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瑞華高中的VIP單人病房安靜得像真空罐頭。窗外鳥鳴清脆，窗臺上的百合花搖曳生姿。
病房里，卻是另一番景象。
沈薇背靠枕頭，坐姿比校門口雕塑還直。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面前的……空氣？她清冷的臉上，此刻混合著被硬塞了奇怪程序的麻木、高智商人群遇到超綱題時的倔強探索欲、以及一種“老娘遲早要黑進后臺格式化你”的冰冷殺氣。
懸浮在她視野正前方的幽藍色系統(tǒng)界面（自帶半透明效果，不影響她看護工剛削的蘋果），冷酷地循環(huán)播放著：
【目標宿主004 (徐重生) 實時社死能量槽：43%…44%… (穩(wěn)定增長中)】
【當前心跳速率：108次/分鐘 (生理性焦慮峰值)】
【油脂分泌指數(shù)：2.3 (安全閾值內(nèi)，但額角有輕微反光風險，建議宿主盡快使用系統(tǒng)控油濕巾)】
【男神值余額：-59 (負債累累，建議宿主盡快接取‘贊美沈薇的秀發(fā)’任務(wù))】
沈薇拿起蘋果，狠狠地咬了一口，發(fā)出清脆的“咔嚓”聲，像是在咀嚼某個人的骨頭。她嘗試過意念操控，嘗試過眨眼發(fā)送指令，甚至偷偷用水果刀尖去戳那虛無的光屏投影點——刀尖穿過空氣，戳中了果盤，發(fā)出尷尬的輕響。
“低級…嘲諷特權(quán)？”她盯著界面上那個閃爍的按鈕，字正腔圓地對著空氣念出這幾個字，眼神像看著一塊發(fā)霉的蛋糕。
【識別關(guān)鍵詞：“低級”、“嘲諷”、“特權(quán)”。符合‘低級嘲諷特權(quán)’激活模式！請問觀察員SY001，是否確認使用？目標是：宿主004‘贊美沈薇的秀發(fā)’任務(wù)執(zhí)行期間的口水溢出事件？】
一個微型投影窗口跳出來，赫然是徐重生那張僵硬、絕望的臉部實時放大圖！他額角確實有可疑的濕潤光點！
沈薇：“……”
她沉默了三秒。然后，以一種嘗試新病毒軟件的謹慎態(tài)度，伸出一根手指，隔著空氣，對著那投影窗口上徐重生流口水的嘴角位置，輕輕一點。
【叮咚！‘低級嘲諷特權(quán)’啟用！觀察員SY001留言：“口水兜建議更換更大號！” 成功發(fā)射至宿主004視野角落滾動播報區(qū)！】
屏幕上的徐重生仿佛被針扎了屁股，表情瞬間扭曲了一下，眼神驚恐地左右掃視，隨即掩飾性地瘋狂擦嘴！
沈薇漂亮的眉毛微微上挑了一下。嘴角，一絲極其隱蔽、卻又無比惡劣的弧度，如同冰川悄然裂開一道縫隙，一閃即逝。冰冷的指尖再次懸停在空氣按鈕上方。
同一時間，高二三班的語文課。氣氛沉悶如殯儀館吊唁現(xiàn)場。講臺上頭發(fā)花白的語文老師正抑揚頓挫地分析《故都的秋》。
我，徐重生，在系統(tǒng)嚴苛的倒計時（距“贊美沈薇的秀發(fā)”任務(wù)失敗只剩2小時）逼迫下，不得不開啟自救模式。
【嘀！警告！‘自戀光環(huán)基礎(chǔ)版’因負資產(chǎn)狀態(tài)凍結(jié)！宿主需自力更生！速成方案：‘真·由內(nèi)而外的愛戀之眼’演技特訓啟動！】
腦子里瞬間加載一個PPT模板：【真·愛戀眼神三要素】：
1. 焦點凝聚：視線必須聚焦于目標發(fā)絲某一點（建議選容易折射陽光的位置），眼神不能飄忽！
2. 溫度傳遞：想象自己是小火爐！眼神要溫！暖！柔！和?。ū鞠到y(tǒng)友情提示：可參考剛出爐烤紅薯的眼神）
3. 靈魂窗口：瞳孔需輕微放大！眼角自然下彎！嘴角需帶上0.3公分的上翹弧度！
我對著桌子上一塊不小心甩上去的橡皮屑開始了痛苦排練。嘗試焦點凝聚——眼神聚焦在橡皮屑上，差點練成斗雞眼。嘗試溫暖柔和——眼神試圖模仿烤紅薯，結(jié)果眼眶酸澀干得像撒哈拉。嘗試上翹嘴角——臉部肌肉如同被縫紉機踩著線，拉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噗嗤！”同桌王大壯（沒錯，王胖子）偷看我扭曲的表情管理，一個沒憋住，剛偷偷嘬進嘴的營養(yǎng)快線直接噴了出來，一部分精準地濺在了前排女生的馬尾辮上。
“王大壯！”女生尖叫。
“啊！對不起！徐哥臉上抽抽太好笑了！我不是故意的！”王胖子手忙腳亂找紙巾。
我：“……” 社死槽【46%…47%…】
【警報！‘贊美秀發(fā)’任務(wù)倒計時：01:59:37！】系統(tǒng)的血紅倒計時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
【嘀！觀察員SY001通過‘低級嘲諷特權(quán)’發(fā)布新留言：“面部肌肉失控建議申報吉尼斯?！薄恳恍斜涞乃{色字體，如同游標卡尺般精準地出現(xiàn)在我視野的右上角！位置恰到好處，讓我無法忽視！還伴隨著一聲“嗤”的輕微系統(tǒng)擬音效！
我渾身一僵，猛地抬頭！目光下意識射向窗外遠方醫(yī)院的方向！沈薇！她能看見！她還能發(fā)彈幕？?。?/p>
一股冰冷的戰(zhàn)栗瞬間從尾椎骨沿著脊柱一路竄到天靈蓋！
“這位同學！”講臺上傳來語文老師略帶慍怒的聲音，“外面有什么精彩故事嗎？比郁達夫的《故都的秋》還好看？”
唰！
全班目光瞬間聚焦，如同幾十把激光手術(shù)刀對準了我！王胖子捂著臉裝死。
“我…我…” 我嘴唇哆嗦，大腦一片空白，被系統(tǒng)彈幕攻擊和現(xiàn)實圍剿搞得CPU徹底過熱。視線無處安放，只能下意識地、死死地盯著老師頭頂反光區(qū)域僅存的幾縷支撐著尊嚴的銀絲。腦海中“真·愛戀眼神”三要素如同復(fù)讀機瘋狂刷屏！
焦點凝聚！焦點凝聚！目標選定——老師稀薄的頭頂中央最頑強的一縷銀發(fā)！
溫度傳遞！溫度傳遞！我死死瞪著那縷在燈光下?lián)u搖欲墜的銀絲，眼神試圖模擬剛出爐烤紅薯的滾燙感！眼神努力發(fā)射出“慈愛”、“敬仰”、“你這縷頭發(fā)可真頑強??！”等復(fù)雜情感！
靈魂窗口！靈魂窗口！我拼命控制著因驚駭過度而想要抽搐的臉頰肌肉，嘴角掙扎著向上扯動，試圖彎出那救命的0.3公分弧度！
坐在第一排的兩個“螢火”小組成員，負責記錄“異常情緒突發(fā)”和“無法解釋的生理反應(yīng)”的女生，手里握著筆，眼睛瞪得溜圓，嘴巴不由自主地微張著，死死地盯著我此刻的神態(tài)。
物理課上那個朗誦情詩后彌漫的冰冷玫瑰異香氣息，不知何時已悄然散去大半，但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分子殘跡。此刻，講臺上的老教師在我的“熾熱”凝視下，竟莫名感到頭頂一陣發(fā)麻！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那縷備受關(guān)注的頭發(fā)，動作透著一絲遲疑和緊張，聲音也微微變了調(diào)：“徐…徐重生同學？你…你到底在看什么？”
臺下的同學們屏住了呼吸，幾十雙眼睛像聚光燈一樣鎖定在我和老師之間。教室里一片死寂，唯有日光燈管發(fā)出嗡嗡的電流聲?？諝庵袕浡磳⒁幕恼Q感。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社死臨界點——
【叮！檢測到課堂焦點轉(zhuǎn)移（正向）！臨時支線任務(wù)：‘老師的頭發(fā)也是頭發(fā)’發(fā)布（難度修正版）！執(zhí)行‘自戀眼神’微縮版本！贊美對象臨時切換：老師的銀發(fā)！時間：10秒！】
神TM臨時切換?。。?/p>
腦子里的系統(tǒng)倒計時（針對老師版）【09…08…】無情啟動。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我深吸一口氣，將體內(nèi)所有社畜時代強顏歡笑的功底、“真·愛戀眼神”特訓的成果、以及對沈薇那條彈幕“面部肌肉失控”的強烈憤慨，全部強行灌注進自己的眼神和聲調(diào)！
“老師！”我的聲音瞬間拔高八度，飽含著一種近乎澎湃的情感洪流，眼神則牢牢鎖定著那縷頑強的銀發(fā)，用詠嘆調(diào)般的腔調(diào)朗誦道：
“您看！您這…根…不對！您這縷——飽含著歲月滄桑與知識沉淀的銀絲??！”我伸出手指，顫抖著指向老師的頭頂（仿佛在指引眾人朝圣的方向），聲音因過度用力而微微發(fā)顫，“它在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的光芒！比郁達夫先生筆下故都的秋陽，還要……還要——璀璨！”
我試圖尋找一個比璀璨更華麗、更能掩蓋自己內(nèi)心崩潰的詞。
“還要……滄桑！不！還要——”我的CPU瘋狂運轉(zhuǎn)，幾乎要冒煙。
“……還要有故事感！對！故事感?。 ?/p>
【嘀！微縮版‘贊美頭發(fā)’任務(wù)完成！判定：情感過分充沛！措辭過分華麗！目標關(guān)聯(lián)度輕微偏離！綜合評分：B-！獎勵：男神值+1！當前余額：-58！】
1點！負債累累中的1點??！我如同在沙漠里瀕死的人舔到了一滴露水！雖然杯水車薪，但足以讓我在絕望中找到一絲絲虛無的慰藉。
教室里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幾秒鐘后，像有人突然戳破了緊繃的氣球——
“噗……咳咳咳！”有人嗆到口水猛咳。
“噗嗤……哈哈……”終于有人忍不住破了功。
“噗哈哈哈哈哈哈！”憋笑聲像是被點燃的引線，瞬間引爆了全班的狂笑浪潮！
語文老師站在原地，一手尷尬地摸著自己受到“盛贊”的頭發(fā)，老臉通紅。臉上的表情比博物館里陳列的兵馬俑還要僵硬復(fù)雜一百倍。他嘴唇動了動，幾次想說什么，最終只是發(fā)出了一個極其短促、無力的氣音：“……呃？”
我成功解除了任務(wù)失敗的危機（雖然是以更羞恥的方式），避免了那個噩夢般的餐盤特寫懲罰。任務(wù)結(jié)束瞬間，那股強烈的社死感覺如同潮水般退去，整個人如同虛脫般癱軟在椅子上，只剩下心臟砰砰狂跳的后遺癥。
然而，更大的恐怖悄然浮現(xiàn)。
講臺旁的多媒體大屏幕上，原本播放PPT的藍光背景里，幽幽地浮現(xiàn)出一行細小的、如同程序自檢字符般的藍色文字：
【觀察員SY001留言：“璀璨故事感銀絲？邏輯鏈崩壞指數(shù)9.8。建議物理課重修光的散射章節(jié)?！薄?/p>
我的呼吸瞬間停止！
這還沒完！我眼前左上角的角落里，毫無征兆地彈出了一個極其迷你的圖標——那是一個小小的心形圖，還在撲通撲通跳動著，旁邊一個浮動的數(shù)字【-58】，再旁邊，一個類似溫度計的UI正在緩緩下降，下面標注著【社死能量：51%】。圖標旁邊還有一行幾乎透明的狀態(tài)文字：【目標：沈薇】、【任務(wù)冷卻中】。
這個UI極小，極其不顯眼，但位置精準地卡在我視野余光必能掃到的地方！
她的彈幕！
她的UI反饋！
沈薇那個該死的觀察員系統(tǒng)，不僅向宿主播報觀察員的消息，還強制在我的視野里植入了一個反饋插件！像一塊甩不掉的牛皮蘚廣告！
而且，更讓我崩潰的還在后面。當我下意識、帶著最后一絲殘存的求生欲，試圖尋找一個不會被彈幕公開處刑的藏身角落時，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
教室里的畫風徹底變了！
后排那個曾經(jīng)對我跳新寶島嗤之以鼻的體育生，此刻正用一種極度夸張的姿勢，猛地拍了下自己右側(cè)鄰座的肩膀：“嘿！你看見我眼鏡沒？可能剛才飛出去了！”他一邊拍著空蕩蕩啥也沒有的右側(cè)空氣，一邊眼珠子滴溜溜地狂轉(zhuǎn)，視線在我臉上粘了足足三秒鐘才移開，動作浮夸得能拿金掃帚最爛表演獎。
斜對角那個平時沉迷小說的女生，正對著空白的桌肚，語氣真誠地道歉：“哎呀，對不起對不起，我橡皮沒拿穩(wěn)……” 說話時臉卻朝著我這邊，目光灼灼！
就連剛剛緩過氣來的語文老師，也仿佛不經(jīng)意地從講義里抬起頭，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全班，精準地落在了我的方向，語重心長道：“大家啊……課堂討論要積極，思想要積極向上……” 眼神里卻分明有一種“我剛才到底被什么東西夸了頭發(fā)”的恍惚感。
整個高二三班的學生們，如同集體下載了最新款的“拙劣偷窺小助手beta版”！他們使用著千奇百怪、破綻百出的借口和動作，目的只有一個：用盡各種姿勢，讓自己能夠“合規(guī)”地、不受懲罰地——多瞄我徐某人兩眼！像圍觀實驗室里突然會跳踢踏舞的大猩猩！
講臺屏幕上的彈幕適時更新：【觀察員SY001留言：“人類拙劣觀察行為學實例+3。樣本搜集進度：71%?！薄?/p>
“砰！”
我眼前一黑，腦袋直挺挺地砸在了課桌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臉頰緊貼著冰涼的桌面，感受著全班同學各種角度投射過來的、如同實質(zhì)般聚焦的目光洗禮。
社死槽【53%…54%…】
【男神值余額：-58】
【距離下一個強制任務(wù)生成：29分鐘32秒…31秒…30秒……】
這個世界……已經(jīng)徹底瘋了。沈薇是導火索，系統(tǒng)是瘋子科學家，而高二三班的這幫家伙們……就是一群穿著校服、舉著顯微鏡看馬戲團的觀眾！我想睡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