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中午飯,王力趕上拉犁頭的一對牛,肩上扛著犁頭,走上小渠南的七分尾巴地,他把犁頭別在地中,又去把裝好的化肥胡麻籽種拉了一駕子車放在地中。
影子跟著犁溝六胡麻,過了一會,白話王讓留了化肥的桔子來家里提茶背饃饃。孫敏挑著水桶倒?jié)M了東廚屋里的大缸和車頭鍋,幫桔子裝好他蒸的花卷,送桔子走出后門;''奧,嫂子!我忘記給你說了,爹叫你把中午飯做上,我把茶送回去,過一會就來往地上提。''桔子一手提這茶壺,一手提這裝這茶杯的饃饃包,走出后門斜坡,路過草圈門向東拐過廁所墻拐,走上向南一條兩邊麥地埂夾在中間的小路,走過兩塊麥地上了高坡,接入進兩邊兩大片地中間的一條小渠,她走下干砌石小渠,向東走過一塊種上洋蔥的地埂。這就是白話王計劃中的七分地,北埂下有一條淌出尾巴水的深溝,尾巴水直通東石河。
孫敏聽這孩子的啼哭聲,比往日多做了一頓中午飯,揪片子剛下進鍋里,桔子就來給她父母提飯了。她翻遍這找一個綠色的提飯缸缸,她問孫敏;''在呢呀,前兩天我還見了。''桔子隨同走進廚屋門口;''早都讓大嫂子藏起來了,她鬧這計劃分家,好多東西都讓她藏起來了。''孫敏走過去在方桌旁的老書柜里取出來。桔子提走中午飯。狼眉雪騎著自行車走進街門,她在街門過道里下了車子。孫敏把哭泣的孩子包裹在襁褓里走出西北兩間屋門,他抱著孩子走過去。這姑娘高中文化,無論是穿著,還是說話態(tài)度,都帶著謙卑的含蓄,孫敏也喜歡!她接過他懷里抱著的孩子!欣賞這孩子的小臉走進南屋,她在床沿上坐下來,孫敏給她沏過一杯桔子提來地里剩的涼茶。桔子提著吃過飯的空缸缸放在套屋的籮柜蓋上,走出來對眉雪說;''我爹媽還在地里等你呢。''
正扶著犁頭在犁溝里走的白話王看見眉雪走過地埂,敖住正拉著犁頭走的牛,別住犁鏵。影子扔下臂彎里挎了的化肥筐,面對眉雪走著說;''雪;今天刮了啥風(fēng)把你給刮來了''她說這走在跟前面對面,''你看把舅媽哭成啥樣了?''影子刁鉆的開玩笑。白話王跟著走過來說;''舅舅把你從百忙中請來,你沒有責(zé)怪舅舅吧?''眉雪說;''舅舅你說這話就太見外了,舅舅,舅媽家里的事,也就是我們自己家的事,怎么能用責(zé)怪兩個字衡量呢。''
丹丹和圓圓早早下學(xué)回來,他們放下書包,孫敏舀給他們中午吃過留出來的兩碗飯,狼吞虎咽扒拉著吃空碗推過去一前一后跑出后門。留下這個空蕩蕩的院子里,就剩孫敏和他那哭著淚汪汪的孩子。這一大家子人的下午飯還在等著他去做,他幾天了都沒有吃過幾頓飯,感冒發(fā)燒的孩子一天連肚子都吃不飽。好的一點就是他干起活來需要的東西都是順手牽羊,非常順利。有時候他還無意間想起他那去世的奶奶!可奶奶的左眼睛里為什么流著血?奶奶在世的時候,他記得奶奶的模樣。難道是他的幻想;還是眼睛壞了?但再怎樣他孫敏也不能有這樣的幻想。
王力帶著自稱孝子爹的使命來到他張姑媽家,叫上張廷炎給他們家里種洋芋。張氏的丈夫走的早,五個兒子娶進門了三個媳婦,都分出去單獨過日子去了,現(xiàn)在和張氏一起的老四廷炎,老五廷玉在面粉廠干零活。他家靠近樂清鎮(zhèn),十畝地里以經(jīng)濟作物為主,廷炎又是一個有經(jīng)濟頭腦 的年輕小伙子。自己家的活他還忙不過來,但他必須得騰出時間去給舅舅家里幫忙。他那失利眼的舅母,本來對他媽就有看法。廷炎還是要放下自己地里的活,應(yīng)承王力去幫忙。
王力帶著滿足的欣慰騎上自行車走上去豐水這條路,他從樂清到豐水的這條墊上砂子的土路,少說也有三十多里路程。到了豐水他還要向北的路上在走十里路。而這條溝溝坎坎的小路,騎上車子又不那么順路。他想到;尤其在遠路上請人幫忙,花掉他兩天時間,也已經(jīng)種進地里了,何必讓他費盡心思在遠路上請人幫忙呢?他憤憤不平的想到他的姑媽!姑父是二道販子,一年四季顧不上家。五十多歲的姑媽和小女兒秀花種五十多畝地,喂養(yǎng)十幾頭豬,他王力就是走進姑媽家怎么忍心張開這個嘴,這邁力不討好的事,也就是她王力來完成了,也不知道他爹是咋想的,這純屬難為人家。
王力先走進姐姐家里,姐姐雖說剛站完娘家送回來不久,他也有些難以為情,但他希望姐姐自己做主?;易酉氲降艿芮寥f苦來請她,她也不能不去。她和婆婆坐著吃過下午飯,順便帶上她媽讓她送給大嫂的那件米綸衫走進姑媽家,姑媽知道這件事,答應(yīng)讓女兒秀花去給舅舅家里幫忙,這事定下來后。呂玉平站在這里看了一段時間中醫(yī),雖然效果不錯,但她這一回去,洗鍋做飯這在那家里是不可避免的。明天她不回也得回,她準(zhǔn)備好了姑媽給她的兩個裝著羊毛的舊棉襖。呂玉平知道;她三個孩子的棉襖都是舊棉花旦撕著裝出來的,單薄的穿了三個冬天。她帶上田姑媽送她的舊棉襖回去拆下來,用羊毛給孩子們裝個毛棉襖。王力說;''明天清早起床就得早早走''呂玉平拾掇好她要帶的東西,王力捎她上了路。
清早的天空藍的像大海里的碧水,漂浮著淡淡白云夾雜著一絲半點的紅絲,東方的太陽剛剛升起來一樹頂高,陽光在舂天的大地上溫暖的照耀著。
王力這一趟走的還算夠本,他這一趟一下子給白話王請來六個年輕力壯的姑娘小伙子,這回他又吹上牛了。他把自己弄得蔫頭耷腦的仰拉在單人沙發(fā)里,讓外甥們瞧瞧他這個舅舅現(xiàn)在的狀況。街門過道里站滿了東北兩地凝聚在一起來給他這個舅舅幫忙種洋芋的外甥,他現(xiàn)在什么都不用管,這就是他白話王說一不二的本領(lǐng)。
狼眉雪叫上她在糖廠車間干了活的伙伴張玲芬,騎上自行車在王力前走進街門,剛放下自行車還沒有走出過道門,王力捎上嫂子呂玉平走進街門,在過道里向生里死別的姐妹又偶爾相遇,緊緊擁抱在一起,桔子在南屋里看見她朋友和姐姐,沒命的跑出南屋門來,影子跟這攆過來。問候了來幫忙的客人,又關(guān)切的問;''玉萍子!你好些沒?''呂玉平說,''好是好些了,就是還直不起腰來,醫(yī)生說還不能多抓水。''他們相互交換這擁抱過后,幾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都簇擁在呂玉平身前后,關(guān)心的詢問她的健康!這讓孫敏深深的體會到了一個家庭主婦遇上一個爛泥扶不上墻的男人,你付出再多,也沒有 人搭理你,你只好默默無聞的干好你該干的事。張玲芬取下自行車上捎的禮品,親自送進呂玉平住的東小屋。孫敏把早晨的兩桶豬食提出后門倒進豬槽。走進后門在南屋臺沿手提兩個倒空的豬食桶站著,今天來下二十多人的這頓飯,他孫敏別說帶著孩子,就是兩手空拳他也未必能做的上。
但他想到呂玉平,從他走進這個街門的第三天,呂玉平就在她住的北屋里做飯,他一直都在幫她,今天她也不會不 幫忙做飯吧?孫敏這樣想的時候心里輕松了很多。但他也賴著不想和面。想想這位善良而又多愁善感的大嫂,會看在他孫敏有小孩子的面上,會主動做這頓飯,暫時混在人群里看熱鬧!孫敏這樣想的時候心里還是愉快的。
太陽快掛在東方的半天空!白話王焉頭耷腦的洋拉在南屋里的單人沙發(fā)里,生怕外甥們看不到舅舅的不容易。十幾年來;呂芬琴早就摸透這個自稱是孝子的白話王。九個年輕力壯的姑娘小伙子像無頭的蒼蠅似的,在南屋門前焦急的轉(zhuǎn)悠著在找切洋芋種子的刀,這家里只有兩把鍋上用的切刀。被桔子和灰子拿在手里??磥磉@是自顧自了;外來的姑娘手里沒有工具,像熱鍋上的螞蟻亂竄在儲藏室和南屋門前,被暖融融的陽光溫暖著,誰都不想出風(fēng)頭先找東西干活。呂玉平怕進南屋做飯;先走過去在后門過道通往東廚屋門一排零碎小房里,紛紛走進去翻找能拿在手里切下洋芋的鐵東西。呂玉平看著就連什么時候扔掉不要的鐵片片,都被眉雪和張玲芬拿在手里,她在零碎房里找出一個生上繡的老鏟子。
切洋芋種子的工具都有了,可就是洋芋在哪里?張挺炎是一個活潑開朗眼睛里又有活的小伙子。他在零碎房子里提出兩個提筐來問王力;''洋芋窖在哪里?''王力這才推開東廚屋門,他站在窖沿上還不想下窖去拾。張挺炎先把筐扔進去,自己下窖拾滿了一筐,王力這才把繩子扔下去一頭,挺玉挽在筐梁上吊出來倒在西屋和南屋間的儲藏室門前;人圍過去蹲著的,坐上小凳的圍上一圈擁擠著用各種樣式的工具切洋芋種子,身后站著沒有擠進圈里的人,又一筐倒下來刁刁搶搶的往人圈里鉆。呂芬琴手拿老鏟鏟,她實際上就是為了避免做這一頓飯??礃幼舆@一頓飯只有孫敏一個人單獨做了,他想在人面前表現(xiàn)一下自己,不就一頓飯嗎?有啥大不了的他和上拉條面。白話王命王星去樂清稱來二斤大肉,他炒了一個肉炒洋蔥,又炒了一個洋芋絲,這是他第一次做這么多人的一頓拉條面。做這吃過,還像往常一樣,洗鍋喂豬挑水一樣也沒有少。影子引導(dǎo)桔子和灰子是姑娘們的焦點,形影不離的陪伴這遠路上來的客人。呂芬琴的三個孩子,好似斷了奶的三個羔羊,寸步不離的吃過飯,又形影不離的走進他們的東小屋里。南屋里擺滿了碗盞盤子筷子,這個攤子孫敏看著都害怕。圈里的豬還沒有喂上,孩子又在西北兩間屋內(nèi)哭泣,孫敏心里充滿了五味雜陳的委屈沒地方去說,他把孩子包裹在綠花襁褓里抱出街門,站在十字街路口遙望著西南的天際。靜靜無聲的站著;淚花汪滿了眼眶。
吃過飯;白話王面對幾個外甥卻沒有以往的熱情,他漫不經(jīng)心的安排了這些人今天要干的活。大家都知道;只要把牛趕進地里,套上大鏵犁頭犁過去,把切好的籽種點進犁溝,就這么簡單的一件事,把自己吹捧成農(nóng)業(yè)專家的白話王非要小題大作。他這樣延誤時間,張挺炎聽不下去了,他趕忙走出南屋門,提上丟在后門過道里的提筐手拿灰帕,扒出炕洞里的灰,提這拌在切好的洋芋上拌好。王力被張挺炎這樣的勤勞感染這走出門來,用筐提這裝滿手扶拖斗,發(fā)動著王力開上先走了,張挺炎聯(lián)好一對拉犁的黑犏牛趕出圈門,掮上犁頭走出街門,王力幫忙放進手扶拖斗里,趕上牛走進地里。
王星和兩個燙發(fā)頭妹妹陪伴在他們母親影子的身前身后,輪流和幾個來幫忙的表妹表姐們說笑聊天;他們聊著走上兩大片地中的小渠岸上,渠岸兩邊各塊地里都擺上了干這 不同農(nóng) 活的人們,他們停下手里的活,盯住渠岸走上來的人,看來是縣上派來了舂種檢查團的骨干。仔細看來;看看現(xiàn)在的呂芬琴,她已經(jīng)在糖廠的車間里成了坐辦公室的工人。真的是麻雀飛上肢頭變鳳凰。這世道真的是打著顛倒朝前走。
他們走上渠岸向東拐上高坡地埂,張玲芬高跟鞋沒有站穩(wěn),摔倒?jié)L下地坡,崴傷了腳踝骨,坐在坡底下疼痛使她難挨難忍的流下淚來。呂芬琴和幾個女的跑下坡來。白話王覺事不妙,讓張挺炎去家里把自行車騎上來,捎回樂清送她回家。呂玉平認為這不可;好好的一個人,來她家?guī)兔λこ蛇@樣!她命張挺炎和張玲芬去樂清醫(yī)院去看,聽醫(yī)生怎么說。呂玉平摸出兜里五元錢塞進張挺炎手里,張挺炎推讓著說;‘’嫂子!就這么點小事,我怎么能收你的錢呢?‘’說這他立刻騎上自行車張琳芬被人攙扶在路邊上,捎在自行車上送回醫(yī)
院,就因為這件事,兩個人走的一起結(jié)了婚。
影子見犁溝里站著扎麻頭的人等著點洋芋, 她卻回到家里,取開南屋里已被孫敏封住的爐子,趁他還在西北兩間屋里哄孩子睡覺。她趕忙往后門里的雞圈提水,她不想看這自己的女兒穿這贓衣裳干活,又不想讓女兒在地里風(fēng)吹日曬的回來再洗衣服。影子兩個手里提上兩桶水趕忙往后雞圈提著蓄水。一大一小兩個洗盆,和一個專盛水洗衣裳的水泥槽,這讓影子足夠提完他挑來的三擔(dān)水,這好似是一場心靈上的肉搏戰(zhàn),沒有硝煙,沒有炮炸聲響的傷痕,但他的心卻被撕個粉碎。
孫敏把孩子哄著睡著;下午這么多人的一頓飯,他趕緊先把面和好;加好爐子,把鍋搭進爐圈里。去高桶跟前舀水時;大小的水桶都在干渴著,他快步走進東廚屋門,他早晨挑滿的水缸車頭鍋現(xiàn)在連一口水都舀不出來,這是他庫存好等急用的水。他趕緊去把爐子先蓋上,又挑了兩擔(dān)四桶水。他計劃這四桶水,足夠下午吃個飯,豬的兩桶豬食也夠了。他揭開爐蓋,搭上做飯的水鍋。孩子的哭聲又讓他的心焦急不安,這孩子發(fā)燒流鼻涕有一段時間了。王星今天早晨從糖廠坐車回來,也是白話王昨天捎信叫他回來今天種洋芋。孫敏相信;這人回來還不如不回來,他把孩子包裹襁褓里抱進南屋,好不容易哄著睡著,睡熟的孩子他不想放的那么遠,順便走進套屋門。抱這孩子跪上炕,撩起他前幾天拆這洗干凈的被子一角,炕很熱,他把孩子放進被窩里,他這是第一次把自己的孩子放進奶奶的被窩,估計這回一覺醒來,他就把下午的這頓飯做好了。心里充滿了感動的把面板掐上床,剛把面搟開。孩子的哭聲使他詫異的想,這不可能?。窟@孩子今天一直都是睡睡醒醒,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就一會時間她怎么這么快就醒了呢?他帶著疑問走進套屋門。
這孩子被奶奶拉出熱被窩,屁股上墊一大塊塑料紙,用一個指頭粗細的麻繩十指八道的捆綁住。放在冰涼的墻角下,身上蓋著破爛不堪的舊棉襖。他抱過孩子取開繞在孩子身上的麻繩。孩子還小,把一個什么都不懂得的幾個月大的孩子,用這樣的方法困制孩子不把尿尿在炕上,般配孩子叫奶奶嗎?孫敏從這一刻起。絕對再也不會給這一窩虱子做一次飯讓他們吃,他把淚汪汪的孩子包裹在綠花襁褓里,走出街門,走過十子路口。他不知道眼淚什么時候汪滿了眼眶,模糊的看不清西南天際邊上的彩云。他抱著孩子胳膊有些酸困,走過去在王偉家街門前把一個腳踩在土胚碼上,孩子放在腿上,注視這西南的天際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