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梧山的晨霧漫過竹籬時,應(yīng)囚正在教念鴻練劍。小姑娘握著特制的木劍,有模有樣地揮出"驚鴻一式",發(fā)間的蝴蝶蘭隨著動作輕顫,倒真有幾分寒江劍隱的架勢。云汐站在廊下曬藥,指尖撫過《百草經(jīng)》上的醒神花圖譜,忽然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
"止戈盟的人來了。"蘇信拄著斷刀走來,斷臂處纏著的布條已換成新的,"盟主壽宴后,各大門派都在清點暗影閣余孽,萬劍閣發(fā)現(xiàn)了這個。"他遞過個油紙包,里面是半枚鸮鳥令牌,邊緣刻著"青羽堂分舵"字樣。
應(yīng)囚皺眉接過,目光落在令牌背面的蝴蝶紋上——與玄鸮密室里的標(biāo)記一致。他轉(zhuǎn)頭望向藥圃里的念鴻,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給受傷的麻雀包扎,耳后的紅痣在陽光下若隱若現(xiàn),忽然想起赤霄陵中《止戈書》上的警示:"圣女血脈,江湖之鑰,需以仁心護之。"
"蘇信,你去通知各門派,重點排查藥王谷舊部。"應(yīng)囚將令牌收入懷中,"玄鸮雖敗,但青羽堂的分舵還在,尤其是......"他指了指令牌上的蝴蝶紋,"與藥王谷有關(guān)聯(lián)的人。"
蘇信點頭,斷刀在地上劃出個暗號——凈衣派的緊急召集令。云汐收好藥簍,走到丈夫身邊:"念鴻的醒神花天賦愈發(fā)明顯了,昨日竟用花香喚醒了昏迷的野兔。"她聲音里帶著驕傲,卻也藏著擔(dān)憂,"可藥王谷的典籍里說,圣女血脈覺醒過早,恐有反噬......"
應(yīng)囚握住她手,觸到腕間紅繩下的細疤:"明日我陪你們回藥王谷,查查典籍里的解法。"他轉(zhuǎn)頭望向女兒,小姑娘正舉著木劍追蝴蝶,銀鈴般的笑聲混著藥香傳來,忽然覺得胸腔里某處柔軟的地方被輕輕觸碰。
巳時三刻,竹樓外來了不速之客。應(yīng)囚隔著屏風(fēng)看見來人穿著萬劍閣的月白長袍,袖口繡著云紋,正是閣主座下大弟子。對方遞上拜帖,言辭懇切:"止戈盟初立,需借寒江劍隱之名鎮(zhèn)場,望應(yīng)大俠出山相助。"
應(yīng)囚挑眉,接過拜帖時指尖微動,竟在邊緣摸到極細的攝魂草粉末。他不動聲色地將拜帖扔進炭盆,看著紙頁在火中蜷曲,露出里面的暗紋——又是玄鸮的鸮鳥印。
"回去告訴你們閣主,"應(yīng)囚冷笑,"若想請我出山,就先查清自己門下弟子的底細。"
弟子走后,云汐從屏風(fēng)后走出,手中拿著驗毒銀針:"攝魂草粉末,與青羽堂殺手用的一致。"她忽然想起昨夜的噩夢,母親渾身是血地站在藥王谷廢墟中,指著她身后的黑影:"汐兒,小心身邊人......"
"玄鸮的眼線果然滲透到了止戈盟。"應(yīng)囚摸出蘇信給的凈衣派密報,上面用炭筆寫著:"萬劍閣三弟子前日往蒼梧山運送木箱,疑似攝魂草。"他轉(zhuǎn)頭望向蘇信,后者已握緊斷刀,刀身映著窗外搖曳的竹影。
申時,三人潛入萬劍閣后山。應(yīng)囚踩著樹椏遠眺,看見山坳里的木屋前,幾個弟子正搬運黑色木箱,箱角露出的羽毛與青羽堂的包裝一致。蘇信打了個手勢,凈衣派的乞兒們立刻分散開來,用醒神花煙霧迷暈守衛(wèi)。
"小心機關(guān)。"應(yīng)囚提醒,寒江劍出鞘半寸,劍光掃過木屋周圍的草叢。果然,草葉下埋著細如發(fā)絲的絆線,連著樹上的毒針筒——正是青羽堂的"蛛網(wǎng)陣"。
云汐摸出蝶影針,針尖挑斷絆線,銀針落地時發(fā)出"叮"的輕響,竟引出地下的銅鈴陣。應(yīng)囚旋身揮劍,劍氣震碎鈴鐺,卻見木屋門突然打開,里面沖出個戴著竹蜻蜓面具的殺手,正是青羽堂的標(biāo)記。
"應(yīng)囚,你果然來了。"殺手聲音沙啞,袖中飛出數(shù)枚毒鏢,"玄鸮大人早就算準(zhǔn),你會來破壞攝魂草的交易。"
應(yīng)囚避過鏢雨,劍光削落對方面具,露出左頰的蝴蝶胎記——竟是藥王谷的舊人。殺手見身份暴露,突然咬破毒囊,七竅流血倒地,手中緊攥著張字條:"三月初三,藥王谷舊址,秘圖現(xiàn)世。"
云汐接過字條,指尖在"藥王谷舊址"上摩挲:"那是母親的衣冠冢所在地,玄鸮想干什么?"
應(yīng)囚皺眉,忽然想起赤霄陵中未完全顯現(xiàn)的壁畫,畫面里的藥王谷圣女站在衣冠冢前,手中捧著的正是念鴻的玉佩。他轉(zhuǎn)頭望向蘇信,后者正用斷刀挑起木箱里的草葉——不是攝魂草,而是曬干的曼陀羅。
"調(diào)虎離山!"應(yīng)囚驚呼,"玄鸮的目標(biāo)不是萬劍閣,是藥王谷!"
戌時,三人快馬加鞭趕回蒼梧山。竹樓里空無一人,桌上留著老刀的血書:"念鴻被劫,往藥王谷方向。"云汐眼前一黑,險些栽倒,應(yīng)囚慌忙扶住她,觸到她腰間的金針筒已空——蝶影針用完了。
"別急,老刀和風(fēng)刃營的人跟著,念鴻暫時安全。"應(yīng)囚握緊她手,從墻上取下寒江劍,"蘇信,你去通知止戈盟封鎖藥王谷入口;云汐,你帶上醒神花種子,我們走后山密道。"
藥王谷舊址在蒼梧山深處,終年被云霧籠罩。應(yīng)囚牽著云汐的手,踏過坍塌的牌坊,"藥王谷"三字已被藤蔓覆蓋,唯有門兩側(cè)的對聯(lián)還隱約可辨:"百草治百病,一心得一心。"
"娘,爹爹!"念鴻的呼喊從山谷傳來。應(yīng)囚躍上巨石,看見女兒被綁在母親的衣冠冢前,玄鸮站在一旁,手中拿著的竟是云汐母親的斷雪刀。
"應(yīng)囚,你終于來了。"玄鸮冷笑,刀身映著念鴻驚恐的臉,"交出《止戈書》真跡,我便放了你們的女兒。"
云汐摸出懷中的醒神花種子,悄悄撒在地上:"師兄,你當(dāng)年也是藥王谷的弟子,怎會墮落到綁架幼童?"
"弟子?"玄鸮大笑,斷雪刀劃破念鴻衣袖,露出小臂上的蝴蝶胎記,"我為藥王谷出生入死,卻換得個被逐的下場!如今我要讓所有人知道,圣女血脈不過是個笑話,真正的力量......"他指了指衣冠冢,"在秘圖里!"
應(yīng)囚這才注意到,衣冠冢前的石臺上刻著星圖,與念鴻的胎記完美重合。玄鸮揮刀砍向石臺,卻見刀身被某種無形屏障彈開,反而震得他虎口發(fā)麻。
"只有圣女血脈能開啟秘圖。"云汐低語,忽然想起母親遺書中的話,"念鴻,看著娘,用你的心感受蝴蝶的翅膀。"
小姑娘止住哭聲,閉上雙眼。耳后的紅痣發(fā)出微光,石臺上的星圖隨之轉(zhuǎn)動,露出底下的暗格,里面躺著的正是藥王谷的《圣女密卷》。玄鸮見狀撲上去,卻被應(yīng)囚一劍攔住。
"玄鸮,你的陰謀該結(jié)束了。"應(yīng)囚劍光如電,斬斷對方手中的斷雪刀,"十年前你殺了云汐母親,三年前你屠我滿門,今日......"
"今日你能拿我怎樣?"玄鸮忽然拋出煙霧彈,抱起念鴻就跑,"赤霄陵的力量即將屬于我,你們永遠阻止不了......"
話未說完,他忽然發(fā)出慘叫,抱著念鴻的手松開——小姑娘不知何時將醒神花種子塞進他衣領(lǐng),花汁滲進皮膚,竟引出他體內(nèi)殘留的攝魂毒,瞬間七竅流血。
"這是......"玄鸮驚恐地看著自己發(fā)黑的雙手,"你對我做了什么?"
"醒神花可解百毒,包括你體內(nèi)的攝魂草毒。"云汐走到女兒身邊,替她解開綁繩,"師兄,這是藥王谷對你最后的慈悲。"
玄鸮顫抖著跪下,望著云汐的眼神里終于露出悔意:"原來......止戈為武,真的存在......"他話音未落,便氣絕身亡,手中的斷雪刀掉在地上,刀刃上的蝴蝶紋與念鴻的胎記重合。
子時,應(yīng)囚抱著念鴻站在藥王谷廢墟中。云汐翻開《圣女密卷》,里面記載著解開圣女血脈反噬的方法——用醒神花與蝴蝶蘭共煮七日,可平衡血脈力量。小姑娘趴在爹爹肩頭,忽然指著星空驚呼:"蝴蝶!"
眾人抬頭,只見無數(shù)熒光蝶從密卷中飛出,翅膀上的光芒組成母親的影像,溫柔地看著云汐:"汐兒,念鴻的血脈是上天賦予的禮物,而非枷鎖。記住,真正的力量源于仁心,而非野心。"
云汐淚如雨下,終于明白母親的用意。應(yīng)囚攬過妻女,感受著她們的體溫,忽然聽見遠處傳來蘇信的哨聲——止戈盟的人已清理完青羽堂余孽,江湖暫時恢復(fù)平靜。
"以后,我們就留在這里吧。"應(yīng)囚輕聲說,"重建藥王谷,教念鴻醫(yī)術(shù)和劍術(shù),讓這里成為真正的止戈之地。"
念鴻點頭,從懷里掏出朵曬干的醒神花,小心翼翼地別在父親衣襟上:"爹爹以后不許再受傷了,念鴻會保護你和娘。"
應(yīng)囚失笑,刮了刮她鼻尖:"好,我們念鴻最厲害。"
云汐看著眼前的父女,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個在溪邊撿藥草的少年,和今日這個愿為家人放下屠刀的丈夫,終于露出釋然的微笑。熒光蝶停在她發(fā)間,翅膀開合間,藥王谷的廢墟上竟長出了新的醒神花,在月光下輕輕搖曳。
江湖路遠,但此刻的藥王谷,已有了新生的希望。應(yīng)囚握緊妻女的手,知道無論未來還有多少風(fēng)雨,只要他們在一起,就能守護這片江湖的清明。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