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的秋風吹散了暑氣,陸九洲和沈青梧的卦攤前卻依舊人頭攢動。攤子換上了新木板,燙金的“青云卦館”招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可兩人仍保留著那串褪色銅錢——這是他們初到江州的見證。沈青梧正給位繡娘解姻緣卦,陸九洲蹲在一旁啃著剛出爐的燒餅,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二位道長!救命?。 眮砣舜┲\緞長衫,汗?jié)n卻把后背浸得透濕,腰間的翡翠玉佩隨著顫抖晃個不停。沈青梧抬頭,見對方眼白布滿血絲,袖口還沾著墨水痕跡,分明是連日操勞的模樣,“我是江南商會的賬房先生,會長派我來請你們,商會倉庫著了邪,貨物總在夜里憑空消失!”
陸九洲燒餅掉在地上,和著塵土滾了兩圈。半個月前,江南商會新任會長周明遠高調(diào)上任,在江州碼頭連擺三天流水席,卻沒給卦館遞過帖子。這會兒突然求救,背后怕是另有隱情。沈青梧卻已收起羅盤,沖陸九洲使了個眼色:“帶路?!?/p>
商會倉庫建在臨江的貨棧區(qū),老遠就能看見屋檐下掛著的八卦鏡??勺呓磺?,鏡面蒙著層灰,桃木劍上的朱砂都褪成了粉色。守倉庫的伙計們抱著黑狗血壇子打瞌睡,看見他們來,立刻圍上來七嘴八舌:“道長救命!這倉庫一到子時,貨物就跟長了腿似的!”“前兒還聽見里面有人唱戲!”
沈青梧掏出羅盤,指針卻像被磁石吸住般,直直指向西北角。陸九洲抓起銅錢正要起卦,突然聽見倉庫深處傳來鐵鏈拖拽聲,混著陰惻惻的冷笑。他脖頸的汗毛瞬間豎起,轉(zhuǎn)頭看見沈青梧臉色發(fā)白——羅盤天池里的水不知何時變成了黑色。
“這不是普通的賊?!鄙蚯辔鄩旱吐曇?,翻開《乾坤卦典》的手微微發(fā)抖,“是有人用奇門遁甲布了迷魂陣,還是...”他話沒說完,倉庫大門突然“哐當”炸開,卷起的木屑里,幾十個木箱懸浮在空中,像被無形的手推著,直直朝江面飛去。
賬房先生慘叫著撲過去:“那是運往京城的絲綢!價值千兩白銀啊!”陸九洲急得跺腳,突然瞥見木箱底部畫著朵蓮花印記——和青云觀玄清道長私藏的邪術(shù)圖譜上的標記一模一樣。沈青梧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伸手掐訣:“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桃木劍和銅錢同時飛出,在空中組成金光閃閃的八卦陣??赡切┠鞠鋮s像被激怒的野獸,突然轉(zhuǎn)向,朝他們砸來。千鈞一發(fā)之際,陸九洲抄起墻角的竹掃帚,蘸著黑狗血甩出一道符印,木箱“轟”地砸在地上,裂開的縫隙里滲出黑色粘液。
“這是‘移形換物陣’?!鄙蚯辔喽紫律?,指尖抹了抹粘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布陣之人能隔空取物,還會用邪術(shù)掩蓋氣息?!彼蝗蛔プ≠~房先生手腕:“周會長上任后,可動過倉庫的布局?”
賬房先生臉色驟變,支支吾吾道:“會長...會長說要在西北角建個新碼頭...”陸九洲猛地一拍大腿:“壞了!西北角屬乾位,是奇門遁甲的生門!他這是破了倉庫的風水局,給邪陣開路!”
正說著,江面上飄來艘紅漆畫舫,絲竹聲混著脂粉味隨風飄來。船頭站著個戴鎏金面具的人,手里把玩著枚蓮花狀的玉佩:“兩位道長好本事,可惜晚了一步?!痹捯粑绰?,倉庫地底傳來轟鳴,整座貨棧開始傾斜,墻角裂開的縫隙里爬出無數(shù)銅錢大小的黑甲蟲。
“是食金蟻!”沈青梧瞳孔驟縮,“它們??薪疸y,會把倉庫掏空!”陸九洲抄起半塊碎磚,砸死撲來的甲蟲,轉(zhuǎn)頭沖賬房先生吼道:“快讓所有人退到東邊!巽位屬木,能克這些毒蟲!”
混亂中,沈青梧翻開《乾坤卦典》的“破陣篇”,咬破舌尖在黃紙上噴出血符。陸九洲則掏出從青云觀帶出的鎮(zhèn)宅銅鈴,叮鈴作響間,金光化作鎖鏈纏住畫舫。面具人冷笑一聲,玉佩突然炸開,黑霧中浮現(xiàn)出八卦圖,竟是和玄清道長如出一轍的邪陣!
“原來背后是幽冥閣的人!”陸九洲想起暗處盯著卦攤的黑袍人,握緊了拳頭。沈青梧將血符拋向空中,大喝:“天清地濁,陰陽逆轉(zhuǎn)!”符咒化作金色巨掌,拍碎八卦圖的瞬間,畫舫傳來慘叫,面具人倉皇逃竄,卻在江面留下半塊染血的玉佩。
日出時分,倉庫的危機終于解除。周明遠匆匆趕來,看見滿地狼藉,臉色比死人還白。陸九洲撿起玉佩,蓮花印記下刻著“幽冥閣”三個字,冷笑道:“周會長,這碼頭建得好啊,差點把商會也送進江里?!?/p>
三日后,江南商會送來百兩黃金和“卦術(shù)通神”的匾額。沈青梧摸著匾額上的金字,突然說:“九洲,這幽冥閣的邪術(shù)和青云觀的鎮(zhèn)宅術(shù)同源,玄清道長怕是...”陸九洲望著江面,遠處的畫舫殘影若隱若現(xiàn),攥緊了腰間重新掛上的銅錢串:“不管他們有什么陰謀,咱們的卦,只算人間正道?!?/p>
而在幽冥閣的密室里,黑袍人把玩著沈青梧遺落的半張符紙,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有趣,青云觀的叛徒,倒是塊好棋子?!眽ι系纳徎▓D騰突然亮起,映得滿室猩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