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歡意問她:“這是你的主意,還是周寅的?”
柳靜姝神色不太自然。
“但凡我所求,郎君無不應允?!?/p>
陸歡意聽明白了,所以用四抬轎子的事,周寅暫不知情。
拿起筆,正要下墨——
柳靜姝尖聲道:“在這種事上刻薄我,只會讓郎君更心疼?!?/p>
陸歡意掀眸看她一眼。
世人皆重體面,尤其青樓女子被輕賤慣了,自然盼著一雪前恥揚眉吐氣。故而到底用什么排場的轎子,她心中尤為在意。
陸歡意筆墨輕落,將“四”字改了去。
改成了“八”。
柳靜姝憤懣的臉色頓時愣住。
陸歡意看著她困惑的臉色,解釋道:“你的臉面,亦是周府的臉面。厚待你,更叫人稱贊我有容人之量,何樂不為?!?/p>
在柳靜姝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陸歡意又把冊子的內容改了好幾處。
“光吉服穿正紅怎么夠,總要敲鑼打鼓的,如此才喜慶?!?/p>
“……”
“迎親的人多加一倍?!?/p>
“……”
“這路線也得改改,從城北那繞條遠路,讓全城百姓都看到?!?/p>
陸歡意本想說沿途灑喜錢,可一想到灑了喜錢,百姓們就歡喜,一歡喜顧不上罵狗男女,可不是好事。
柳靜姝不確信地問:“是不是過于張揚?”
她語氣和善了許多,面容也變得柔和起來。
陸歡意真誠道:“喜事不怕張揚?!?/p>
柳靜姝將冊子拿過去,翻了再翻,對其中的安排即憧憬,又有種置身于夢中的不踏實感。
“郎君會同意嗎?”
陸歡意笑了:“這種事,誰家不是主母安排的,他不會過問,就算事后他覺得不妥,要怪罪也是怪我?!?/p>
柳靜姝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妹妹愚鈍,往后還請姐姐多多照應?!?/p>
陸歡意繞過案牘,走到她身邊,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問:“中意你的權貴不少,比周寅官職高也有,為何偏偏是他?”
這事她去打聽過,才知道的。
周寅執(zhí)著的認為柳靜姝真心愛她,也有這個原因。
因為她沒有選更有權有勢的。
柳靜姝神色微頓后,淺笑道:“心動二字,從來說不清緣由,大抵是因郎君儀表堂堂。”
陸歡意慢條斯理的說:“讓我猜猜……是因為你早就得到攝政王看重周寅的消息?”
若選一位高官,八成做了即興的雀兒,埋沒在有許多美人的后院里。
與其如此,當然是陪著一人上青云,更來的有價值。
柳靜姝目光變得銳利。
“那姐姐呢,姐姐也是得知了這個消息,故而回府來了?”
“也”這一字說得好啊。
陸歡意笑了起來。
這么說,她還真的猜中了。
若是周寅發(fā)現(xiàn)柳靜姝根本不愛他,又會如何呢?
柳靜姝月眉輕皺:“你笑什么?”
陸歡意懶得再同她多說,該辦的事都辦了,轉身離開。
……
春末的天很變卦,有時冷冽似冬,有時熱得冒汗。
今日夜里分外的涼。
小桃拿了件厚點的被子,給她蓋的嚴嚴實實。
陸歡意還是把手伸出來,輕輕去撫她額間的頭巾。
小桃下意識避了避,又怕小姐看出什么,有意尋話說:“姑爺從王府回來了,沒去柳姨娘那兒,可能會來小姐這……”
“烏鴉嘴,”陸歡意撇了撇嘴說,“哪來這么晦氣的可能?!?/p>
小桃順勢笑了笑,眼中忽然卻有了淚光。
察覺到眼眶濕潤,她慌忙轉過身去,可陸歡意還是瞧見了。
屋子里忽然沉默下來。
小桃背對著她,不言不語。
陸歡意看向床邊的琦紗窗,月光照得琦紗發(fā)亮,窗上倒映著的,是外頭梧桐樹枝在夜風中搖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