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次子那熟悉的表情,老登頭不禁一陣頭痛,摘下老花鏡,用力捏了幾下眉心,用疲憊的聲音道:“你怎么來了,亨特,我這里有緊急公務(wù)要處理,你要是沒什么急事,等我回沃星頓后再聊……”
“別這樣,老爹!”亨特不理會副總統(tǒng)的逐客令,笑嘻嘻地走進書房,拉開書桌對面的椅子坐下,蹺著二郎腿道:”我有要緊事找你聊聊?!?/p>
“ 要緊事?”老伯登不禁啞然失笑:“你能有什么要緊事,不是惹了禍就是替你那些狐朋狗友捎話,再不然就是哪家公司請你來游說……好了,你去客房先休息,明天和我一起回沃星頓?!?/p>
老伯登重新戴上眼鏡,剛低頭想把注意力放在文件上,就聽到亨特不滿的嚷嚷聲響起:“嘿!別瞧不起人,老爹,即使是不靠譜的我偶爾也是有正經(jīng)事的。”
“ 哈哈哈哈,你還知道自己不靠譜?。 崩项^被自己兒子的話逗得大笑,連心中的悲傷都沖淡了幾分,索性把身體往椅背上一靠,雙臂搭在扶手上:“那就聽聽你的正經(jīng)事吧,你有10分鐘時間!”
“是!長官”亨特舉手敬個不太標準的禮,故作嚴肅道:“閣下,我想說說博的事!
“你大哥?他的什么事?”老伯登見提到長子,倒也不敢怠慢,二個兒子雖然異母所生,年齡相差也大,但關(guān)系卻出奇的好。亨特從小倔強,性子上來誰的面子都不給,包括親爹。但對這個大哥倒還言聽計從,包括完成大學學業(yè)和兩次進戒斷所都是博的建議并一手安排。而博雖然談不上是個“扶弟魔”。但當亨特真有麻煩時,也會破例違反無傷大雅的原則盡力幫忙。
“我曾對你說過,希望你能成為美國總統(tǒng),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父親。”亨特收起笑臉,嚴肅地盯著老伯登的雙眼。
"呃……你大哥的確說過這話”老伯登萬萬沒想到次子要說的是這個事,遲疑了一下回答道:“雖然我也答應(yīng)了博,但……”老伯登微微苦笑:
“那只是安慰你大哥的,事實上在我接受貝爾的提名,就任副總統(tǒng)其實就已經(jīng)放棄參選了,因為……”
老伯登看著亨特眨巴著眼睛,眼神清澈中透著一絲愚蠢,心里嘆了口氣,自嘲道:“和你說這個干什么?總之……不成的,亨特,我知道你和博感情很好,但這事勉強不得……?!?/p>
“不,大哥是對的,你一定要當上總統(tǒng),你一定會成功的”亨特執(zhí)拗地嚷嚷道。
“呵呵!老伯登再次被亨特逗笑,心道:“怕不是這小子變著法子在哄自家老子開心吧!到底長大了,知道安慰老父親了?!毕氲竭@老伯登心底老懷大慰,溫言道:“心意你爹我領(lǐng)了,但是,政治不是如此簡單,你以前從不關(guān)心這些事,好吧,我簡單給你講講為什么這事成不了?!?/p>
老伯登略微整理了下思路,開口緩緩道:“這次選戰(zhàn)可以說是力量對比最懸殊的一次,我們自由黨內(nèi)目前呼聲最高的肯森頓夫人和波利.桑切斯,雖然桑切斯最近支持率上升得很快,但他是個民主社會主義者,并不是自由黨人,不過是參與了自由黨黨團運作才被算成自由黨一員,換句話說,他是個無黨派的獨立參選者,所以不會獲得黨內(nèi)任何幫助。反觀肯森頓夫人…….”
老伯登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繼續(xù)道:”優(yōu)勢太多,就不一一列舉了,總之她一定會獲得黨內(nèi)提名。再讓我們看看輝格黨那邊的情況:“用一個詞形容:烏合之眾?!?/p>
想到對手黨內(nèi)初選的奇葩混亂的情況,老伯登忍不住微笑道:“輝格黨這幾年也是江郎才盡,人才凋零了,他們的黨內(nèi)競選人居然有11人之多,最近可能還有人加入。什么女性公司高管、上院議員、州長、黑人醫(yī)生……總之先滿足各個階層選民的口味再說,現(xiàn)在我個人覺得贏面較大的是馬克.努比奧和杰伯.布殊”。
“看看這兩人什么身份!一個是茶黨的二號人物 ,絕對不會得到輝格黨內(nèi)建制派的支持。一個是布殊家族成員,先不說布殊二世搞出來的那些爛攤子,布殊家族短時間內(nèi)已經(jīng)出過兩名總統(tǒng),這屆絕不可能成功!而你老爹我……”
老伯登微微苦笑:“我在擔任副總統(tǒng)之前從沒擔任過政府的任何職務(wù)。現(xiàn)在倒是有了,但年齡是個大問題,加上黨內(nèi)大多數(shù)人都支持肯森頓夫人,比爾和貝爾都暗示我不要擋了肯森頓夫人的道,所以……哎,原本指望你大哥能成為我們家族第一位總統(tǒng),可惜……?!崩喜穷┝艘谎蹜B(tài)度還算認真的亨特,嘆息道:“可惜你懂事得太晚,我這份政治遺產(chǎn)也只能帶到棺材里去了!”
“得了吧,老頭!你的政治遺產(chǎn)還是你自己享用吧!”亨特不屑地接話道:“你還是很能打的,這屆不成不是還有下屆嗎!”
“下屆?”老伯登被兒子的政治幼稚性逗笑:“肯森頓夫人才67歲,四年后必定謀求連任,輝格黨如不天降猛人,就他們目前對第二梯隊的培養(yǎng),下屆推出的候選人估計更加難看。而我嘛,卸任后也不想去什么智庫當個顧問,還是寫寫回憶錄給你掙點老婆本……”
”我可不想啃你的棺材本……“著名二世祖毫不慚愧的大言不慚:“我說老爹,你要打起精神來,所謂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你還是收了金盆洗手的心,為下屆選戰(zhàn)提早未雨綢繆……”
“你最近越來越放肆了,有這么和父親說話的嗎?“老伯登惱火不已,皺眉道:“什么金盆洗手,當你爹是黑幫頭目不成?”話雖如此,但混世魔王般的次子也不知轉(zhuǎn)了什么性,居然要和當副總統(tǒng)的爹討論下政治問題,看來長子的離世對次子還是有所觸動的,雖是晚了點,倒也不可辜負了這一片上進之心。想到這里,老伯登倒是起了一番調(diào)教之心,轉(zhuǎn)而鼓勵道:“你倒說說怎么個未雨綢繆?”
“說說就說說”亨特初生牛犢不怕虎,在副總統(tǒng)閣下面前侃侃而談:“你和黨內(nèi)那些大佬一樣,過于樂觀了。先說黨內(nèi)提名不會順利,桑切斯決計不好對付。而輝格黨則會出現(xiàn)個你們意想不到的對手,希里拉優(yōu)勢也不是那么大,她和比爾身上的黑料可不少……”
”沒規(guī)矩!“老伯瞪瞪眼斥道:“怎么能這么沒大沒小的,希里……肯森頓夫人有什么黑料?!?/p>
“ 哇!我說老爹你不是老糊涂了吧!郵件門啊!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亨特表情夸張地大叫:要不說你們自大慣了,比爾家出了那么大的事……”
“放肆!”伯登再次大怒:“你今天吃錯藥了不成,你……”看著家里唯一男丁委屈的樣子,老伯登只好壓住心里的不快,好言勸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這樣口無遮攔,還好這里沒外人,不然傳到……”老伯登搖搖頭,不再繼續(xù),轉(zhuǎn)言道:“這事肯森頓夫人只是無心之過,已經(jīng)處理好了,影響不會太大……”
“哼哼哼~”亨特不服氣地冷笑道:“好吧,就算是無心之過,那班西加的事總不能是像她說的那樣是由一部冷門的短片引起的吧,從輕里是殺人滅口,往重里說是嚴重叛國,貝爾和希里拉都該被拉出去槍斃5分鐘……”
亨特不管自家老爹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繼續(xù)道:“想想斯蒂文是何等的忠心耿耿,之前鞍前馬后在肯森頓基金會幫他們兩口子打點那些黑活,好容易混了個圖阿格雷大使,屁顛地跑去為他們的臟事擦屁股,結(jié)果被慘遭滅口。嘖嘖嘖~好歹也是條喂了十幾年的忠犬,就因為知道得太多……”
“閉嘴!該死的,你在胡說些什么!”老伯登極力想表現(xiàn)出鎮(zhèn)定的臉上呈現(xiàn)出一絲不健康的紅潮,嘴角不自然的抽搐暴露著他內(nèi)心的極度憤怒。
“胡說嗎?”亨特站起身來,將雙臂撐在巨大橡木書桌中間,居高臨下地將自己那張帶著冰冷笑容的臉湊到老伯登的面前:“好了,我親愛的父親,我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清楚,肯森頓基金會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你真一無所知?斯蒂文這只希里拉的狗是怎么死在班希加你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亨特直視老伯登的雙眼,后者則略顯慌亂地避開亨特咄咄逼人的目光,嘴里蒼白無力地辯解道:
“你不要相信那些謠言,斯蒂文是恐怖分子殺害的,和貝克希里拉他們沒有關(guān)系……”
“當然,比爾家那條被出賣的狗子和我沒有半分關(guān)系,他到底為什么死我毫不關(guān)心。我關(guān)心的是你和我的好大哥!“
亨特收回撐在書桌上的雙臂,將自己的身體重新扔回真皮座椅。座椅吱嘎一聲大響,抗議著亨特的粗魯。亨特無視老伯登的白眼,大咧咧地半躺在座椅上,話鋒一轉(zhuǎn):
”親愛的老爹,你知道博的離世前最大的遺憾是什么嗎?”
“遺憾?剛想訓斥兒子形象粗魯?shù)睦系穷^對突然轉(zhuǎn)換的話題打了個措手不及。遲疑了片刻才跟上亨特的節(jié)奏:
“是不是遺憾自己無法成為總統(tǒng)?……”
“不是這個!“亨特不給面子地打斷老伯登:
“你該知道博在成為特華達州總檢察長后一直在做什么吧!”
“做什么,當然是打擊犯罪,博一直是個疾惡如仇的人,他親手送很多人渣進監(jiān)獄,你知道的,拉佐、布拉德利這些個惡棍就是博親手送進監(jiān)獄的,你要是能有你哥哥一半……”
剛說到這里,老伯登發(fā)現(xiàn)亨特臉上再次露出那絲危險的笑容,一絲不安悄然爬上老伯登心頭,頓時打斷了他下來想說的話:“他該不會就等著這個吧?”
“ 哼哼哼哼,虧你還記得布拉德利,你說說這個該死的下流坯子是不是罪有應(yīng)得?”
“那是當然……”
老伯登不自信地應(yīng)付著,內(nèi)心的不安感不斷增加,感覺自己像被獵人一步步逼近陷阱的獵物,察覺到危險的臨近卻又不知危險在何處。
“博一生都在致力于打擊犯罪,維護司法公正,你口口聲聲說愛博,可看看你做了些什么,你根本不愛博,你愛的是你那虛偽的政客身份和副總統(tǒng)寶座……”
“夠了,亨特,夠了!”老伯登一直被亨特不斷轉(zhuǎn)化的話題弄得暈頭轉(zhuǎn)向,大腦好幾次差點宕機,此刻突然被自家老大兒無端指責,自責的目標居然是他內(nèi)心永遠抹不去的隱痛,一再壓抑的怒火終于爆發(fā)。
老伯登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抄起書桌上的陶瓷裁紙刀朝自家兒子扔去,可惜盛怒之下力道雖大卻準頭欠佳,飛出的裁紙刀并未擊中罪魁禍首,而是與遠離亨特身邊的一個巨大的銅制地球儀激情碰撞,“珰”的一聲大響后斷為兩段,跌倒在書房昂貴的伊斯法罕地毯上。
在地球儀嗡嗡綿長的呻吟中,大小伯登怒目而視,像兩頭被激怒的公牛怒火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