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燈光下拆掉所有要洗的東西,又取下墻裙他還不想睡。只想看看一個冬天以來那一雙兒女清脆響亮的跑步聲,使他在孤單寂靜中取樂！他很感動的拉開窗簾。拉開一扇鑲上玻璃的窗戶,看著窗外的夜景！藍光盈盈的天空擺滿了密密麻麻的星星，好似一朵一朵小巧玲瓏的小白花!閃爍著銀白色銀光。月亮升起來了！靜悄悄的在半空憂憂樂樂。灑下明亮的月光普照人間黑夜的每一個角落,不知有多少個夜晚你一直守候著人們的心恬,當(dāng)你悄然離去的時候,總是人間的黎明！黎明了你又去了哪里？
清晨的天空在十字街路口洋溢著藍天白云,有人走出東南西北街門時。看到的第一個挑這水桶的人；那就是在這隊里還不認識幾個人的小媳婦孫敏。他們不知道豐水醫(yī)院的孫院長讓自己的女兒那么辛苦！到底是為什么？知道了他該做何感想?。“雅畠杭捱M那樣的家庭究竟圖什么？
他去澇壩里挑第二擔(dān)水的時候,才看見了第一個拉上牛去澇壩里吃水的大頭隊長,他們雖然沒有說過話,但彼此都認識。孫敏也是王星大妹灰子結(jié)婚那天,白話王自認為是他孝子的女兒。隊里人為了巴結(jié)他都會不請自到；結(jié)果新媳婦早都坐進親車里了,卻沒有人走出門來上車送親。白話王和兩個兒子去家里連拉帶湊把大頭隊長拉上親車。剛一松手,大頭隊長就跳下車來跑進家門,一連跑了幾次,像小時候刁花花羊羔一樣。最后有王星和王滑才把這人按在親車里。呂芬琴挨家串門求情下話和王滑拉來隊里幾個女的,再就是當(dāng)天來答禮的親戚。這就是白話王嫁姑娘！姑娘在隊里人心里有多少俸量,就看嫁的時候有沒有人心甘情愿坐進親車送你到婆家。這就是姑娘告別娘家人！
孫敏一連挑了四趟八桶水,倒?jié)M了所有能盛水的大家伙,他泡進拆下在他屋子里的東西,給孩子穿好衣服,包裹在襁褓里,他挪出西南兩間屋子的黃色單人沙發(fā),把孩子放進沙發(fā)扶手的拐角里,讓孩子看見他的存在,就會少一些哭泣。孩子的哭聲使他的心里很煩；他聽白話王說今天下午,他們從渠首回來路過,拉上他的黎姑媽也就是王星的姑奶奶來家里上墳。孫敏在這家里的一年多以來?？辞宄藚畏仪僭谟H戚們心里的地位；這都是她在這家里十幾年做到的,在家大人多的親戚面前她都是以誠相待，飯一頓茶一頓,就算沒有好吃的大魚大肉。她總是鉆在廚屋里一頓又一頓的清茶淡飯端上人面。孫敏也不例外,他在這個家里才剛剛立足做人,他要做到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誰都知道他是孫院長的女兒,他得在這家里昂首挺胸,包榮影子和白話王的不道德。他分顏色把泡好的東西洗出來,就趕緊做中午飯。
他就這樣不懇不卑的辛苦,影子一點都不留余底的把他挑來的水提進后門的雞圈給女兒洗衣服,她總說女兒和沒有媳婦的三兒子給有了孩子的媳婦干活,每到地里干活下班回來影子總說；‘’把我的娃都辛苦的有皮沒毛,回來就多睡一會。''就是兒女們主動去廚屋里幫忙干點活,挑兩趟水,她都攛梭在南屋里不讓出門,這就是她家的規(guī)矩。
王力中午拉回了他姑奶奶,影子又打發(fā)他去了結(jié)婚不久的姐姐灰子家里,請灰子回來上墳敬先人燒紙。豈不知下午拉回王星田姑媽,桔子和呂芬琴。現(xiàn)在的呂芬琴和過去的呂相差芬琴完全判若兩人！那個女人不在男人的懷抱里顯擺一下自己的威嚴。她身穿月白色西服,襯托灰白色尼綸衫,六眼黑皮鞋。這不得不讓人有所妒忌；最重要的是她像這家里的小貴夫人似的被兩個小姑子攙扶住兩個胳膊,踩在影子遞在車廂下的凳子下來。她的三個孩子像受了難的羔羊,圍困在母親身邊寸步不離的走進南屋,她在單人沙發(fā)里和黎姑奶奶側(cè)身坐下來。孫敏覽了肉,準備好了肉面條食材站在爐子跟前盯著鍋開了就往鍋里下面。
影 子掏出連在褲腰帶上的鑰匙打開紅箱蓋上的鎖子,解開箱蓋,一手湊住箱蓋,一手取出白花大瓷盆,這個盆子是橘子在糖廠打零工用過的，影子寶貝的鎖上箱蓋上的鎖子。和先前一樣,舀掉一勺鍋里快下面的水,摻上幾勺桶子里的涼水,就這樣他半盆你半盆的舀干了搭在爐圈里的一淺鍋開水,桶子也干晾在那里,被洗臉的人一盆一盆的潑在門外,汪洋在臺沿下的地里。影子手拿白毛巾專給洗過臉的女兒和大媳婦遞毛巾,看這人都擦過臉,原份把白臉盆和毛巾放進箱子里,鎖上鎖子。
孩子的哭聲使黎姑奶奶和桔子去了西北兩間屋內(nèi),影子趕快坐進剛騰出的地方和呂芬琴側(cè)身在單人沙發(fā)里,她問；‘’芬琴！你在豐水看病看的怎么樣？身子有沒有好一些。''呂芬琴說；‘’好是好了一些,就是腰還在疼,在田姑媽家里住著吃了十幾副中藥,稍有些好轉(zhuǎn)。''這對冤家婆媳突然親近起來,這讓孫敏感到了他以后的處境又意味著什么。這不是明擺著嗎？影子她大兒子出去在城里當(dāng)官了,她不能怠慢大媳婦,話又說回來,大媳婦的三個孩子都用不著她這個婆婆再破費給她操心!她也用不著給小媳婦生的這個月個咋,為了逃避帶孩子,她成天避在人家里象逃難似的避開哭聲。這不是一個很長久的辦法；她只要討好大媳婦就不怕她郝香蘭的貴夫人位子不保。
吃過飯孫敏想是呂芬琴一個冬天都在糖廠,是他孫敏在家里精心照顧她的三個孩子。怎么也得把這么多的碗盞洗掉吧？可他沒有想到的是呂芬琴吃過飯,把婉推過去就和她的三個孩子去了北過道的東小屋里。這是原來的三間北屋,街門是開在北東角的,就在年前的夏天。把一間北屋留出來當(dāng)成了街門過道,這讓孫敏不能理解。他看到人性是那么的不堪一擊,想當(dāng)初；影子和小姑子時不時都在他孫敏房間,叨咕呂芬琴的不是,經(jīng)常給他孫敏塞幾個好吃的糖酥餅,或者其它。他也沒有被那些東西誘惑,對她的三個孩子一直都是以誠相待。他不希望一個善良而又勤勞的女人被一個好吃懶做的惡婆婆捏待,他時常在北屋里幫忙做飯,給她孩子做鞋,這都是影子很不舒服的事。呂芬琴處處在人面前顯示著官,太太的高傲情緒，這讓孫敏感到了后怕和煩躁。
清明這天他孫敏在這家大人多的家庭里；光伺候輪流來燒紙敬先人的親戚。來一個人就得做頓飯,炒一次菜,泡一次茶。一直接二連三的立在爐子跟前堅守著這個孝子家庭的規(guī)矩,到了天黑坐這吃過下午飯。坐著的一屋子人看著他孫敏洗好鍋碗,把喂豬的食用洗鍋水燙好。他才能抱起孩子走進自己睡覺的房間，即便是辛苦。但他的孩子有親戚們輪流抱著,沒有被哭,他心里也是高興的。也很感謝親戚們給他帶來了幸福和感動！天黑了，他孤零零抱著孩子走進他睡覺的西北兩間屋門，把孩子放進被窩。即便是他忙的不可開交，到了夜晚一個冬天他都是睜著兩個眼睛過夜,但他不覺得因為沒有睡眠而感到乏困過,凡到是精力充沛，從早到晚他都在不停的忙碌這，也不覺得累。這天晚上他把頭挨到枕頭上,靜靜聽了一時窗外平時的腳步聲，瞌上了眼睛,兩個在他窗下跑步的孩子今天晚上卻聽不到了。
夢里的他帶著憂心忡忡的不快和壓抑，憂傷的臉上帶著一絲惆悵和苦悶。好似剛剛哭過；流下的兩道淚痕看起來很痛苦。他走上兩層鑲這石巖的東梗，孫家大莊子門前的打麥場里,打麥場上已被鐵犁犁成了沙拉塊地,他面向從中踏的一條白光刺眼的小路，那兩股汪洋在眼眶里的淚慢慢流下，他懷里抱著他的孩子。面向西走著；不知是哪里飛來的仙鶴,仙鶴飛翔這兩個翅膀在他面前閃耀著,睜著兩個明朗的眼睛,觀望他那淚痕憂傷的臉,抱在他懷里的孩子微笑這面向仙鶴扇這兩個小手,遮擋這仙鶴眼睛。仙鶴翱翔著兩個肥大的翅膀從他腦后伸過脖子仔細搜尋他那帶著淚痕憂傷的臉向西走著,他懷里抱著的孩子扇著兩個小手攔住仙鶴的眼睛。仙鶴的脖子又從腦后伸過另一個胛肩看他那張憂傷的臉,仙鶴噗嗒飛走了,飛過去在他右手墻里草圈的愉樹上，口呲不清的說；''你叫她媽媽！叫她一聲媽媽！''媽媽兩字在他心里親切！而又溫和！可他期待了很久！又覺得那么陌生。他不想回頭看她。就那樣憂傷的向西走著。仙鶴有些著急的向西南飛走了,想念的心使他很急躁。他攆著仙鶴飛奔著，兩臂攬住奶白喇叭花，緊攆著仙鶴的蹤跡上了祁連山，眼看仙鶴飛翔西南的一個山頭，孫敏這才感到了失去的那份親切！而后悔。盯著仙鶴朝著祁連山走去的方向，心里的那份親切和激動使他急躁不安。他向仙鶴飛走的方向飛奔著。仙鶴飛過去給他留下了一條像有煙的飛機飛過去的一條路線！他像瘋了似的追攆著。突然又變成一條白光刺眼的寬敞大路，他輕飄飄的順著那條大路奔跑著,仙鶴飛上西南的高山頂,看不見仙鶴是他的心里很急躁！他依然奔跑著。只見那座高高聳立的山頂拉上霧，迷霧重重顯示在他的眼瞼，他失望的在荒涼的黃土塵埃的大山上滑了一下就被摔下懸崖。嚇了一驚醒來；他拉開燈繩屋子里的燈嘩的亮了,他坐起身來想了想夢中的仙鶴,是那么真實,仙鶴的樣子讓他記憶猶新,他的心還在為仙鶴的那雙明朗眼睛感動著！激動著！就好似仙鶴在他眼前翱翔著。
他清楚的記得他眼睛里流著兩股眼淚流下臉頰,他看了看他枕過頭的枕巾,枕過頭的兩邊兩大片濕漉漉的。這是夢嗎？難道他是把痛苦帶到夢里真的哭過嗎？這就奇怪了？為什么是天上飛來的東西說；''你叫她媽媽。''媽媽這兩個字對他孫敏已經(jīng)很陌生了,是媽媽讓他斷送了美好的青春！在這家里受盡苦難。可從仙鶴嘴里叫出來的媽媽讓他的心充滿熱情和親切！他看了一眼左腕上的孔雀手表,半夜兩點整。他跳下炕拿起咖啡色方桌上的圓鏡子照了照自己的臉，是否留下淚痕的印記,在夢里的那兩股淚痕真的顯示在臉上。真真切切，眼眶里濕潤潤的，好似流過淚的樣子！
他拉了一下燈繩,燈滅了,黑乎乎的屋子他把頭埃在枕頭上很快瞌上了眼睛,山溝里幽黑寒冷,對面的山巒投下
幢幢暗影,處處彌漫著一份陰森,瑟瑟逼人的氣息。他赤裸裸的踩在冰冷的水泥板上,下面有小溪水嘩嘩流淌著,他認得這地方。但還不是很熟悉；對面射出一道道亮光的暗洞。他顫巍巍地手里不知是哪里來的一根條,畏縮著向前邁著步子,恐懼,驚慌和頑強的渴望壓迫著他,他茫然回顧。
走出個老婆婆！老婆婆容光煥發(fā)的象南山坳走去,她很像去世的奶奶！很想追攆過去看奶奶一眼，也很想念奶奶，眼看奶奶走遠了也不打算理他,他焦急的跟著身影攆過去。奶奶身上穿上原來的衣服。不知道哪里有一股火光閃現(xiàn)在他眼前；他轉(zhuǎn)過身扒在山洞口,他那去世不久的二叔手上搋著面手,虎視眈眈的一幫人正忙著在不遠的地方砌渠，二叔正在給他們做飯。孫敏還沒有走近他,他順手把他推了一把,他沒有站穩(wěn)向后退進一條小河里飄著的紅船里,飄蕩著上了岸。
這個早晨是清明過后的第一個早晨；清早王力開上手扶送走了姑奶奶！呂芬琴和灰子瀟灑的站在門外等王力轉(zhuǎn)折回來送他們?nèi)ヘS水。呂芬琴在她的小房間準備好了上路的刑裝,影子包裹好了桔子買給孫敏的白色尼綸衫,交待灰子帶回去送給她大嫂,證實小姑子灰子買給大嫂的心意！影子交待完這件事,她拉上冰冰的手把頭探出南屋門,乜視了一眼關(guān)閉著的西北兩間屋門。走出后門,看了一眼兩個圈里的四個豬。豬被餓得扒著前蹄哼哼直叫,她拉著冰冰的手走進街門,走上西屋臺沿在孫敏睡覺的窗跟下扒破嗓門的說；''冰冰!太陽出來曬焦了屁股,你還好意思睡這嗎？豬都餓得跳出了圈墻跑了，我看你睡這。''
孫敏在夢里坐這紅船上了岸,就被這個熟悉的嗓音喉醒,記得他晚上睡覺時是穿這衣服的,可在夢里他卻赤裸裸的。二叔去世算一算也有半年時間了,他病重時期他卻沒能去看望他最后一眼,心里十分想念。在夢里他又沒能讓他靠近他,就把他推上紅船游上了岸,他又在這間黑暗的屋子里。
呂芬琴被老三王力綁在自行車后架上走了,他身穿新衣服,身后又有王滑那高官厚祿的臨時工,在糖廠現(xiàn)在是紅的發(fā)直。她從一個沒有文化的村婦變成了高貴的城里人,王滑已經(jīng)準備把他們的三個孩子接去糖廠上學(xué),孫敏雖然知道,他只不過就是一個地道的農(nóng)民工而已,怎么會有那么大權(quán)力把家?guī)ヌ菑S呢？可在這家里,他孫敏是真正的城市戶口的城里人,卻成了這一群虱子的保姆,他心有不甘。
灰子騎上結(jié)婚時娘家陪的自行車,他在婆家這車子就是她自己在騎,不像孫敏乃樣無助,就連娘家的陪嫁洗臉盆,他都沒有權(quán)力留在自己房里洗臉?；易庸谴箨爼?男人當(dāng)兵復(fù)員回來,就去了公社稅務(wù)所,白話王有的牛吹,說；''兒媳婦娶的是醫(yī)院院長的女兒,姑娘嫁的是書記的兒子,他女兒沒有上過一天學(xué),嫁的卻是豐水鄉(xiāng)上班的收說干部。老大兒子在糖廠帶領(lǐng)一百多號人干活,在樂清鎮(zhèn)有七個大隊,兩千多號人里,就找不到一個能帶領(lǐng)一百多號人的領(lǐng)頭人去糖廠勝任,這都是鎮(zhèn)上的書記看了他白話王的面子,他白話王是出了名的孝子,他也是這鎮(zhèn)的人學(xué)習(xí)的榜樣,一個做榜樣的孝子是全鎮(zhèn)人民學(xué)習(xí)的典范,誰還趕在他面前說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