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夏，大巴山深處的核桃村飄著細雨。胡聰蹲在青石板上，用枯枝在泥地里畫《山月謠》的簡譜，后頸的白發(fā)被雨水黏成一綹，左耳墜著的銀鈴鐺是葉青用壓歲錢買的，此刻卻沾滿泥點。
“妖怪！妖怪！”五六個孩子舉著山棗枝沖過來，帶頭的虎子撿起土塊砸她后背，“白發(fā)鬼！瞎子！”
胡聰蜷成一團，任由土塊砸在肩上。她左眼黑如墨，右眼白似翳，從出生就被村里老人說是“天煞孤星”，只有大她兩歲的葉青總說：“聰兒的眼睛像太極圖，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光?！?/p>
“住手！”竹筐落地的聲響傳來，葉青甩著濕漉漉的頭發(fā)沖過來，用身體擋住砸向胡聰?shù)氖^，后背頓時紅了一片，“她只是眼睛看不見顏色，又不是真瞎！”
虎子啐了口唾沫：“瞎子才信你的鬼話！她娘生她時滿山桃樹枯死，肯定是妖怪托生——”
話沒說完，葉青突然撲上去咬住他手腕，兩個男孩在泥地里扭打起來。胡聰摸著地上的竹筐，摸到里面新鮮的野桃和打濕的歌譜——那是葉青凌晨去后山摘的，怕她被欺負，特意趕在早飯前送來。
“葉哥哥！”她爬過去拽開廝打在一起的孩子，右眼突然閃過微光——那是神性初醒的征兆，卻被她咬牙壓下。葉青臉上掛著血痕，卻笑著把野桃塞進她手里：“洗干凈吃，甜?！?/p>
夜里，胡聰趴在灶臺邊，就著煤油燈看葉青手抄的《山月謠》歌譜。她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被欺負，卻記得每次葉青都會像小獸護崽似的擋在她身前，哪怕自己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
“聰兒，下周縣上有《天籟之聲》選拔賽，”葉青蹲在門檻上擦她沾著灰的銀鈴鐺，“你唱得比收音機里的歌唱家還好聽，去試試吧？”
胡聰捏著歌譜的手指發(fā)抖：“可他們會笑我頭發(fā)和眼睛……”
“我陪你去！”葉青突然站起來，胸口的吊墜晃出微光——那是他十歲生日時，胡聰用編花環(huán)的手，在鎮(zhèn)上銀匠鋪打了三個月零工換來的平安鎖，“等你拿了冠軍，全天下都會知道，核桃村的胡聰有雙會唱歌的眼睛?！?/p>
半個月后，縣文化館禮堂。胡聰穿著葉青媽改的藍布衫，站在聚光燈下，銀發(fā)在光線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異瞳被舞臺妝巧妙遮掩，只余黑白分明的靈動。
“山月彎彎照小窗，哥哥摘桃滿筐香——”她開口的瞬間，評委席上的麥克風突然爆音，后臺監(jiān)控屏幕上，她的身影周圍隱約浮現(xiàn)出淡金色的光暈。
電視機前，千里外的青城山頂，一位白胡子老者捏碎了手中茶杯：“白發(fā)孩童瞳色分……預(yù)言應(yīng)驗了?！?/p>
與此同時，深海之下的萬妖谷，美艷的狐族谷主盯著新聞畫面，指尖掐入掌心：“黑眸凝霜白眸焚，亂世烽火要來了?！?/p>
而在西北大漠的血色宮殿里，渾身纏著繃帶的血煞殿主忽然笑了，繃帶下的瞳孔泛著猩紅：“得神魔體者得天下，這次，本座不會再讓‘葉天帝’壞了好事?！?/p>
禮堂里，胡聰唱完最后一句，臺下掌聲雷動。葉青在側(cè)幕條后抹著眼角，沒注意到角落陰影里，有個戴銀邊眼鏡的少年正用手機拍攝，鏡頭在胡聰?shù)漠愅贤Ａ羧?，隨后發(fā)條消息：“目標現(xiàn)世，坐標巴山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