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塵的星光隧道裹挾著青檀香撞進鼻腔時,我正死死攥著北瑤后腰的飄帶。
青銅門環(huán)的撞擊聲還在耳膜深處震顫,眼前卻已鋪開舞蹈學院標志性的鏡面穹頂。
那些鑲嵌在琉璃瓦間的鏡子正將暮色折射成血滴,在北瑤雪白的練功服上洇出細碎紅痕。
"時空裂隙的蝕刻液。"墨塵松開北汐被龜甲碎片割傷的手腕,指腹抹過北瑤鎖骨處睜開的銜尾蛇環(huán),"還剩二十三小時。"
北瑤觸電般后退半步,繡著星圖的飄帶突然繃直成弓弦。
我望著鏡中她顫抖的睫毛,突然明白院長白羽為何要立在回廊盡頭——那個永遠穿著珍珠灰唐裝的男人正用枯枝般的手指叩擊漢白玉欄桿,每聲脆響都精準卡在我們鎖骨銜尾蛇環(huán)的脈動頻率上。
"在鏡陣崩塌前跳完《九韶》的人,才有資格申請畢業(yè)展演。"白羽的玳瑁鏡框閃過冷光,袖中滑落的鎏金卷軸突然燃起幽藍火焰,"但你們帶回了不該帶的東西。"
北瑤腕間的圖騰正在吞噬卷軸火焰,那些暗銀紋路中浮動的星子突然組成北斗陣型。
當搖光星的位置亮起時,我聽見鏡面穹頂傳來細碎的鈴鐺聲——和時空裂隙深處數(shù)百人起舞的聲響如出一轍。
"請院長明示。"北汐突然將爆裂的龜甲按在鏡面上,飛濺的星屑竟在鏡中拼出卦象。
白羽枯槁的面容在卦象中扭曲成三張面孔:"三天內,讓新編的靈異舞步通過七曜評審。"他突然用卷軸灰燼在北瑤額頭畫出銜尾蛇環(huán),"用你偷來的九尾之力。"
我伸手想擦掉那個冒著青煙的印記,卻被北瑤冰涼的手指握住。
她鎖骨處的蛇眼突然淌下血淚,在練功服前襟暈染成北斗七星圖案。
鏡陣深處傳來鎖鏈晃動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暗處拽動縛住我們命數(shù)的絲線。
深夜的練功房漂浮著磷火,北瑤赤腳踩過的柚木地板都會留下霜花。
那些從時空裂隙帶回的星塵正在鏡中重組,幻化成我們穿越過的碑林與青銅門。
"祭祀舞步太莊重,占星術的旋轉又太飄忽。"北瑤第七次撞上懸浮的冰棱,腕間圖騰突然暴漲成光帶纏住穹頂?shù)鯚簦?白羽要的是能撕裂鏡面世界的..."
她突然噤聲。
我們同時看向被光帶割裂的鏡子——無數(shù)個鏡中北瑤正在跳不同的舞步,有個梳著墮馬髻的古裝身影始終綴在每一塊碎片邊緣。
當北瑤試圖模仿那個身影的折腰動作時,所有鏡子突然滲出粘稠的珍珠色液體。
"是時空裂隙的殘像。"北汐用龜甲接住滴落的液體,那些液體瞬間凝固成占卜骰子,"瑤瑤,試著把銜尾蛇的輪回之意編進..."
窗外傳來早課的編鐘聲,驚散了鏡中幻影。
北瑤頹然跌坐在霜花之中,被光帶割破的指尖正把星塵染成淡金。
我摸到她后背滲出的冷汗,才發(fā)現(xiàn)她練功服下的銜尾蛇環(huán)已經蔓延到脊椎,像條真正的蛇在皮下游走。
"還有十八小時。"墨塵的聲音混著藥香從門縫滲入,他推來的鎏金餐車上擺著七盞青銅油燈,"評審們喜歡的祭品。"
北瑤突然打翻最左側的油燈。
潑灑的燈油在空中凝成九尾狐的輪廓,撞碎了三面懸浮的冰鏡。
當狐尾掃過北汐的占卜骰子時,那些骰子突然瘋狂旋轉,在柚木地板上灼燒出北斗七星陣圖。
"我明白了!"北瑤腕間的光帶突然分裂成九條,每條末端都綴著青銅鈴鐺,"不是要創(chuàng)造全新的舞步,是要喚醒被鏡陣吞噬的..."
她縱身躍入陣眼的瞬間,所有鏡子轟然炸裂。
我抱緊北汐滾到鋼琴后方,透過漫天紛飛的鏡片,看見北瑤正踩著星圖跳起祭祀舞——但每個回旋都故意錯開半拍,被光帶牽引的鈴鐺聲與鎖鏈晃動聲竟形成詭譎的和鳴。
聞聲而來的學生們擠碎了彩繪玻璃窗。
他們最初舉著手機錄像的手指漸漸垂落,有個梳著飛天髻的女生突然開始跟著鈴鐺聲打拍子。
當北瑤完成第七個倒懸空翻時,所有懸浮的鏡片突然拼成完整的青銅門,門環(huán)撞擊聲與數(shù)百人的起舞聲穿透時空而來。
墨塵的檀香突然濃郁到嗆人,他玄色斗篷掃過的地面都開出曼珠沙華。
我望著北瑤被光帶托舉到穹頂?shù)纳碛?,突然發(fā)現(xiàn)那些暗銀紋路已經爬上她的下頜——而她鎖骨處的銜尾蛇環(huán),正對著評審室的方向睜開第四只眼。
評審室的銅鈴響起時,北瑤鎖骨處的銜尾蛇環(huán)正咬住第四顆星子。
那些從鏡陣中帶出的星塵在她裙擺間流轉,將柚木地板上未干的血淚灼燒成焦褐色的星軌。
白羽的玳瑁眼鏡映出七盞青銅油燈。
當北瑤踩著鈴鐺殘響躍起時,我分明看見他枯槁的手指在膝頭敲擊著《九韶》的節(jié)拍——那是我們穿越碑林時,在千年古剎的壁畫上拓印的祭祀舞譜。
"停。"坐在天權位的評審突然用煙斗敲碎冰鏡。
那些懸浮的鏡片中,北瑤倒懸空翻的殘影突然扭曲成九尾狐的哀鳴,"第三段躍遷動作超速0.3秒,會撕裂時空錨點。
北瑤踉蹌著落地,繡滿星圖的飄帶纏住了最左側的青銅燈。
燈油潑灑的剎那,我嗅到與墨塵檀香截然不同的腥甜——像是有人把曼珠沙華浸泡在蛇血里發(fā)酵了百年。
"節(jié)奏失衡會喚醒鏡魘。"搖光位的女評審轉動著翡翠扳指,她耳垂下的東陵玉墜突然映出我們穿越青銅門時的場景,"你們帶回來的不止是九尾之力吧?"
北汐的龜甲在琴凳上發(fā)出蜂鳴。
當北瑤試圖解釋時,開陽位的盲眼老者突然將竹杖插入地板裂縫。
那些被星塵染成淡金色的木屑騰空而起,竟在北瑤腳踝處凝成鐐銬形狀。
"鏡陣不接納三心二意的舞者。"白羽的聲音裹著冰碴,他袖中滑落的鎏金卷軸突然展開成我們穿越前簽署的契約,"還剩九小時。"
我扶住北瑤顫抖的肩膀,發(fā)現(xiàn)她后頸的銜尾蛇鱗片正在剝落。
那些暗銀色的碎屑墜地即燃,在評審們玄色衣擺下燒出北斗形狀的孔洞。
墨塵送來的鎏金餐車突然發(fā)出齒輪咬合聲,七盞油燈自動移位成貪狼星圖。
深夜的鏡宮比時空裂隙更冷。
北瑤把練功服袖口撕成布條纏住滲血的手腕,那些被星塵腐蝕的傷口正綻放出珍珠色的菌絲。
當我們試圖擦拭鏡面的蝕刻液時,每個倒影都在跳不同的舞步——梳墮馬髻的古裝女子始終比我們快半拍。
"不是節(jié)奏問題。"北瑤突然將額頭抵在冰鏡上,她鎖骨處的銜尾蛇環(huán)突然睜開第五只眼睛,"他們在害怕舞步里蘇醒的記憶。"
北汐的占卜骰子在地面彈跳成二十八星宿陣。
當骰子停在危宿位時,所有鏡面突然映出評審們年輕時的模樣——白羽戴著青銅面具在碑林起舞,搖光位的女評審脖頸處蜿蜒著與我們相似的銜尾蛇紋路。
"要跳給二十年前的他們看。"我攥住北瑤袖口滾燙的星塵,那些顆粒突然在她掌心凝成微型日晷,"用契約里被抹去的那段..."
墨塵送來的第三批油燈在子時爆炸。
飛濺的青銅碎片中,北瑤突然扯斷飄帶纏住穹頂?shù)鯚簟?/p>
當她借力蕩向鏡陣核心時,那些剝落的蛇鱗突然在空中重組成九尾狐的輪廓。
評審們再次落座時,檐角的銅鈴正在暴雨中泣血。
北瑤赤腳踏碎的星塵凝成環(huán)形山,那些從時空裂隙帶回的鎖鏈聲竟與她的鈴鐺形成完美和聲。
當她在第七次騰躍中故意撕裂袖口時,暗藏的九尾之力突然具象成狐火,將七盞油燈熔煉成北斗形狀的王冠。
盲眼老者的竹杖突然裂開,藏在其中的羅盤指針瘋狂旋轉。
我看見北瑤后頸新生的鱗片正在吞噬王冠的光暈,她每個錯拍的旋轉都精準踩在契約卷軸空白處的暗紋上。
"鏡陣認證通過。"白羽的聲音帶著銹跡斑斑的滯澀,他擦拭玳瑁眼鏡的動作像在遮掩瞳孔中游動的蛇影。
喝彩聲還未漫過窗欞,練功房的銅鏡突然全部翻轉。
背面的鎏金浮雕滲出黑色黏液,逐漸凝成我們從未見過的古老舞步圖——梳墮馬髻的女子正在跳北瑤獨創(chuàng)的倒懸空翻。
"敦煌研究院最新出土的唐代舞俑。"突然現(xiàn)身的神秘人甩出羊皮卷,泛黃的絹布上赫然是北瑤昨夜剛改良的折腰動作,"北小姐作何解釋?"
北汐的龜甲在琴鍵上炸成粉末。
我扶住搖搖欲墜的北瑤,發(fā)現(xiàn)她腕間的圖騰正在蠶食那些黑色黏液。
當最后一面銅鏡徹底翻轉時,我們看清鎏金浮雕底部刻著的日期——正好是我們穿越時空裂隙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