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王早晨抽出被窩,走出后門去上廁所路過東西兩個豬圈時,四個大豬扒在圈墻上哼哼直叫,他走進來順便拿起后門過道東北拐零碎房里的大方锨,去儲藏室里,改開扎住的一麻袋包谷,東西兩個圈的豬槽里個策一锨。走進南屋,他昨天下午從壩彎里回來,就沒有看見孫敏的面。他們吃了老婆子用油炕出來的餃子,就先睡了覺。這時他看這爐子上到現(xiàn)在還冰鍋冷灶。就連昨下午吃了飯的碗盞沒有洗還摞在鍋里塞進床底下。他心里頓時涌進一股說不出的凄涼,過去的幾個月里,這樣的情況也有,但他仰拉在沙發(fā)里不吃不喝,就能嚇到孫敏,這媳婦最害怕他這樣?？涩F(xiàn)在他這一招已經(jīng)在孫敏身上不起作用了,看樣子他白話王苦心經(jīng)營了十幾年的孝子家庭就要敗落了。他也是沒心思吃喝,看王力在單人沙發(fā)里坐著吃喝,他順便側(cè)身坐下來。茶幾上放著老婆子藏在籮柜里的一碟子孫敏蒸的花卷,父子倆吃完了,王力走出去在街門過道發(fā)動著了手扶拖拉機。
影子聽到車的響聲,急急慌忙的抽出被窩,用自縫的花布包裝上了蝶子里吃過剩余的花卷,她又揭開籮柜多裝了幾個,和兩個面包是給女兒桔子準(zhǔn)備的。她隨在老頭子旁邊走出街門,心疼的看著老頭子上進車廂,在一塊麻袋片上坐下來。攆著車站在十字路口,遙望著車走了老遠(yuǎn),她這才回過頭來走進街門,坐進單人沙發(fā)里吃喝了,拉上冰冰的手去了潘英芬家里把自己躲起來,不讓自己暴露在孩子哭聲的情況下。
三叉手扶走過十字北路,介入一條向東的簡易土路。紛紛向東走著一拉一串的驢拉架子車,牛拉架子車。螳起一股本來就灰塵彌漫這的土路上。上空被車轱轆蹚起來的塘塘土籠罩著,眼前的風(fēng)沙像戰(zhàn)火中的硝煙彌漫籠罩住空氣！就連本隊人從他白話王的面前走過去，他都看不清楚。他家的手扶飛快的奔馳在蜿蜒飛揚著塘土的土路上；他譏笑的看這邋在他身后的年輕人,幺喝上牛拉驢拉架子車。還不如他老漢。逍遙的坐在車廂里,看著一對孩子還小的夫妻,他也心里清楚這對年輕的夫妻不是他們本隊人，但出發(fā)點都是遠(yuǎn)在二十里路上去修渠。清早起床吃喝上些東西；把孩子鎖進屋子里。搖搖晃晃的在這條路上；他在想；如果孫敏能看到這些個年輕的小媳婦把孩子鎖在房子里,來十多里路上干活,他在家?guī)€孩子做個飯,心里的啟發(fā)該是怎樣的？
年前的九月中旬,桔子和樂清幾個姑娘都被王滑招去糖廠干了幾個月的臨時工,回來在家休息了不過幾天時間，輪到改修八子渠的事。影子心疼自己如花似玉的姑娘！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能掙錢的工人了？怎么能去那地方干粗活呢？她提前一天的清早，就讓王力開著手扶把女兒送去她樂清的姑媽家躲避苦難。桔子想到了狼梅雪；順便帶上張玲芬邋在她家的錢。影子囑咐女兒讓她到處走這玩好,多玩幾天，別總想著回來。這一天清晨；車在樂清鎮(zhèn)的柏油馬路邊上停下來,桔子就站在馬路邊上等著坐上車去渠首幫忙。桔子自己知道在這個大隊,扒給他們家的渠道段落最長,可在渠上備料石的就她那老爹和她三哥。她怎么能安心流浪呢？白話王心疼的看著女兒上了車廂說；''這么早你來干啥呀？今天是個星期天,你等這妹子下了學(xué),多陪陪你妹妹,她這個星期天學(xué)校補課。估計回不去家里，你等她下了課陪陪她。''
桔子說；‘’爹！我和三哥足夠去壩彎里備料,你就不去了,料備不夠,看他大哥怎么辦？他不能把一個快六十歲的老頭扔在壩彎里給他背石頭''桔子的話雖然不太中聽,但確實觸動了白話王的心。車經(jīng)過一個村子,白話王看著一個走過去的居民點說。‘’你看；乃邊就是你黎姑奶奶的家。''王力開著手扶走過一個村莊在路邊上停下車,白話王順從的下了車,看著他黎姑媽的家走過去。他這個姑媽是個可憐的女人！十六歲嫁給一個大她十五歲的國民黨軍官,戰(zhàn)亂時期,聽說犧牲在安徽,當(dāng)時連遺體都沒有找回來。他這姑媽只有二十一歲,帶著兩個姑娘一個兒子住在他家過了幾年,到娃娃大了些她才搬走。就一個兒子剛到結(jié)婚年齡,得病而去了,小女兒遇了個部隊營級秘書的對象,復(fù)員回來招進縣委當(dāng)秘書。這個人沒有給他們家辦過一件事,他白話王也是看在他姑媽老了的份上,路過這里他才去家里看一眼老姑媽。
白話王走進他黎姑媽家,老太太看見娘家人,心里不知有多么高興！母女倆趕緊剁上肉餡,鏟上自己地里種的韭菜,包上白話王最愛吃的餃子吃過。白話王天生就是一個見面熟,在生人面前編瞎話吹捧自己,讓人都用高貴的視線高看他一眼。在莊前屋后的鄰居面前,總少不了拉家常。提起他那在車站街道辦事處當(dāng)主任的狼妹夫,這里人也都知道一二。這人曾在公社武裝部當(dāng)過部長,就因他愛管不屬于他管得閑事。愛告它人的狀,這種分裂單位內(nèi)部情況的行為,才調(diào)過去在火車站街道辦事處,那也是官。才管幾個人值得那么炫耀嗎？不想聽這些話的人當(dāng)場離開了。
提起他大兒子王滑；還是因為狼妹夫的女兒狼梅雪,她那當(dāng)官的爸也托人找關(guān)系給女兒走后門招工,光答禮就花了幾千塊,也沒有辦成個啥好事。結(jié)果還是他那大兒子王滑幫的忙,就提了兩瓶酒,兩條煙去了一趟鎮(zhèn)長家里,就一句話不但辦成了外甥女的事,也讓他自己走進糖廠。是鎮(zhèn)長他在全鎮(zhèn)的十幾個大隊的范圍內(nèi),包括書記主任里也有上百個,個個生產(chǎn)隊里當(dāng)過隊長會計超過兩百人里,鎮(zhèn)長親自篩查了一遍,也沒有找出一個能去糖廠帶領(lǐng)樂清鎮(zhèn)農(nóng)民當(dāng)工人的領(lǐng)頭人。鎮(zhèn)長一眼就看上了他大兒子 王滑去當(dāng)了這個領(lǐng)導(dǎo)人。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F(xiàn)在的王滑帶領(lǐng)著一百多號人在糖廠,有兩個人是科長；一個就在我們一個隊里,也是我一個堂兄弟。這人是當(dāng)兵轉(zhuǎn)業(yè)到了糖廠,能力也一般。
現(xiàn)在是這兩個科長都在爭這個位子,誰贏就代表誰在那個公社的民工在糖廠立足長久。我兒子他為了爭這個榮譽,這可是全樂清鎮(zhèn)人的榮譽??！除了我老大兒子,誰還有這個本事。鎮(zhèn)長有這個眼光,利用上了我的兒子他就不會把這個位子丟給別人，鎮(zhèn)長他也怕這個位子被其它鄉(xiāng)鎮(zhèn)的人搶去，損失的可是全樂清公社人的利益。白話王自言自語說著他又提到了二兒子王星。
說起王星；他七七年高中畢業(yè),大隊書記是看在他白話王的面子上,直接把大隊文書退出去,讓我的王星去接班當(dāng)文書。兒子在大隊當(dāng)了一年多文書；想著報名參軍，這是他自己的主意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去報了名。三天后；來部隊接兵的首長,一眼就看上了我的老二王星。我又把首長請回家里吃了一頓飯；走出我家門的時候，首長親切的拉住我的手說，‘’老人家！你把這么優(yōu)秀的兒子交給我。你就放心；你兒子不僅人樣長相好,你又教育的有禮有貌。當(dāng)時他去部隊參軍連身體都沒有檢查,首長直接看了我的面子。走的時候來了一個軍車?yán)税胲嚾ゲ筷牭男卤鴨巫?老婆子站在車下抹眼淚，首長走過來熱情的拉著我的手說；‘’老人家！想兒子了來部隊看兒子？部隊的大門只要你兒子在一天，就會為你敞開這，到時候你要來提前給我通個信,我隨時恭候你，我聽說了你的故事，想聽聽你是怎么孝敬父母的，我等你的好消息。''兒子當(dāng)了七年技術(shù)兵,本來首長答應(yīng)過我,要留在部隊的。他回來探親！又被豐水醫(yī)院院長的女兒繞纏住,嫁過來如今我那小孫女都快五個多月了。老婆子在家專門給帶這孩子呢,我們那媳婦一天在家我啥活都沒有讓干過,就幫老婆子帶個小娃娃?！?/p>
八子渠首來源于馬迎河里的水；這河是兩山夾在中間的一條祁連山上淌下來的雪水,聚集在河壩里。七十年代修建起東西一道渠,這渠里的水澆灌三個公社的土地面積。渠里擺滿了一堆一堆的砌渠石頭,渠岸上或靠近岸的灘地上堆著一堆堆瓜子石,細(xì)砂。人山人海的壩彎里,都在緊張的忙碌中,他們各干各家的活,有的幾家搭在一起,在灘地上搭起草棚,雖然晚上籠著柴火過夜。但他們少跑很多路。兩三天就用牛拉驢拉架子車備夠充足的料石。
王力今天開上三叉手扶在河壩里拉了兩趟混合砂,倒在他家岸沿附近的石灘上。他走過來站在渠岸上一眼看去；這全部的工程下來,在他們大隊范圍內(nèi),就他家的戰(zhàn)線最長,但渠壩里的料石卻沒有備下多少。王力一下子沒有了信興,他把車開過去熄滅火,想想起他們這個家。只是做樣子給別人看的,這一大家子人,就他老三還在這壩彎里埋頭苦干,他這樣干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頭。他洋拉在一個沒有人看見的港灣里；茫然的不知去向,感到自己的眼睛像被人蒙了一塊黑紗一樣,不知明天會是什么樣子？想到老大把一家子五口人的工程都扔給他老三,自己去糖廠享輕富,掙到的錢裝進他們自己的腰包。家里的重活輕活都是他老三在干,照這樣下去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他出頭之日？王力這樣想的時候好似坍塌了的房屋，振作不起精神。
桔子坐進車廂里走上工地,她遇上了別大隊的同學(xué)張玲芬，他們自從糖廠一別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面，偶爾一見如隔三秋，擁抱在一起誰也不想離開誰，誰也不想走進自己家的工地上干活；他們瞅見一個人稀少的地方坐下來。張玲芬想到她家的條件不是很好，她和哥哥嫂嫂生活在一個屋檐下過日子。父母年老體弱,身體又不是很好。她拉住桔子的手看著她的臉想；都是姑娘！她也是在糖廠車間里干活掙錢回來的,她張玲芬為什么就不能像桔子一樣蕭傻的生活？就是因為桔子家里有兩個給她家里干活的嫂子！父母承涼嫂子承擔(dān)起所有家務(wù)！身為女兒的桔子理所應(yīng)當(dāng)輕松。她又一想；橘子的父母坐在嫂子抬著的轎子里他們跟著享受生活，她張玲芬的父母把全部的家務(wù)包攬下來,地里的活也全憑他們在干,她張玲芬總不能讓年老的父母也來這工地背石頭。身為女兒,她要做父母身邊的小棉襖,但她也不能忽視哥哥嫂嫂！哥哥嫂嫂才是爹娘身邊掌家人。她張玲芬和桔子分開又偶爾相遇,他們都不想去壩彎里干又臟又累的活了,就把自己躲在一個沒人看見的土挨下，聊起天來一聊就是一個假頭,直到壩彎里的人都干乏干困休息了，他們才走過來面對自己家的工地。各自去了屬于自己的地方。由于父母的過分疼愛,她桔子就是今天不出來干活,她三哥也不會把她怎么樣。
但張玲芬就不同了,她在家里小心呵護著自己的哥哥嫂嫂！害怕在嫂嫂面前沒有了尊嚴(yán),她爸她媽的日子可就不那么好過了。她張玲芬硬可多干活也不想讓嫂子在背后說三道四。她抬頭看了一眼太陽，時間過去的太快了。他們不該在這樣的勞動中躲在這里邋懶，如果被自己隊里人看見是不好的,勞動有什么怕的,能吃苦勞動的人,才是最光榮的人！光榮的人,心里充滿陽光,陽光是給人們帶來熱量的,陽光是照耀大地萬物生長的,她張玲芬要想做一個有陽光的人。那就是不能怕吃苦!她得趕緊去自己的工地上干活。
桔子走在自己家的工地上站在渠岸上,掃了一眼人山 人海的壩灣里，這周邊只見她家的三叉機停泊在遠(yuǎn)處的石灘上,不見她三哥王力的面。她望眼欲穿的搜尋著，看不到她三哥的去向，不知道她三哥去了哪里？但她知道這時是中午吃肚子的時間,她肚子也餓了,一個晌午她都和張玲芬聊天,沒有來工地干活，她知道三哥一定是在生她的氣把自己藏起來躲這不見她，她只想和她三哥一起供度她媽預(yù)備給他們好吃的中午餐。下午她一定要補回來中午失去的。她先取下車廂前欄桿上挎了的黃背包,喊她三哥去自家的壩彎里吃東西,正和王偉聊天的王力答應(yīng)好下午給王偉家的工地上拉兩車混合砂,他王力在他自己家里就好似拉犁的牛，連開車帶上砂他已經(jīng)精辟力竭。王偉和他的兩個妹妹有的是勞力上砂,這不兩全齊美嗎？何必他王力把自己吊在一棵樹上吊死呢？這可不是他王力想要的,就算他這樣做對家里就是消耗，他父母和王偉父母雖然是幾年的死敵，他王力和王偉從小一起長大，抬頭不見低頭見，他王力只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