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最后再看了一眼盤龍鎮(zhèn)，少女就又背著任毅向東而行。
任毅因為神魂大損的后遺癥還未消除，現(xiàn)在幾乎是個廢人。好在少女原本就長得比較高，兩人身形差的不多，看起來還算協(xié)調(diào)。
劉同尸身早已被任毅雙手托起送入劫云之中。
是少女讓他做的。
劉同曾說過“天姑娘，等我百年之后，麻煩你將我火葬，尋處山巔讓骨灰隨風飄散即可?！?/p>
當時少女就一直在讓他少說怪話，畢竟三境修士年歲少說三四百載還是有的，他卻只是說等看到她再長大些就差不多了。
既然她已不在，留在人間也沒多少意思。
只是最終，那一天比兩人預想的都更早到來。
等到天微亮，任毅終于恢復了些許，從他斷續(xù)的話語中，少女也大致了解了自己的情況。
當下少女的身體，實際已經(jīng)沒了生機。
少女原本就神魂有缺，神魂與身體的聯(lián)系薄弱，再有三五十年，就是神魂逐漸消散,肉身一睡不醒的下場。
云天齊散魂之術(shù)加身，是加速也加劇了這個過程。
即使當時任毅就在現(xiàn)場，第一時間應對，也救不回一切。
任毅現(xiàn)在等于是通過觀摩“建橋”的過程，讓少女的神魂將任毅的神魂視為一體，而后用自己的神魂一點點修補少女的神魂。但因為無法兼顧所有“細節(jié)”，所以無法完全復原，也就無法將少女的肉身與魂靈再連接起來。
就好像一處天地，任你再有通天徹地之能，也無法看清所有細節(jié)，也就更無法復現(xiàn)其中所有樹葉的脈絡。
最終，任毅只能將少女的神魂鎖在軀體之中。
鎖則是由任毅神魂所化。
以此保住了少女的神魂不至于消散，也保住了肉身的鮮活，留下了一絲機會讓少女‘死而復生’。
代價自然巨大，雖然任毅不說，但看一眼他當下的處境，少女就已經(jīng)明白。
“天涯姑娘，以后你要想辦法滋養(yǎng)神魂，修補我遺漏的‘細節(jié)’，再就是要重新將神魂跟肉身連接起來。我在你神魂最虛弱的時候已經(jīng)騙過你的神魂一次，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再完全介入。畢竟我只對跟你的身體一起生活有興趣，不是對用你的身體生活有興趣?，F(xiàn)在讓你借用我的神魂控制身體，已經(jīng)讓我感覺有點怪怪的?！?/p>
原本天涯的神魂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的肉體，現(xiàn)在是被動借用任毅的神魂控制。
但即使是再如何虛弱的神魂，只要還有靈智，想完全介入的話，形同奪舍，必然雙魂相爭。
“還有，我現(xiàn)在用神魂護住了你的神魂，要對抗天地之力的侵蝕，每時每刻都在損耗神魂之力。你得彌補我的損失，以后貼身伺候我不說，什么事情都要做，不會就學。”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狠狠地伸進去抓了兩把。
她哪里不知道，他是那種只會嘴上說怪話，實際心軟得很的人。就算真要干嘛，也就只敢動動手。
而且，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現(xiàn)在不僅能看的到，也能感覺得到。
不只是他作怪的手，天涯自己也能感覺到身上好似多穿了一件衣服，完完全全包裹的那種。細看則是一團白光包裹著另一團白光，內(nèi)里的白光只是散發(fā)微弱的光芒，外面這層則是如同日光般絢爛，但并不刺眼，甚至有些溫暖。
這團光還延伸出一條線，連接著任毅。
任毅身上的光芒，也很微弱。
顯然，他把大部分魂力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自己無法反對，任毅昨天就說過，要不就是等到她能主動揭下神魂所化面具的那天，要不就是不得不收回的時候，不然他都不會收回魂力。
如果自己一直揭不開，他真的會主動收回嗎？
少女估計，即使經(jīng)過一場雷劫以及修補神魂導致的損耗，當下任毅神魂的境界依然至少有六境。
自己時常感到一陣細微的拉扯感，來自天上。而如果拉扯感強烈的時候，任毅身上的光，則會強烈些。
他一直在控制，既給自己提供最大限度的保護，又保證處于一個不會飛升的臨界點。
五境以內(nèi)，人界五星不會主動引你飛升，那就至少是雷鑄境。
有種并不廣為流傳的說法--此境剛好代表人仙之分。
不說對自己這種“普通人”，即使齊松、云天齊這些“天才”，雷鑄二字都如同傳說。
想到這里，天涯忽然有些沮喪。她不抱怨自己的處境，卻第一次擔憂自己的無力。
“天涯，先放我下來?！?/p>
少女將任毅放下。
“再轉(zhuǎn)過來?！?/p>
她猶豫了下，還是轉(zhuǎn)了過來。
他又幫自己抹了下眼淚，雖然還是沒有眼淚流出。
“剛剛抓你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現(xiàn)在看還真是。你的身體其實已經(jīng)有了反應了吧。”
少女點頭。
原本是借用任毅神魂做動作，現(xiàn)在是實實在在用的自己的力量。
“那就不要妄自菲薄，抓緊時間就好。但也不要操之過急，修行出岔子才更花時間?！?/p>
“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是一個真正的天才。身魂沒有多少聯(lián)系，硬修出個一境。神魂補齊不過一天，也已經(jīng)跟肉身有了細微聯(lián)系。是不是還感覺到了地界仙星的吸引？”
少女又點頭。
“那就給我笑一笑，前途很光明不是嗎?！?/p>
少女還不能說話，只是開心了些，于是再點頭，還主動抱了抱任毅。
“別別，太用力了，我現(xiàn)在還是傷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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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再向東行。
行至沙漠外圍，任毅讓天涯等會不要做其他動作，然后他就一路按住一處突出部位，讓天涯背著到了一個男人面前。
“有時候我真的很好奇，你這種境界，怎么還跟個小孩子一樣？”
齊松說完，多看了幾眼向天涯，又補了一句。
“敢情不是小孩，是個傻子啊！”
此時的齊松，雖然模樣并不凄慘，但早已被消融了神魂境界。
作為一切的始作俑者，任毅并不是要給他機會，也不是要折磨他。
他要讓齊松承受天涯所受的痛苦。
不過既然他沒有離開，天涯也沒有其他反應，任毅剛好還想問些關(guān)于這個世界的問題。
齊松，畢竟是齊家少主，見識還是比天涯多些。
當下任毅跟天涯，自保手段有限，不得不多了解情況。
對方生死之際，倒是淡然，對任毅所問居然都做了回答。
“你上次為什么說平時是強行飛升？”
“每五十年的五月二十五，上古大能留下的飛升通道最是穩(wěn)固，平時通道同樣存在，但并不穩(wěn)定。雖說也能飛升，但可能會遇到狂暴的虛空原力?！?/p>
任毅又問“下界飛升有沒有類似情況？”
“我們齊家也有了解過。從下界飛升，倒是并未記載有時間或者空間上的限制。就好像只要有能力，此方天地來者不拒，眾生皆可隨時飛升。只是能夠飛升去往九星何處，也看修士各自的能力，就好像單獨對外來客網(wǎng)開一面?！?/p>
任毅接著說道“既然還能繼續(xù)飛升，有沒有從上層降臨下層仙星的，如果修士想回原本的星球，還有沒有重新降臨下界的可能?！?/p>
“應該是沒有的，自古修行都是往上爬，哪有往下走的。上層仙星靈氣更多不說，從上往下層降臨，即使走飛升通道，修士也會面臨天地之力的反噬，境界越高，反噬越嚴重。你神魂降臨，不就受了雷劫。雖說跌境還能再修行回去，但底星本來資源就少，想來除了你應該沒有傻子會主動做這些事。完全就是得不償失。就算真有其他人，也是犯了事要跑到其他底星逃難的，而且境界絕對不會超過天地所限?！?/p>
齊松接著說道“我還有個聽來的說法。如果說普通人受天地養(yǎng)育，修士就好像其中的異類。這個異類足夠強大以后，天地就會排斥，修士自身也會有感飛升在即。此時飛升，天地要排斥異物也會主動打開通道，修士飛升成功之后，原本天地就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門，無法再確定當時飛升地的方位，自然無法降臨。就好像一個只能往上開的單向門?！?/p>
任毅自己飛升成功之際，就完全失去了對原本星球的感知，即使他當時在原位置一動不動，想來“門”當時就已經(jīng)關(guān)閉。
現(xiàn)在也只是從齊松口中證實了自己的一個猜想。
另外，任毅也得知，天梭仙域九星大致是一個螺旋上升狀的排列，就好像一條曲折的登天路。
其實并不只有九顆星球，恰恰相反，仙域其實是數(shù)個星域的統(tǒng)合。
是上古大能以巔頂之力，將九大星域中可供修行的九顆星球統(tǒng)合入一個位面，再建立通道連接，而且不曾毀壞九大星域原本的飛升通道。只要有修士符合條件，天梭星域的通道就會開啟。
現(xiàn)在看來，至少在人界五星，是不至于碰到超過五境的人了，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人星的強者跑來這里。
當日任毅神魂法相，看遍九星，掃過人望，任毅自己都不相信沒有人注意到。
事實也正如任毅所料，風暴已然醞釀。
最后，齊松問了任毅一個問題，得到答案以后，他請任毅幫忙取出一物。
齊松問“你愿意為了她分化神魂，折損境界。但你今天救得了一人，將來再有百人千人萬人，你會救嗎?如果她與我身份互換，你還愿意救嗎？”
“我那天其實也說過。我一直認為修士修行，非人才要做人。做人，就應該有所為有所不為。在下能力所限，可能救不了千人萬人，至少要保證自己問心無愧?！?/p>
“不論男女，不論強弱。我只是為自己所做之事負責，如果有能力，我也會為世界之不公而負責。這是他們教給我，也是我覺得應該一直要做的事。像你齊家，我已經(jīng)留信給趙武，要他正本清源。成果如何，現(xiàn)在我并無能力，事后我會回去再看。”
最后，齊松用一張引雷符，結(jié)束了自己的一生。
他并無靈力，天雷最終是由天涯引動。
如此恩怨已盡。
二人再向東行，相依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