剛剛踏進宅子,便遇見正要出門的陸紫芊,陸子諾低了頭行禮。陸紫芊著淺紫大袖衫而來,
行時裊裊婷婷,發(fā)上珠花不動,甚是端莊,一見便是大家閨秀,在于他三尺遠的地方站定。
下巴輪廓精致卻緊繃,讓人覺得無端的嚴(yán)肅,丹鳳眼眼梢如他一般微揚,眼神雖然嚴(yán)厲,
仍不乏關(guān)懷之意。“諾兒,你怎地又去喝酒?”“二姐。
”陸子諾低眉見禮:“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自然少不得酒了。
”陸紫芊看著陸子諾滿不在乎的對抗模樣,嘴角仍舊噙著一抹外人看來溫文的笑,
眼里的神色卻一動,也便只有家里人才知道她這是動了怒。但還有要事在身,
又見有外人在場,只得淡淡地對著仆人吩咐:“去把茶幫剛送來的稻田蟹清蒸,
再做上幾尾稻花魚,招待貴賓?!倍阋彩强闯鲞@兩人的身份不一般了吧,陸子諾抬眼,
果然看到李純神色一斂。行至卿竹軒,翟仙已候在門口,與三人行了禮,
陸子諾將手中的一壇酒扔給她,笑問道:“他回來了嗎?”“回了。”“那正好,
邀來桂樹下一起飲酒?!薄笆??!钡韵稍居行┎唤?,但掃過李純和慕安的面容,
便有幾分了然,轉(zhuǎn)身就去了西廂房。蕭邕拿了一串龍膽果來到桂樹下涼棚的時候,
便看到陸子諾和兩個郎君圍坐在紅泥爐前,陸子諾煮著水,面前擺著紫砂茶具。聽見腳步聲,
慕安回頭一望,試探著開口:“阿謜?”這回的聲音未經(jīng)刻意雕琢,
一聽便是個嬌嫩的小姑娘,再加上她長相清秀,一雙眼卻頗具靈氣,狐貍似的慧黠,
澄明琉璃,貴族女子之態(tài)表露無遺:“終于見到你啦!
”陸子諾并不急著打擾蕭邕與他們的相遇,只是淡淡地看著,神情卻有些恍惚,
不自知的咬唇,心里有點好笑,卻也有點酸澀?!跋贪玻磕阍趺从峙艹鰜砹??
”蕭邕微微蹙著眉,卻又不忍苛責(zé)的樣子,他的聲線似乎更沉了些:“你真是胡鬧。
”“邕王殿下!”李純起身對蕭邕行了禮,然后對著慕安說道:“姑姑也該見禮不是嗎?
”“慕容純,你這幾年真是越來越討厭?!蹦桨埠苁遣粷M,但看到女生裝扮的蕭邕,
忍不住笑道:“阿謜如此裝扮還真是漂亮。”“你這個樣子就差多了,一看便是女子。
”“那官差們還尾追上來,要不是陸郎君相救,我就得自曝身份了?!薄盀楹螘泄俨钗沧??
你離開盛京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蹦饺菁兪掌鹆诵θ荩聪蚰饺葜w。
陸子諾并沒有聽他們后來的閑談,雖然早已猜到他們幾人是認(rèn)識的,但慕容純這個名字,
以及那一句邕王爺還是讓她震驚的。大晟皇朝以慕容為國姓,而在眾多皇親國戚之中,
慕容純之名更令百姓們所熟知。作為太子的長子,在年僅六歲的時候不僅明白自己的身份,
更能牢記自己的責(zé)任:傳聞涇師地震之后,當(dāng)今天子痛下罪己詔,
而作為其長孫的慕容純則自請寬慰不幸罹難者的親屬,低眉承受這些哭訴委屈。
聽聞慕容純有一弟名緣,原太子妃蕭氏所出,后蕭氏不幸病逝,由于其頗得祖父皇帝的喜愛,
便被收為義子,改名謜,不僅與父親同輩,更是成為了兄長慕容純的名義上的叔叔,
兩年前封王賜號為邕。邕為封地,蕭為母姓,蕭邕既為慕容謜。說她不怨,倒是真的,
只是心里還是有點不甘,她將慕容謜當(dāng)做朋友,他不說她亦從未問過,
原本就是想著時光悠長,他總有一天會告訴她,可事實上卻是由旁人生生撕開這層薄紗,
而始作俑者卻是自己。轉(zhuǎn)念,陸子諾的眉頭輕蹙,一個小小的貝州,
居然會有這樣身份的三個大人物光臨,又出了什么事呢?她望向慕容謜,目光微微凝滯,
那不是責(zé)怪,只是有些擔(dān)憂、有點心塞而已,離別就在眼前了,
三日后的生辰宴他幫不上忙了吧。她抬眼望過去,便見慕容謜似乎感覺到這樣的目光,
雖是背對著,背影卻僵一僵,半晌似乎微微嘆一口。兩人相處時,
似乎已經(jīng)達成了默契的規(guī)定,她從未問他是何人,自何方,
往何處;他也從未問她為什么要做一個心不甘情不愿的男人。
只是當(dāng)真相擺在眼前陸子諾還是有點微微的失望,在這樣平民與王侯之間的身份有別中,
覺得那個叫蕭邕的少年就此便離她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