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雕花窗時，我正對著犀角鏡扎丸子頭。鏡中少女發(fā)梢泛著青霧，像團沒蒸透的糯米糍。大概是因為魂穿的原因，清晨這具身體里的魂魄總在鏡子里顯些原形。梳完頭推開吱呀作響的木窗，庭院里竟鋪滿了白梅，千燈斜倚廊柱逗弄烏鴉，雪色衣袖掃過時撩起一地碎玉般的光。
"房東大人早??！"我半個身子探出窗框晃了晃荷包，"我要去集市采購，需要順路捎點土特產(chǎn)嗎？比如...李婆婆的…"
一粒桂花糖破空飛來，正砸中我眉心："朱雀大街財記蟹黃湯包，要剛出籠的。"
我嚼著糖含糊應(yīng)聲，蹦過門檻時差點撞翻了小白的紙扎攤。他舉著新糊的紙扎燈追到巷口："云朵姑娘要不要帶一個出門宣傳宣傳？買三送一附贈孟婆湯代金券！"
“你留著自個兒玩哈！”
朱雀大街的晨霧剛剛散開，我蹲在胭脂鋪前假裝試口脂，實則偷偷瞄向斜對面的藥鋪——游戲里柳清云每逢初七便會來此采購藥品。
說起柳清云，嘖嘖、游戲里唯一一位仙家宗派的角色，怎么形容，此人就像被晨霧浸過的青瓷，超凡脫俗，出塵不染。若這款游戲能上市，他絕對會是人氣主角no.1。
日上三竿時，青布簾終于被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掀起。水藍袍角掃過門檻的剎那，我瞧準時機"哎喲"一聲松開荷包，銅錢如我所愿叮鈴哐啷滾向那雙云紋履。
"姑娘的荷包。"清泉落石般的嗓音自頭頂淌下，耳朵像過電般酥麻。
抬頭便見柳清云掌心托著我的荷包，袖間藥香混著花香氣息。他束發(fā)的淺藍綢帶被風(fēng)撩起，這恰到好處的飛揚更襯得他仙氣十足。
"多謝仙長！"我伸手去接，指尖相觸時他腕間紅繩忽現(xiàn)黑氣。那本該是游戲里觸發(fā)隱藏劇情的信物，眼下卻纏著縷不祥的霧氣。
柳清云眸光驟冷，捏訣拂過紅繩："姑娘近日可接觸過地府之物？"他視線落在我發(fā)間白梅，梅蕊正滲出星點陰氣。
抬手倏爾之間，白梅已由我發(fā)間捻到他手上，一縷淺藍色光塵自他指尖冒出，白梅被光塵包裹后，梅蕊上的陰氣驟然消失。
“姑娘可是來自…往生齋？”
"啊哈哈今天天氣真好..."我戰(zhàn)術(shù)性后退，好不容易搞起來的氣氛瞬間僵冷。
趕巧了，此時肚子不合時宜地發(fā)出響亮的咕咕聲。為了這刻“偶遇”我可是連早點都沒趕得及吃，正想著這回跟柳仙君初識的完美印象算徹底泡湯了，不料對面仙人冷峻的表情竟裂開道縫，含起笑來輕語："前面蟹黃湯包剛出籠，我請姑娘同膳。"
蒸籠掀開的白霧蒙了他眉眼，我趁機將偷藏的桂花糖塞進他藥囊?？此弥耋鐘A湯包的架勢像在布誅仙陣，連醋碟擺放都成七星方位："當心燙。"
湯汁在舌尖炸開的瞬間，街角傳來鎖鏈輕響。我佯裝被熱氣迷眼，瞥見千燈的白衣閃過巷口。
千燈大人這是和誰在玩躲貓貓…
"云朵姑娘既來自鎖魂使府上，"柳清云突然發(fā)問，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紅繩，"那與鎖魂使的關(guān)系是…"
"只是蹭??！外加打份工。"我咬破湯包皮，任由蟹黃沾了滿嘴，已經(jīng)創(chuàng)編好的由頭張口就來："家父嫌奴家膽子小，讓奴家在鎖魂使那好好歷練歷練。"說著順手摸出張安神符推過去，"仙君要不要？這個送您，驅(qū)邪避兇可靈了！"
他接過符紙時，懷中藥匣突然藍光大盛。我們同時按住匣蓋，他冰涼手背覆上我指尖。目光相交中，春風(fēng)卷著柳絮鉆進他廣袖，街市喧囂倏然靜默，唯余彼此袖袍糾纏的窸窣聲。
暮色染紅飛檐時，柳清云將藥匣系上靛藍綢帶。起身時廣袖帶翻竹簾，霞光趁機為遠處的琉璃瓦鍍上金邊："那是仙云居百草園。"他并指凝氣，化出的半透明雪蓮墜入我的掌心，竟凝成刻著【清云】二字的玉牌，“云朵姑娘得空時，可來仙云居賞花。憑此可通過護山結(jié)界?！?/p>
我捏著玉牌眼睛發(fā)亮："這...這是vip通行證？"卻見他耳尖泛紅，水藍發(fā)帶掃過我腕間玉蘭鐲，激起的星火照亮了眼里倒映著的彼此。
抱著蟹黃湯包回往生齋時，千燈正蹲在槐樹下埋酒壇。發(fā)梢沾的泥土混著落梅，活像只打了滾的雪狐。見我來他抬眼看來："喲，仙家玉牌換的湯包？"他挑眉打量我懷中的油紙包。
“只是偶遇?！蔽覕R下油紙包，鎖魂鏈突然卷走玉牌，"云朵姑娘的'偶遇'，倒是比孟婆的湯料還豐富。"
"本來就是嘛！"我跳腳去搶，鏈梢卻將玉牌挑到半空晃悠。千燈狐尾眼彎成月牙，玉蘭紋袖口掃過我鼻尖："上回是秦少城主贈哨，今兒是柳仙君送玉，明日莫不是妖王要送你顆狼牙？"
西廂房傳來"嘶啦"巨響，小白整張臉擠在窗框："云朵姑娘私會仙君啦！"黑無常淡定地往賬本添墨："損壞窗紙，俸祿扣半。"
是夜，我趴在榻上研究玉牌。月光透過窗子在玉上游走，多寶閣上的犀角鏡忽然映出千燈倚門的身影。他袖中玉蘭香混著夜風(fēng)而來，鎖魂鏈纏碎的梅枝正巧落在我枕畔。
"若真想去仙云居賞花，"門外飄來涼絲絲的提醒，"記得把安神符縫在衣襟。"說完門口已沒了人影。我翻身摸到被窩里的暖手爐，爐身狐貍紋路還沾著糖霜。
檐角鎮(zhèn)魂鈴輕晃，送來的不止夜合花香，還有某人留在門縫的字條：【再偷折白梅，罰試吃新作苦瓜餡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