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雕花木門被輕輕推開,枝枝引著搖光踏入內(nèi)室。
藍末晞慌忙將案上宣紙一掩,墨汁卻已洇透了紙背。
“大小姐,夫人說往后搖光就在咱們院里伺候了?!敝χΩI頃r,目光掃過案上墨跡未干的狼毫。
藍末晞指尖微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p>
待門扉輕輕合攏,搖光像是一只靈動的貓兒,不知何時已悄然靠近藍末晞,趁其不備,修長手指如閃電般抽走她遮掩的詩箋。
她朱唇輕啟,聲音婉轉,念道:“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p>
是《妙色王求法偈》。
旋即,搖光嘴角上揚,突然噗嗤一笑,眼中滿是戲謔,“未出閣的小姐,怎的參起佛偈來了?”
“放肆!”藍末晞猛地奪過詩箋,素手一揚,雪白紙片如蝶紛飛。
她耳尖泛起胭脂色,警覺地望向門外。
搖光卻不依不饒,玉指挑起一片飄落的碎紙:“九殿下那夜翻窗而入,姑娘推阻時難道也是這般疾言厲色……”
話音未落,藍末晞已捂住她的嘴,掌心觸及的唇瓣冰涼如刃。
“你!”藍末晞聲音壓得極低,卻掩不住輕顫,“再胡說,我便將你退回浣衣房?!?/p>
這位草原長大的姑娘,真是自由又散漫!比京中男子還野性灑脫!著實令人頭疼。
“大婚只剩二十日了?!?搖光毫不在意地聳聳肩,輕盈地走到一旁坐下,伸手倒了一盞茶,優(yōu)雅地呷了一口,目光悠悠看向藍末晞,“姑娘確定要入主東宮?既如此,為何還要勾引我家主子?”
“搖光,休得亂說?!?藍末晞突然抬眸,眼中寒光乍現(xiàn),似要將這曖昧的氛圍斬斷。
可轉瞬,她又恢復了冷靜,“你今晚,幫我去見一個人?!?/p>
“誰?”
“梁鈺塵?!?/p>
“梁-鈺-塵,好熟悉的名字……”搖光話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姑娘說的莫不是新任狀元郎?你竟然和他認識。”
“不認識?!?/p>
藍末晞言簡意賅,話音未落,已快速在宣紙上寫下幾個字。
搖光眼底閃過一道興奮的光,眼中精光一閃,似是發(fā)現(xiàn)了有趣的獵物,“有意思,不認識,卻要夜會此人,藍大姑娘,你真是讓我越來越感興趣了?!?/p>
“把這個給他?!彼{末晞神色凝重,將寫好的紙條放進搖光手中,“告訴他,兩日后,子時,南郊花廳湖岸?!?/p>
搖光接過紙條,看著上面的字跡,幽幽念叨:“州家申名使家抑,坎軻只得移荊蠻……啊!幾個意思!”
藍末晞望向漸暗的天色,窗外暮色沉沉,只見一只夜鶯受驚,撲棱棱振翅飛起,驚落枝頭梨花,花瓣撲梭撲梭如雨般灑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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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時三刻,九皇子府前朱紅燈籠在風中搖曳,映得墨廷宴蟒袍上的金線忽明忽暗。
他身后跟著個背藥箱的老者,藥箱銅鎖上刻著個模糊的“李”字。
“兒臣參見惠妃娘娘?!蹦⒀缧卸Y時,腰間玉佩與劍鞘相撞,發(fā)出清脆聲響。
惠妃倚在紫檀榻上,眼下泛著青灰:“宴兒來了?!?/p>
“九弟昏迷多日,兒臣寢食難安?!蹦⒀缡疽饫险呱锨埃斑@位李神醫(yī)曾救活過斷氣之人,特請來為九弟診治?!?/p>
惠妃眼中閃過一絲感激:“宴兒有心了,進來吧?!?/p>
紗帳內(nèi),墨九驍面色蒼白如紙,唯有胸前微微起伏證明生機尚存。
李神醫(yī),一位身著樸素長袍,面容清瘦卻透著精明的老者,隨著墨廷宴走進屋內(nèi)。
他輕輕放下藥箱,先是走到墨九驍床邊,伸出手指,為其仔細診脈。
一時間,屋內(nèi)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屏氣斂息,目光緊緊盯著李神醫(yī)的一舉一動。
診脈完畢,李神醫(yī)眉頭微皺打破平靜:“請容草民查驗傷口?!?/p>
惠妃身邊的秦嬤嬤聞言,神色一緊,上前一步說道:“不妥,今日御醫(yī)才給九殿下包扎過?!?/p>
惠妃猶豫了一下,目光在墨九驍身上停留片刻,輕聲道:“如果神醫(yī)要看的話,那請慢些,幾個時辰前,御醫(yī)才換了藥?!?/p>
紗布揭開時,一股腐味混著血腥氣彌漫開來。
傷口處泛著詭異的青紫色,與周圍雪白肌膚形成鮮明對比。
李神醫(yī)指尖在傷口邊緣輕按,暗紅血珠立即滲出。
查看完傷口,隨后重新為墨九驍包扎好。
惠妃看著李神醫(yī),眼中滿是期盼:“御醫(yī)說皇兒身上的箭毒已清,怎么還沒醒呢?”
李神醫(yī)起身,捋了捋胡須,神色凝重道:“草民回去開個方子,到時候娘娘讓太醫(yī)過目一下后,每日服用,或許能有所幫助。”
惠妃點頭:“有勞神醫(yī)。”
墨廷宴帶著李神醫(yī)離開九皇子府。
坐上轎子后,墨廷宴微微瞇起眼睛,目光中閃過一絲寒意,問道:“九皇子傷勢究竟如何?”
李神醫(yī)恭敬地回道:“九死一生,若不是身為皇子,有千年人參吊著命,若換成平常人家,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p>
墨廷宴聞言,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手指輕輕擺弄著袍子,冷笑道:“那我們便不再做什么了,就等著他自己慢慢死掉就行了。”
李神醫(yī)微微點頭,臉上神色平靜,仿若對這樣的對話早已習以為常。
墨廷宴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他最好是慢慢死,省得死在我大婚前幾日股歿了,晦氣?!?/p>
李神醫(yī):“那九皇子這藥方子……”
墨廷宴淡淡揮手道:“隨便開幾種吊命的藥草便是,就當是我這個做大哥的賞他的最后一點好東西了?!?/p>
“是,殿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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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嗒——"
殿門落鎖的聲響剛消,惠妃便疾步回到榻前。
她顫抖的手指撫過墨九驍胸前滲血的紗布,金線刺繡的袖口立刻染上暗紅。
“皇兒……”她聲音哽咽,“傷口又裂開了,疼不疼?”
墨九驍猛地睜眼,眸中銳光如刃:“不演得真切些,怎么騙得過我那位‘仁厚’的皇兄?”
他撐起身時,冷汗順著緊繃的下頜滴落,在錦被上暈開深色痕跡。
惠妃取出帕子替他拭汗,突然壓低聲音:“這幾日,我反復思量,總覺得這大皇子,與往昔相比,確實有了些不同?!?/p>
墨九驍聽聞,目光一凜,追問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