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繼續(xù)吃著林璇晚上回來路上買的零食,指著電腦包問著:“你不記錄嗎?來這里都這么久了,沒見你電腦從包里拿出來過。”
既然計劃暫時沒有辦法實施,林璇也犯懶的躺在床上說:“事情解決了再寫?!?/p>
“陳文軒不也沒解決,你都記錄的好好的?”白術吃完一包餅干還不夠,當即又拆開拳頭大小的果凍品嘗起來。
林璇仰靠在床邊,見白術的心態(tài)平穩(wěn)的像個沒感情的木偶,居然還能在這么局勢緊張的時候,心安理得要她去便利店買零食,在一晚三位數(shù)的賓館里吹著空調(diào)享受著。
翻個身,身子縮起來,埋在被子里說:“真的不想動了!你饒了我吧!等明天事情解決了再寫!”
白術挖著一勺果凍往林璇嘴里塞,調(diào)侃的語氣問道:“哇哦!沒想到咱們林璇也會偷懶?。磕愦髮W期末考試該不會都是抱佛腳過來的吧!”
“你胡說!我……我平日也有學一點的?!绷骤瘡谋蛔永锇涯X袋伸出來,嘴里的果凍還未嚼幾下,就因為心虛猛的咽下去了。
然后整個人不情不愿的坐起來來到桌子前,白術高興得占領了整張床,而且還把零食帶到床鋪上。
林璇一見,好啊!居然打這般主意,把電腦電源插上,想著必須得發(fā)揮一下大人的態(tài)度,說:“不準把零食吃到床上!”
“保證不會的!”白術俏皮的繼續(xù)吃著手里的零食,眼神卻看著林璇文檔里正在輸入的文字。
陳建的母親多年前因病離世,留下了一筆沉重的債務。
陳建的父親在妻子病重期間,不惜傾家蕩產(chǎn)、四處舉債,只為挽救愛妻的生命。
他日夜守護在病榻之旁,情深意重,直至宣告死亡,白巾蓋上的那一刻哭得泣不成聲,悲痛欲絕,心如刀割。
本以為是一慈父深情的成年男人形象,然而在妻子去世后,他卻時常抱怨,將無法償還的沉重債務歸咎于妻子的病痛,怨天尤人,言辭間總是流露出對過往的怨恨。
為了逃避現(xiàn)實的痛苦,陳建的父親沉溺于酒精,借酒消愁,整夜買醉,僅依靠妻子生前著作的微薄版權費維持生計。
世事無常,隨著紙質(zhì)閱讀的日漸式微,妻子的作品也逐漸淡出市場,收入來源的枯竭使得他將滿腔的憤懣與無助傾瀉在陳建身上。
陳建想著期末考拿個學習標兵的獎狀去醫(yī)院給母親看,結果語文作文寫砸了,更甚至被說“聽說你媽媽是寫書的吧!身為作家的孩子怎么連作文都不寫啊?你也太丟你媽媽的臉了……”
他人的冷嘲熱諷,令他倍感羞愧與自責,認為是自己的失敗而失去了媽媽,也同時失去了爸爸。
他一邊深陷于失去母親的痛苦之中,一邊也感到與父親之間的隔閡日益加深。
面對父親的暴行,陳建選擇了隱忍,默默承受,未曾發(fā)出一句怨言。他深知,只有通過不懈的努力與奮斗,才能改變現(xiàn)狀,重拾家庭的溫暖與和諧。
陳建心中懷揣著對母親的思念與愧疚,他渴望通過優(yōu)異的成績來告慰母親的在天之靈。
越如此,他越迫切的渴望成功,堅信只要成績變好,一切困境都將迎刃而解。
白術默默陪著林璇敲下這些字后,發(fā)出疑問:“可是真的有變好嗎?確定不是麻木了嗎?”
“我也不知道?!绷骤刈x自己的文字,短短數(shù)十行,她也怨恨自己的詞句匱乏,以至于無法寫出陳建的經(jīng)歷。
第二天午后,二人收拾一番,急匆匆的來到書店,書架上的書籍逐漸在光影中顯現(xiàn)出清晰的輪廓。
白術環(huán)顧四周,輕聲說道:“我們得找個能看得清楚文字的書架?!?/p>
剛駐足片刻,店老板便走過來,語氣不耐煩的提醒:“不買教材的話,就別亂翻?!?/p>
無奈之下,她們只得離開。
林璇嘆了口氣:“看來陳建沒少被書店老板趕出去。哪里能找到書多,又能安心看書的地方呢?圖書館?”
白術搖了搖頭,語氣篤定:“不可能,那些高考沖刺卷之類的資料,圖書館可不會有?!?/p>
兩人對視一眼,幾乎同時脫口而出:“新華書店!”
林璇忍不住用手肘輕輕的碰了碰白術的肩膀,眉眼笑著:“想不到咱倆還挺有默契的嘛!”
“不是說搭檔嘛!”白術嘴角微揚,輕快的回答著。
她們很快來到離學校最近的新華書店,果然,這里的書籍種類繁多,書架上排列整齊,每一本書的輪廓都清晰可見。
顯然,陳建早已將這里的每一寸空間都仔細探索過。
走進高中教材區(qū),試卷和輔導書整齊的擺放在顯眼的位置,每一頁的內(nèi)容都清晰得林璇誤以為自己在現(xiàn)實。
林璇隨手拿起一套試卷,翻了幾頁,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p>
林璇在這頭激動的翻找每一套教材,白術則站在兒童專區(qū)的書架旁,目光專注的掃過一排排色彩斑斕,但又模糊不清的繪本。
驟然,她朝林璇的方向高聲喊道:“林璇,你過來一下!”
聲音在安靜的書店里顯得格外清晰。
林璇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聽到白術的呼喚,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買漫畫?
立即放下手中的教材,準備問責的語氣問道:“你該不會是想買什么兒童繪本吧?”
她快步走近,順著白術的視線望去,只見一本書的封面清晰可見,甚至連書脊上的條形碼都顯得格外規(guī)整,粗細分布均勻。
“你說,這該不會是陳建母親生前出的書吧?”白術不確定的低聲問著。
林璇怔了怔盯著那本書,隨即恍然大悟:“他媽媽生前是個作家,原來是兒童讀物作家!”
兩人對視一眼,白術若有所思的說道:“他的遺憾難道是母親的書不再受歡迎,亦或是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幫助母親把書再次宣傳出去?”
林璇伸手拿起那本書,輕輕翻開。
然而,書頁竟是空白的,一片空白。
她心頭一驚,手一松,書“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這……這是怎么回事?”林璇的語調(diào)有些顫抖,眼中滿是困惑。
白術彎腰撿起書,仔細查看,低聲的說道:“陳建的信物找到了,原來他媽媽的這本書,就是他的信物啊!”
兩人沉默了片刻,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白術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看來,陳建的遺憾,不僅僅是母親的書不再受歡迎,更是他無法完成母親的遺愿?!?/p>
兩人沉默了片刻,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
白術深吸一口氣,凝重的語氣問著:“看來,事情就是這樣了。你接下來準備怎么做?是打破他的夢境,讓他醒來,還是讓他繼續(xù)沉浸在這個美好的幻境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林璇掙扎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她嘴里細碎的說著:“為什么非要我來做這個選擇?我有什么資格決定他的命運?陳文軒是這樣,陳建也是這樣……誰能告訴我,如果夢境的時間流速是現(xiàn)實的幾十億、幾萬億分之一,我寧愿他們在這里待著,待到幸福足夠掩蓋遺憾再醒來。”
白術沒有明確的回答林璇的問題,只是悠悠的說著:“可是什么時候才是沒有遺憾的時候?什么時候才是愿望滿足的時候?遺憾和愿望,一直都會有的,只要是人,那就是無窮無盡的?!?/p>
林璇聽聞,感到一陣窒息,仿佛自己成了一個無情的劊子手。
她喃喃道:“陳文軒和陳建有錯嗎?他們難道不夠努力嗎?為什么要承受這樣的折磨?他們又不是罪孽滔天的犯人,為什么要打碎他們最后的美好?難道連一個夢都不能留給他們嗎?”
白術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站在她身側看著她,等待她的決定。
“我選不了……”林璇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我一想到陳建吃了那么多苦,我就……”
“你剛才不是還說,如果他不醒來,你怎么對得起他吃的那些苦,付出的那些努力?你不正是因為這一點,才決定折回來的嗎?”白術試圖指引著林璇內(nèi)心的答案。
“白術!”林璇的音調(diào)略微提高,語氣變得激動,“做選擇的是我,不是你!對錯都在我手里,如果我弄錯了怎么辦?我拿什么去承擔這個后果?”
她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深深無力感。
白術沒有立即回答,最終輕聲說道:“無論你選擇什么,我都會支持你。但你要記住,逃避選擇,也是一種選擇?!?/p>
林璇低下頭看著自己,雙手緊握,和陳文軒的時候一樣,懦弱得只會指尖微微發(fā)白。
白術從書柜后面又取出一本一模一樣的書,輕輕翻開,遞給林璇:“陳建的母親想必是個思維天馬行空、創(chuàng)意無限的人?!?/p>
白術指了指繪本上一個小男孩站在宇宙的某顆星球上放風箏的插圖,說:“你看她那些奇思妙想,如此富有創(chuàng)作力的母親,必定深愛著她的孩子。便利店的零食居然也能讓我買到,陳建的童年想必是幸福美滿的。如今,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轉機,或許高考就是他目前唯一的契機。就像他母親一樣,等待著一個能夠接納想象力豐富的兒童讀物的市場。然而,這樣的轉機,難道只能在夢中等待嗎?”
林璇點頭附和,好似想明白了,語氣堅定:“沒錯!真正的希望在現(xiàn)實中,而不是一味沉浸在夢里,滿足那些未竟的遺憾?!?/p>
她接過那本空白的書,緩緩躺下,閉上雙眼,按照王欣怡說的,進入了夢鄉(xiāng)碎掉他的夢。
在夢中,林璇看到陳建正趴在書桌上沉沉的睡去,顯然又熬夜刷題到深夜。
她輕輕在他桌上的便簽紙上留下一行字:“陳老師,辛苦了!”
突然,林璇聽到一聲類似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響,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后退幾步。
與此同時,她手腕上的手環(huán)開始劇烈震動,震得她手臂發(fā)麻。
林璇猛然驚醒,睜開雙眼,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躺在公寓的床上。
她坐起身,想要去一中看看陳建的情況,然而就在這一瞬間,記憶的畫面變得支離破碎。
她努力的回想,到底是哪座城市的一中?那本兒童繪本的名字是什么?校園的模樣又是怎樣的?
接著,林璇頓時感到呼吸急促,整個人好似被無形的壓力籠罩。
她急忙用被子捂住口鼻,試圖調(diào)節(jié)呼吸的節(jié)奏,讓自己冷靜下來。
片刻之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無法清晰的回憶起關于陳建的一切,只剩下一些模糊的感覺。
她下床后,想起白術不在身邊,環(huán)顧四周,自己到底怎么回來的?白術去哪兒了?怎么又消失不見了?
太多謎團攪著她,門外的敲門聲不斷傳來,林璇在想白術不至于要按門鈴這樣的惡作劇吧!
著急的拖鞋都穿反了,說:“來了來了!別敲了!”
打開門,林璇看著眼前的人,居然是不常接觸的楊歆,略帶尷尬的問:“歆姐,你來找我嗎?”
楊歆踩著高跟鞋,徑直的走進屋內(nèi),問:“你的筆記本呢?”
“歆姐什么意思?什么筆記本?”林璇不能確定誰是自己夢里捏造的,誰又是現(xiàn)實里來的。
“別裝傻了林璇,你把一個高三男生的信物破壞了是不是!”
“你怎么會知道?”除了驚訝之余,林璇也擔心著陳建現(xiàn)實里的生活狀態(tài)。
“他在現(xiàn)實世界自殺了?!?/p>
“什么?這怎么可能!他怎么會自殺呢?”林璇難以置信。
楊歆瞥了一眼林璇的表情,說:“你怎么就確定他不會自殺呢?”
“難道是我,是我碎掉他的夢所以導致他接受不了現(xiàn)實感所以自殺了嗎?”林璇的身體也受不住控制的抖動起來。
楊歆自然的坐在椅子上,蹺著腿,環(huán)視林璇的屋子,然后冷漠的說著:“也不算是你導致的,畢竟又不是你讓他夢碎的,是另外一派的人搞鬼?!?/p>
“什么意思?”林璇沒反應過來。
“據(jù)我調(diào)查,王欣怡叛變,慫恿著一堆第三世界的人碎掉自己的筆記本。”楊歆輕飄飄的說著。
“欣怡姐叛變?”林璇是不信的,眼前的楊歆看起來對一個人的死亡是如此的淡漠,指不定其實她才是真正的叛變者。
“信不信由你!”楊歆毫不在意,十分熟練的點起一根煙抽。
“那你說,她慫恿第三世界的人碎掉夢目的是什么?”林璇直白的問。
楊歆深吸一口煙,煙霧繚繞中,她的眼神顯得更加深邃而冷漠,她緩緩吐出煙圈,脫口而出:“她想變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