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流涌動
立夏這日，鐵劍門上下張燈結彩。
演武場四周插滿了彩旗，正中央搭起一座三尺高的擂臺，鋪著嶄新的紅毯。
一年一度的"試劍大會"即將開始，門下弟子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程默站在新入門弟子的隊列中，腰間佩著兩把劍——左側是掌門所賜的"青霜"，右側則是父親給的"血紋"。
一個月的高強度訓練讓他原本單薄的身形結實了不少，曬黑的臉上褪去了稚氣，眼神沉穩(wěn)如潭水。
"試劍大會分三組：入門組、進階組和高階組.。‘’
柳輕雪作為掌門之女，負責向新弟子講解規(guī)則，"入門組使用木劍，點到為止；進階組用未開刃的鐵劍，可輕微見血；高階組......"
她的話被一陣騷動打斷。柳天風在幾位長老的陪同下登上觀武臺，今日他穿著一襲繡有金線的藏青長袍，腰間玉帶上懸著一柄古樸長劍，整個人不怒自威。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旁站著的一位陌生老者，灰白長發(fā)用一根木簪隨意挽起，一襲洗得發(fā)白的青衫，看似樸素，卻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那是誰？"程默小聲問道。
柳輕雪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青松先生！他是父親多年的摯友，江湖人稱'劍醫(yī)'，不僅劍術高超，醫(yī)術更是了得。沒想到今年試劍大會他竟然來了。"
按照慣例，新入門弟子只需旁觀第一年。
然而當柳天風宣布比試開始時，卻突然話鋒一轉："今年破例，允許程默參加入門組比試。"
全場一片嘩然。
站在高階組隊列中的趙鐵鷹臉色瞬間陰沉，握劍的手背青筋暴起。
周子陵等外門弟子更是交頭接耳，眼中滿是嫉妒。
"讓老夫看看你這一個月的長進。"柳天風對程默笑道，隨即轉向身旁的青松先生，"道兄，這孩子就是我信中提到的程默。"
青松先生瞇起眼睛打量程默，目光在他腰間的"血紋"劍上停留片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入門組比試很快開始。程默的第一位對手是個入門半年的壯實少年，使的是標準的"鐵馬冰河"起手式。
程默不慌不忙，木劍斜指地面，竟是以守代攻。
三招過后，他抓住對方一個破綻，劍尖輕點對手手腕，贏得干凈利落。
第二場對陣的弟子已入門一年有余，劍法純熟許多。
兩人你來我往十余招不分勝負，程默突然變招，木劍劃出一道奇特的弧線，似攻非攻，似守非守，對手一時不察，被逼退三步跌出圈外。
"好！"觀武臺上，青松先生忍不住出聲贊嘆，"這一招似拙實巧，頗有幾分'大巧若拙'的意境。"
程默的最后一位對手是入門兩年的精英弟子，使一招標準的"鐵鎖橫江"，劍勢如鐵閘般封住所有進攻路線。
就在眾人以為程默要陷入苦戰(zhàn)時，他卻突然身形一轉，木劍如游魚般貼著對方劍身滑入，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點中對手肩膀。
"妙??！"柳天風拍案而起，長須無風自動，"這一變式精妙絕倫！
程默，你是如何想到的？"
程默收劍行禮，額頭上的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弟子觀察山間溪流繞石而行的景象，覺得劍招也該如水般靈活應變。"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青松先生捋須微笑，"柳兄，你這弟子不僅天賦過人，更難得的是有這般悟性。"
柳天風連連點頭，眼中滿是欣慰："鐵劍門劍法剛猛有余，柔韌不足，你這思路值得全門借鑒。"
說著，他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高階組方向，趙鐵鷹正死死盯著程默，眼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這番表揚徹底點燃了趙鐵鷹的妒火。
試劍大會結束后，他在回廊攔住了程默，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小師弟天賦異稟，為兄自愧不如。
不如我們切磋一番，也好讓我領教你的高招？"
程默本能地想要推辭，但四周已經(jīng)圍上來不少看熱鬧的弟子。
拒絕大師兄的邀戰(zhàn)，在武林門派中幾乎等同于示弱。
他只得硬著頭皮答應："請師兄指點。"
兩人來到一處僻靜的練武場。趙鐵鷹假意溫和："為兄只用三成功力，你盡管放手施為。"
程默剛擺開架勢，趙鐵鷹的劍已經(jīng)如毒蛇般刺來，哪里像是只用了三成功力？
十招過后，程默已左支右絀，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趙鐵鷹的每一劍都帶著凌厲的勁風，逼得他連連后退，一直退到場邊石墻處。
"師兄，我認......"程默"輸"字還未出口，趙鐵鷹眼中寒光一閃，突然變招，左手成掌，暗運內力拍向他胸口。
這一掌若是打實，輕則重傷，重則損及經(jīng)脈。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白影如驚鴻般閃入場中，"錚"的一聲劍鳴，格開了這致命一掌。
"師兄！切磋而已，何必下重手？"柳輕雪護在程默身前，手中長劍微微顫動，顯然剛才那一下格擋也讓她手腕發(fā)麻。
趙鐵鷹強壓怒火，臉上肌肉不自然地抽搐："我只是試試小師弟的應變能力。"
"那就到此為止。"
柳輕雪冷冷道，拉著程默轉身離開，沒注意到趙鐵鷹眼中閃過的陰鷙。
走出不遠，程默突然低聲道："師姐，你的手在抖。"
柳輕雪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確實在微微顫抖，她勉強笑了笑："大師兄的'鐵砂掌'已有七分火候，我剛才倉促格擋，有些吃力。"
說著，她挽起袖子，手腕處已經(jīng)泛起一片淤青。
程默心頭一緊，想起自己房中還有父親給的傷藥："師姐稍等，我去取藥來。"
"不必。"柳輕雪攔住他，"這點小傷不算什么。倒是你......"她擔憂地看著程默，"大師兄一向心高氣傲，今日你得了父親和青松先生的贊賞，他怕是......"
話未說完，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兩人警覺地分開，只見周子陵帶著幾個外門弟子鬼鬼祟祟地溜過拐角，看到他們立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開了。
"最近門內氣氛有些古怪。"柳輕雪皺眉，"玄陰教活動頻繁，父親說可能有奸細混入門中。你要格外小心。"
程默點頭應下，心中卻隱約不安。
方才趙鐵鷹那一掌，招式狠辣不說，掌風中似乎還帶著一絲陰冷氣息，與鐵劍門剛猛正大的武功路數(shù)大相徑庭。
當晚，程默在房中仔細擦拭父親的舊劍。
油燈下，"血紋"劍鞘上的云紋仿佛活了過來，隨著角度的變化呈現(xiàn)出不同的圖案。
劍身出鞘三寸，寒光凜冽，劍脊上那道天然的血絲紋路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妖異。
"這把劍到底有什么來歷？"程默喃喃自語，手指輕輕撫過劍身上的紋路。
忽然，他感到劍身傳來一絲微弱的脈動，仿佛有生命一般。這奇異的感覺讓他心頭一震，差點失手將劍掉落。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程師弟，還沒睡吧？"是柳輕雪的聲音。
程默連忙收劍入鞘，開門相迎。柳輕雪換了一身淡綠色便裝，發(fā)梢還帶著沐浴后的濕氣，手里拿著一本薄薄的冊子。
"給你的。"她將冊子遞給程默，眼中帶著笑意，"《鐵劍心法》入門篇。父親說你已經(jīng)可以開始修煉內力了。"
程默受寵若驚，雙手接過冊子："這......不是要入門一年后才能學嗎？"
"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柳輕雪笑道，自然地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以你的天賦，現(xiàn)在學正好。青松先生也贊同父親的決定。"
程默小心地翻開冊子，里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心法要訣和人體經(jīng)脈圖。
其中不少地方還有娟秀的小字批注，顯然是柳輕雪的筆跡。
"師姐......"程默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別太感動。"柳輕雪調皮地眨眨眼，"我也是奉父親之命。不過......"她聲音低了下來，"你要答應我，這心法決不可讓第二人看到，尤其是大師兄。鐵劍心法是本門根基，若是外傳......"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一聲輕微的"咔噠"聲，像是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柳輕雪反應極快，一個箭步?jīng)_到窗前猛地推開窗戶，只見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幾片被碰落的樹葉緩緩飄落。
"有人偷聽。"
柳輕雪臉色驟變，"看身形......"她沒有說下去，但程默從她的眼神中讀出了同樣的猜測——那道黑影的身形，像極了趙鐵鷹。
柳輕雪匆匆告辭后，程默吹滅油燈，卻久久無法入睡。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他摩挲著《鐵劍心法》的封皮，腦海中回放著今日的種種異常：趙鐵鷹反常的狠辣招式，周子陵鬼祟的行蹤，還有那個偷聽的黑影......鐵劍門表面平靜的水面下，似乎正暗流涌動。
更讓他在意的是青松先生看"血紋"劍時的眼神——那不像是在看一把陌生的劍，而像是見到了故人舊物。
這把劍，還有祖父"斷水劍"程遠山的過去，與鐵劍門究竟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關聯(lián)？
窗外，一輪殘月悄然隱入云層，整個鐵劍門籠罩在深沉的黑暗中。遠處，不知是誰的腳步聲輕輕掠過石板路，很快消失在夜色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