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純凈的光，往往誕生于識破偽善時迸裂的黑暗?！?/p>
云昭緊握著太陽花簪，靈氣在她周身涌動，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做著最后的準(zhǔn)備。
"娘親放心，我絕不沾染云家的臟..."她深知，這場戰(zhàn)斗不僅關(guān)乎凌樓村的命運(yùn)，更關(guān)乎她內(nèi)心深處對母親的承諾。
光芒穿透了黑暗的迷霧，云昭步入寒玉閣。
“我本應(yīng)在凌樓村鏟除噬魂蠱的，怎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閨房？難道這又是幻境嗎？”
寒玉閣的琉璃鐘敲響午時三刻，她忽見父親云鏡生踏著未散的晨露而來。
父親的廣袖間竟沾著凡塵煙火氣——提著朱漆食盒，盒角還沾著城南王記糕餅鋪特有的桂花屑。
"昭兒，荷葉糯米雞。"他掀開食盒，熱氣模糊了眉眼，"你小時候能吃掉一整只。"
云昭的指尖陷進(jìn)掌心舊疤，那里還留著七歲生辰的鞭痕。
彼時她因多吃半塊杏仁酥，被吊在淬劍池受鞭刑三天三夜。
此刻父親卻把這么好的東西完整地拿給她。
同樣的甜香漫過鼻腔，胃部條件反射般絞痛起來，手中沉淵劍"當(dāng)啷"墜地。
"昭兒不喜歡嗎？"云鏡生肉眼可見的失落。
"沒事兒，城東新開了家梅柿樓。"他笑著拂去女兒鬢角碎玉屑，指尖溫度竟不似往日陰冷，"陪為父嘗嘗鮮？"
云昭警惕地看著他，心中疑惑：“他為何突然對我這么好？”
擔(dān)心拒絕云鏡生的話，他會傷害自己，于是暫時順從他的意愿。
梅柿樓雅間垂著云紗，云鏡生點(diǎn)的全是她幼時最愛的菜：梅花釀丸子浮著冰晶，胭脂鵝脯盛在琉璃盞里......
他夾起片薄如蟬翼的鱸魚膾，卻轉(zhuǎn)手放進(jìn)云昭碗里："昭兒最近清減了。"
云昭："父親...不吃么？"
云鏡生："爹不餓，看著昭兒吃就好了，快吃吧，一會兒菜涼了。"
云鏡生忽然擊掌，掌柜捧來件月華錦裁的鎏仙裙，"你總穿宗門制服，小姑娘該有些鮮亮衣裳，宗門事務(wù)繁重，為父近日忽略了昭兒，時常感到痛心。"
云昭感受到慈父的溫暖，記憶中卻有他暴怒時的猙獰面孔，聲稱要將她置于死地，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父親...為何突然..."她的聲音卡在喉間，云昭按住狂跳的靈核，偽日珠在袖中發(fā)燙。
"這些年委屈你了。"云鏡生忽然握住她顫抖的手，掌心傳來暖意。
"閣主，三刻鐘后要開爐..."隨侍在門外提醒。
"讓他們等著。"云鏡生舀了勺冰鎮(zhèn)杏仁酪遞到女兒唇邊，"今日我只陪昭兒。"
云昭感到矛盾，不知哪個才是真正的云鏡生：”難道真的是我做錯了什么，才讓他從慈父變成魔鬼？但我只是安靜地待著，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
她遲鈍地吃了一口，隨著咽下的動作，眼淚也順勢掉落，砸進(jìn)碗里，她用力抿唇，又吃了一口。
"怎么哭了？"云鏡生拭去她眼角淚珠，他的袖口拂過偽日珠。
云昭突然看清他瞳孔深處游動的蠱蟲，每條都長著她的臉。
"父親...您眼中有蟲..."
"胡說。"云鏡生笑著，"是昭兒練劍太累，出現(xiàn)幻覺了。"
她喉頭滾動，恍惚看見五歲生辰宴上，父親也是這般笑著拽下她發(fā)髻的太陽花簪："劍骨未成者，不配有心愛之物。"
她心底那股酸澀的情緒，再也壓不住了。
云鏡生忽然傾身替她拭去唇角糖霜。"離那個月棲白遠(yuǎn)一點(diǎn)，他接近你，不懷好意..."
月棲白的傳音密咒在此刻刺入靈臺："姐姐快逃！它在收集你的痛苦！"
云昭突然掀翻桌案暴退，金羽在空中凝成箭矢。
"不是我做錯什么，而是他從開始就把我當(dāng)藥引培養(yǎng)。那些毒打是能量掠奪，溫情是服從性測試，自始至終無關(guān)對錯，只有利用。還有你不是云鏡生，你只是他操縱的玩具。"
箭矢劃破云鏡生臉頰。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噬魂蠱。
云鏡生嘆息著拂袖化解："真可惜。"他撫摸臉上蠕動的蠱蟲，"昭兒還是這般孩子氣。"他足尖碾碎滾落的杏仁酪，地面突然浮現(xiàn)噬靈契陣紋。
"為什么..."云昭扯爛留仙裙，蠱卵在偽日珠下現(xiàn)出原形，"演這出慈父戲碼？"
"因?yàn)槟愕难蹨I。"云鏡生掌心浮出顆黑球，里面封存著她方才咽下的感動，"至親之人的悲喜，是云鏡生修煉噬靈契最好的藥引。"
"為什么..."云昭的劍尖在云鏡生咽喉三寸處顫抖，"給我希望又碾碎？"
"因?yàn)榻^望里開出的真心淚最醇厚啊。"云鏡生笑著握住劍鋒，任掌心被割得血肉模糊，"就像你娘咽氣前那滴淚，助云鏡生突破了元嬰巔峰。"
云昭苦笑一聲："原來...有些慈愛，比鞭笞更致命。"
發(fā)間偽日珠突然爆閃，散發(fā)的光芒刺入云鏡生。
云鏡生面皮在強(qiáng)光中片片剝落，露出底下蠕動的噬魂蠱群，癲狂大笑："好昭兒，且看為父給你準(zhǔn)備的及笄禮..."
云昭看見三十六根琉璃柱上，都刻著自己不同年齡的笑臉——最稚嫩的那張正被蠱絲纏繞吞噬。
月棲白氣喘吁吁地追進(jìn)來，只見裂縫內(nèi)壁蠕動著血管狀蠱絲，云昭被黑繭緊緊包裹，化作一個繭蛹，在其中被固定成十字形。
她的誅心矢剛離弦就被吞噬，在繭面灼出焦痕。
月棲白："昭兒，用燼心咒！堅(jiān)持住，我馬上就到你身邊。"
假云鏡生蜜蠱順著眼角往顱內(nèi)鉆："昭兒乖，幫爹爹養(yǎng)大這些寶貝..."
"養(yǎng)你個頭！"她催動靈力，金羽突然爆成毒火蝶。
蝶翼刮擦繭壁迸出琉璃碎光，照出繭外月棲白的身影——少年正用銀絲穿透自己胸口，以心頭血為引畫破界符，他的額頭沁出豆大的汗，呼吸變得急促。
云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謝謝你，小白?！?/p>
符成瞬間，月棲白周身靈力暴漲，他猛地沖向云昭所在的黑繭。
“破！”
隨著一聲低喝，幻境被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撕裂開來。
"小心！"月棲白破境而入的剎那，銀絲絞碎琉璃柱，整個梅柿樓坍塌。
少年琥珀色的瞳孔忽地縮成燭龍豎瞳，左腕上的銀鱗迅速沿著左臂蔓延，增長了三寸。
體內(nèi)傳來陌生的低沉聲，"盡快覺醒云昭的弒神者血脈，獻(xiàn)祭她的靈魂助我突破封印。"
"我不管你是誰，離開我的身體！"月棲白咬緊牙關(guān)，與體內(nèi)的陌生力量抗?fàn)幹Ｋ钪?，此刻絕不能被這股力量所控制，否則云昭將面臨無法想象的危險(xiǎn)。
“孩子，你忘記為何而生了嗎？別忘了你跟燭龍祭司的約定，她用自己的性命助你逃離了封印之地。"
"我不管，休想我傷害姐姐。"
"由不得你。"
云昭擺脫幻境，周身纏繞的毒火蝶應(yīng)到月棲白的殺意，出現(xiàn)應(yīng)激，迅速穿透黑繭，撲向黑繭外的月棲白，將他緊緊包裹。
“小白！”
云昭大驚失色，她沒想到自己的攻擊竟然會誤傷月棲白。
蝶群撲向月棲白咽喉的剎那，她徒手捏碎三根金羽："回來！"
反噬的靈力如淬毒匕首捅進(jìn)丹田，她踉蹌著撞上石壁，嘔出的血里混著琉璃碎屑。
月棲白從中脫困，咳嗽著倒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表情痛苦卻仍盯著云昭的方向，眼中滿是堅(jiān)定與不舍。
他用銀絲線刺向自己的靈核："從我的意識里消失！不然同歸于盡！"
月棲白的話音剛落，他體內(nèi)的陌生力量似乎感受到了威脅，開始淡出他的意識："也罷，來日方長。為父要提醒你，你的心血中藏有燭龍之力，每次使用都會加快燭龍覺醒，屆時本尊將能持續(xù)影響你的意志。"
他的身體劇烈顫抖，琥珀色的瞳孔中閃爍著掙扎與決絕："走開！"
云昭掙扎著起身，踉蹌著走到他身邊，扶他坐起：“小白，你沒事吧？”
月棲白搖搖頭，勉強(qiáng)擠出一絲微笑：“我沒事，姐姐你呢？”
云昭也笑了笑，但笑容中滿是苦澀：“我還好，只是有一事不明，為何毒火蝶會攻擊……”
月棲白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姐姐，都過去了...先應(yīng)對眼前的危機(jī)?！?/p>
銀絲在他的手腕間輕輕搖曳，銀鈴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剛剛經(jīng)歷的事件仍讓他心有余悸。為了安全起見，他在銀鈴中嵌入了一張隱息符，以隱藏云昭的氣息。
山洞外，云鏡生的虛影浮現(xiàn)，他看著眼前的兩人，眼中閃過一絲陰冷：“哼，沒想到你們竟然能破開我的噬魂蠱陣?！?/p>
“不過沒關(guān)系，這次定把你抓回寒玉閣?！焙谂鄯?，釋放的劍氣鎖死云昭所有退路。
燭龍?zhí)撚白栽聴仔目跐B出，在洞口外凝成遮天蔽日的龍形黑霧，銀紋在霧中如血管搏動。
聲音如巖漿迸裂：“云老狗，好久不見——”黑霧中探出龍爪，捏碎劍氣：“過去云昭在你的宗門中成長，我無法觸及，但現(xiàn)在她已離開宗門，你不再能獨(dú)享她。”
云鏡生瞳孔驟縮，劍陣被龍威壓出裂痕：“...燭龍?zhí)撚埃吭趺纯赡?..”袖中噬魂蠱蟲焦躁亂爬。
龍瞳燃起焚天金焰：“本尊吞噬你先祖時，你祖爺爺?shù)幕赀€在求我吃慢些，如今倒養(yǎng)出個敢搶食的雜種？”
云鏡生踉蹌半步：“閣下怕是誤會了...本座不過是管教女兒...”
龍爪拍碎半座山崖：“女兒？本尊聞到的是自由的氣息?！睅r漿從地縫噴涌，浮在云鏡生頭頂：“滾回你的蠱窩，再伸爪子本尊就拿寒玉閣當(dāng)點(diǎn)心?！?/p>
聲音漸歇，兩個幻影隨之消逝。
山洞內(nèi)，蠱蟲紛紛落地，假云鏡生發(fā)出癲狂的嘶吼，他頸后蠕動的蠱王本體顯現(xiàn)。
在噬魂蠱王從黑霧中破繭而出的那一刻，云昭看到它那由三百村民瞳孔構(gòu)成的復(fù)眼。
"別看眼睛！"月棲白甩出銀絲纏住云昭所在的黑繭，借力騰空避開蠱毒，"縛魂牢準(zhǔn)備！"
云昭在繭內(nèi)掐訣，青絲暴漲穿透繭壁，云昭順勢而出，身形輕盈地落在月棲白身旁。
云昭發(fā)尾金羽化作箭矢沖向眼前的龐然大物。
金羽在觸及蠱王周身散發(fā)出的黑色濃霧時，化為了灰燼。
月棲白手中的銀絲閃爍著寒光，他低聲對云昭說：“姐姐，我們一起上，絕不能讓它逃掉?！?/p>
云昭點(diǎn)頭，凝聚靈力，金羽灰燼落地成咒，焦黑咒痕沿著蠱絲逆向灼燒："縛魂牢·逆！"
地面裂開的囚籠反將蠱王困住，月棲白趁機(jī)將銀絲化作利刃釘入它七寸。蠱王嘶吼震落洞頂鐘乳石。
她指尖金羽突然軟化，化作流金滲入銀絲，金霧與銀絲交融成網(wǎng)，裹住蠱王發(fā)出淬火聲。
蠱王復(fù)眼接連爆裂，露出核心處跳動的琉璃髓——正是云昭當(dāng)年被剜走的骨髓。
月棲白："姐姐，就是現(xiàn)在！"
云昭身上的偽日珠爆出熾光，"你錯了，真正的燭火，從來不用至親的血做燈油。"
溫暖的金光如瀑傾瀉，蠱王在嘶吼中化作漫天流螢，整個凌樓村地脈轟鳴，村民殘魂化作螢火盤旋。
月棲白接住脫力墜落的云昭，發(fā)現(xiàn)她腰間纏繞的七重封印金鏈不知何時又熔斷一根。
新生銀曇花瓣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凝成對并蒂鈴鐺。
"這是..."云昭緩緩睜開眼，摸著鈴鐺外側(cè)的曇花紋。
月棲白輕聲道：“是靈樞印，看來我們的靈核漸漸融合，我的靈核感受到了你的決心，選擇與你共生?！?/p>
云昭望著手中的并蒂鈴鐺，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堅(jiān)定：“無論前路多么艱難，我都不會再退縮?！?/p>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所有的苦難都在這一刻煙消云散。
黎明前的最后時刻，她閉上眼，深呼吸，再次凝聚起全身的靈力。這次，她要將所有的力量都注入到偽日珠中，希望借助它的力量還村子光明。
偽日珠在她的掌心漸漸亮起，光芒越來越盛，仿佛要吞噬周圍的一切黑暗。
隨著云昭的一聲低喝，偽日珠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
當(dāng)金光穿透地脈的那一刻，倒映月光的溪水重新流淌，怨念沼澤中的三百殘魂得到了凈化，化作人形魂魄，前往投胎之路。
枯萎的麥田和村口的老槐樹，突然間煥發(fā)新生，探出嫩綠的新芽。
"我以生命起誓——"她割破手腕，血灑沼澤，使粘稠的沼澤之地變?yōu)閳?jiān)實(shí)的土地，血珠落地化為太陽花。"必用這身琉璃骨，焚盡云家百年罪孽！"
月棲白看著云昭，眼中滿是贊賞與鼓勵。她已不再是初識時那個只會逃避和自責(zé)的少女，而是逐漸蛻變?yōu)橐晃挥赂?、?jiān)定、負(fù)有責(zé)任感的強(qiáng)者。
土地廟外枯井涌出泉水，一朵桔梗花從泉眼鉆出——這是梓桔靈核碎末所化，似乎在對土地公表示感謝。
土地公在廟口駐足：”凌樓村的夜色，似乎變得沒那么詭異和寂靜了，早點(diǎn)睡，明天就能見到陽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