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的冬雪裹著冰碴砸在青石板上,"青云卦館"的金字招牌蒙著層霜花,在暮色里泛著冷光。陸九洲呵出的白霧還沒飄遠就凝成冰晶,他握著抹布的手突然頓住——墻角陰影里,半截道袍下擺正被風雪卷著打轉(zhuǎn),布料上的補丁針腳,和青云觀道童們的手藝一模一樣。
"阿福?"陸九洲沖出門時,沈青梧已經(jīng)按住了那個渾身發(fā)抖的身影。少年睫毛上的冰霜簌簌掉落,露出眼底布滿血絲的瞳孔,脖頸處的暗紅勒痕正在滲血珠,每顆血珠都泛著詭異的靛藍色。
"別碰..."阿福劇烈抽搐著,懷里的油紙包突然爆開,飛出無數(shù)銅錢。這些銅錢在空中懸停,組成蓮花圖案,中央浮現(xiàn)出血字:"子時血祭,萬魂鎖鏡"。沈青梧翻開《乾坤卦典》,書頁間夾著的艾草葉突然化作飛灰,整本書自動翻到"幽冥蝕骨篇",空白處浮出玄清道長的字跡:"先天八卦鏡為匙,信眾精魄為引,此身成魔,萬劫不復(fù)"。
當夜,兩人在燭火下整理行囊。陸九洲的羅盤突然發(fā)出蜂鳴,天池里的水沸騰著變成黑色,倒映出青云觀的輪廓;沈青梧用油布裹《乾坤卦典》時,發(fā)現(xiàn)書頁間夾著半片道童的指甲,指甲縫里嵌著朱砂,拼成"救我"二字。卦館外的積雪突然隆起,鉆出密密麻麻的銅錢,在地上堆成指向北方的箭頭。
青云觀籠罩在猩紅霧靄中,山門上的銅鈴結(jié)滿冰棱,搖晃時發(fā)出指甲刮擦玻璃的聲響。陸九洲和沈青梧翻過斷墻,腐臭的氣味里混著燒焦的符咒味——曾經(jīng)清澈的溪流變成粘稠的黑漿,溪底沉滿道童們的道冠,每頂?shù)拦谏隙疾逯徎畹蔫F釘。
"不對勁。"沈青梧的羅盤突然倒轉(zhuǎn),天池里的黑水涌出,在空中凝成骷髏頭。話音未落,地面轟然裂開,無數(shù)纏滿鎖鏈的傀儡破土而出。這些傀儡面容模糊,脖頸處的蓮花芯片泛著冷光,胸口卻嵌著信徒們的照片。陸九洲揮劍劈砍,劍刃觸碰到傀儡的瞬間,照片里的人臉竟開始扭曲慘叫。
阿福帶著幾個小道童從密道沖出,他們手中的法器裹著浸血的布條:"玄清道長用觀里的青銅鐘煉了鎮(zhèn)魂鎖,把信眾的魂魄困在八卦鏡里!"話音未落,藏經(jīng)閣方向傳來震天巨響,天空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先天八卦鏡懸浮其中,鏡面流淌著猩紅液體,鏡框纏繞著活人的腸子。
"他們在用血祭開陰陽通道!"陸九洲的桃木劍劇烈震顫,符文亮起刺目的紅光。沖進觀主殿時,玄清道長正將道童按在祭壇上,祭壇由無數(shù)銅錢堆砌而成,每枚銅錢都刻著信徒的生辰八字。道長的道袍完全變成漆黑,袖口的蓮花標志滲出黑色液體,落地瞬間化作噬人的毒蟲。
"當年就該把你們煉成陣眼!"玄清道長甩出白骨鞭,鞭梢纏繞著道童們的頭發(fā)。陸九洲舉劍格擋,劍身上的符文卻在接觸黑鞭的瞬間熄滅;沈青梧擲出銅錢起卦,三枚銅錢同時立起,在地上投出倒置的蓮花——那是幽冥閣"萬劫不復(fù)陣"的卦象。
激戰(zhàn)中,阿福突然沖向祭壇,卻被玄清道長袖中甩出的鎖鏈貫穿胸口。陸九洲紅著眼擋在他身前,鎖鏈穿透肩膀的瞬間,傷口處的皮膚迅速碳化。沈青梧抓起《乾坤卦典》砸向八卦鏡,典籍在空中化作漫天符紙,每張符紙都映出觀長教他們畫符的場景。
"道生一,一生二!"陸九洲咬破舌尖,將鮮血噴在破碎的桃木劍上。劍身突然迸發(fā)金光,化作萬千道劍氣刺向八卦鏡。鏡面轟然碎裂,被困的魂魄化作金色洪流,玄清道長慘叫著被吞噬,只留下滿地刻著蓮花印記的銅錢。
塵埃落定,陸九洲撿起八卦鏡殘片,鏡中映出他和沈青梧滿身血污的模樣,殘片邊緣浮現(xiàn)出血字:"蓮火不滅,幽冥重生"。沈青梧為阿福包扎傷口時,少年脖頸的勒痕突然變成蓮花圖案,低聲呢喃:"閣主...來了..."
寒風卷著雪粒掠過觀門,"青云觀"三個大字在血色殘陽中搖晃。遠處的黑暗里,蓮花狀的燈籠次第亮起,幽冥閣閣主撫過手中的青銅令牌,上面的蓮花紋路正貪婪地吮吸著新鮮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