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入師門
晨光熹微,程默踏著露水未干的山路匆匆下山。
拜師后的第一個清晨,他必須趕回鎮(zhèn)上告知父親這個消息。
青石板鋪就的山路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程默的腳步卻異常堅定,腰間新得的"青霜"劍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在朝陽下泛著淡青色的光芒。
鐵匠鋪的煙囪已經(jīng)升起裊裊炊煙,程鐵山正在院子里生火。
看到兒子突然歸來,他直起腰,布滿老繭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爹,我有事要說。"程默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fā)顫。
鐵匠鋪內(nèi),爐火正旺。
程默將拜師經(jīng)過一五一十道來,說到柳天風親自收他為徒時,程鐵山手中的鐵鉗"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鐵劍門......柳天風......"程鐵山喃喃重復著這兩個名字,面色復雜得難以形容。
他緩緩走到墻角,從一堆雜物后面取出一把布滿灰塵的舊劍。
程默瞪大眼睛。這把劍他見過無數(shù)次,卻從未見父親取下來過。
劍鞘上纏繞著褪色的紅繩,劍柄處鑲嵌著一塊已經(jīng)失去光澤的玉石。
"這把劍......是你祖父留下的。"
程鐵山用粗糙的手指輕輕撫過劍鞘,動作出奇地溫柔,"他曾經(jīng)也是武林中人,'斷水劍'程遠山,你可聽說過?"
程默倒吸一口冷氣。
斷水劍程遠山,那是二十年前名震江湖的一流劍客!難怪他偷學武功時,一些招式仿佛本能般熟悉,原來血脈中流淌著劍客的傳承。
"為什么從不告訴我?"程默的聲音帶著受傷的顫抖。
程鐵山長嘆一聲,爐火映照著他半邊臉龐,將那些歲月刻下的皺紋映得更加深刻。
"江湖險惡......"他摩挲著劍鞘上的紋路,"你祖父武功蓋世,最終卻......"話到此處戛然而止,仿佛觸及了某個不能言說的傷痛。
鐵匠鋪內(nèi)陷入沉默,只有爐火噼啪作響。
良久,程鐵山將舊劍鄭重地遞給兒子:"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就好好走下去。"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異常銳利,"記住,劍是兇器,也是守護之器。劍鋒所向,當問本心。"
程默雙手接過,舊劍入手沉甸甸的,不僅因為它的重量,更因為它承載的家族秘密與期望。
劍鞘上的灰塵被拭去后,露出底下精美的云紋雕刻,劍柄上那塊玉石在陽光下隱約透出內(nèi)部的血絲紋路。
"它叫'血紋',"程鐵山低聲道,"出鞘必見血,慎用之。"
帶著父親的舊劍和囑托,程默正式入住鐵劍門內(nèi)院。
作為掌門親傳弟子,他的住處比普通弟子寬敞許多——一個獨立的小院,青磚鋪地,院角一株老梅,樹下石桌石凳。
屋內(nèi)陳設簡樸但齊全:一張榆木床,一套書桌椅,一個兵器架,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書柜,里面整齊擺放著幾本劍譜和典籍。
"程師弟,這是你的新住處。"柳輕雪親自帶他熟悉環(huán)境,她左肩的傷已經(jīng)好了大半,但動作時仍能看出一絲不自然,"我住在隔壁院子,有什么需要可以隨時找我。"
程默正欲道謝,院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冷哼。
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負手而立,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面容剛毅如刀削,眉宇間透著凌厲之氣。
他腰間佩劍的劍鞘上纏著七道金線,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大師兄。"柳輕雪微微頷首。
趙鐵鷹——鐵劍門大弟子,柳天風早年收養(yǎng)的孤兒,武功在年輕一輩中首屈一指。他冷眼打量著程默,目光在他腰間新舊兩把劍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
"這就是師父新收的'天才弟子'?"趙鐵鷹的聲音如同他的眼神一樣冷硬,"看起來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
程默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程默見過大師兄。"
趙鐵鷹沒有回禮,只是對柳輕雪道:"師妹,師父命我來指導新弟子基礎功法。"
說著,他轉向程默,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明日寅時三刻,演武場見。遲到一刻,加練一個時辰。"
柳輕雪皺眉:"大師兄,程師弟初來乍到......"
"鐵劍門規(guī)不可廢。"趙鐵鷹打斷她,"既然入了師門,就當守師門規(guī)矩。"說完,他轉身離去,黑色披風在身后獵獵作響。
柳輕雪嘆了口氣,對程默低聲道:"大師兄性子是冷了些,但武功確實高超。你......多忍耐。"
次日寅時,天還未亮,程默已經(jīng)等在演武場上。深秋的晨風帶著刺骨的寒意,他不得不輕輕活動手腳保持體溫。
腰間"青霜"劍冰涼如霜,而"血紋"劍卻隱隱透著一絲溫熱,這奇異的現(xiàn)象讓他暗暗稱奇。
趙鐵鷹準時出現(xiàn),看到早已等候的程默,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又恢復冷漠。"先測根基。"他指了指場邊的石鎖,"從五十斤開始,舉到力竭為止。"
程默依言而行。五十斤、八十斤、一百斤......當他輕松舉起一百五十斤的石鎖時,趙鐵鷹的眉頭已經(jīng)擰成了一個結。
"馬步,一個時辰。"他冷冷下令。
程默扎好馬步,趙鐵鷹不知從哪找來一根細竹竿,只要程默的姿勢稍有偏差,竹竿就會毫不留情地抽在他腿上。
烈日漸漸升高,汗水浸透了程默的衣衫,順著下巴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水漬。
他的雙腿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但咬緊牙關堅持著。
"才半個時辰就撐不住了?"趙鐵鷹冷笑,"果然是靠關系進來的。"
就在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來:"大師兄,父親找你。"柳輕雪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演武場邊,手中捧著一個食盒。
趙鐵鷹皺眉:"我正在指導新弟子。"
"父親說有要事相商。"柳輕雪堅持道,又對程默眨了眨眼,"程師弟也該休息用早飯了。"
趙鐵鷹不情愿地離開后,柳輕雪立刻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程默:"快坐下休息。大師兄他......一向嚴苛。"
程默勉強笑了笑:"嚴師出高徒。"他的雙腿已經(jīng)麻木得不聽使喚,但眼神依然堅定。
就這樣,程默開始了在鐵劍門的修行。上午由趙鐵鷹教導基本功——嚴苛到近乎刁難的訓練:負重跑山、倒立行走、在梅花樁上扎馬步......稍有差池就是加倍懲罰。而下午則跟隨柳輕雪學習劍法理論,這位師姐教學耐心細致,不僅講解劍招要領,還分享實戰(zhàn)經(jīng)驗,甚至親自示范。
"鐵劍九式是本門絕學,"一個月后的某個下午,柳輕雪在楓樹下為程默講解,"但基礎是'鐵劍三式':'鐵鎖橫江'主守,'鐵馬冰河'主攻,'鐵畫銀鉤'主變。"
她手持木劍,身形如行云流水。
程默目不轉睛地看著,忽然發(fā)現(xiàn)柳輕雪的劍招與父親舊劍鞘上的紋路有幾分神似。
這個發(fā)現(xiàn)讓他心頭一震——難道祖父的劍法與鐵劍門有什么淵源?
一個月過去,程默進步神速。他的手掌磨出了新繭,皮膚被曬得黝黑,但眼神越發(fā)銳利如劍。
柳天風偶爾親自指點,對這個關門弟子越發(fā)滿意。
一次晚飯后,柳天風當著眾弟子的面稱贊道:"程默天賦之高,實屬罕見。照此進度,三年內(nèi)可學成'鐵劍九式'。"
"砰"的一聲,趙鐵鷹手中的茶杯突然出現(xiàn)裂痕,茶水濺在他的衣襟上,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盯著程默,眼中翻涌著復雜的情緒。
當晚,程默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住處,掀開被褥時卻發(fā)現(xiàn)床鋪濕漉漉的,明顯被人潑了水。
類似的刁難開始頻繁發(fā)生——練功用的木劍被做手腳突然斷裂,飯菜里莫名其妙出現(xiàn)沙子,剛洗好的練功服被人扔進泥坑......
最嚴重的一次發(fā)生在半月后。
程默按慣例寅時起床練劍,剛推開院門,一盆冷水從天而降,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深秋的寒風一吹,他當場打了個噴嚏。
"哈哈哈,'天才弟子'變成落湯雞了!"幾個外門弟子從暗處走出,領頭的正是周子陵。
自從入門測試失利,他一直懷恨在心。
程默抹去臉上的水,冷冷道:"讓開。"
"喲,還挺橫?"周子陵上前一步,"別以為掌門寵你就能囂張,鐵劍門講究的是真本事!"說著,他突然出手推向程默胸口。
這一推暗中蘊含七分內(nèi)力,若是普通人被這么突然一推,必定摔個四腳朝天。
但程默這一個月苦練下盤功夫,雙腳如生根般紋絲不動,反而震得周子陵自己踉蹌后退三步,方才堪堪穩(wěn)住身形。
"你!"周子陵惱羞成怒,正要拔劍,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晨練時間聚眾鬧事,好大的膽子。"
趙鐵鷹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院門外,臉色陰沉如水。
周子陵等人頓時噤若寒蟬,低頭行禮:"大師兄......"
"每人去后山砍十擔柴,少一擔,逐出師門!"趙鐵鷹厲聲喝道。
待周子陵等人灰溜溜離開后,他轉向渾身濕透的程默,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最終只是冷冷道:"換好衣服,演武場見。"
程默心知肚明這些刁難背后是誰在指使,卻選擇隱忍不發(fā)。
他不想給柳輕雪和掌門添麻煩,更不愿剛入門就惹是生非。
每當夜深人靜,他都會取出父親的舊劍"血紋",輕輕撫摸劍鞘上的紋路,仿佛能從中汲取力量。
"祖父當年也經(jīng)歷過這些嗎?"程默望著窗外的明月,輕聲自問。
月光如水,靜靜灑在兩把劍上——一把是象征未來的"青霜",一把是承載過去的"血紋"。在這靜謐的夜晚,兩把劍竟隱隱發(fā)出微弱的共鳴,仿佛在訴說著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