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庭月和瑯琊晚這邊聊得起勁,歡聲笑語不斷,然而旁邊兩人卻沉默不語,安靜得有些出奇。
那位招親女子,正雙眼冒光,直勾勾地盯著寧洛畫,一邊還裝模作樣地拿著空茶杯,時不時作喝茶狀。
而寧洛畫呢,卻冷著一張臉,一動不動端坐著,如泥塑菩薩般,對招親女子的目光充眼不見。
蘇庭月不經(jīng)意間看見這滑稽的一幕,實在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惹來寧洛畫的橫眼冷對。
“不知姑娘大名?”蘇庭月強忍著笑意,臉上帶著些許好奇,開口詢問:“我看姑娘容貌秀麗,氣質(zhì)也頗為獨特,為何還要通過比武招親這種方式來尋覓如意郎君呢?”
蘇庭月不明白,以這姑娘的模樣,上門求親的人應(yīng)該不在少數(shù)才對,對于先前圍觀百姓的議論,蘇庭月半信半疑。
招親女子一開始并沒有注意到蘇庭月是跟她說話,直到蘇庭月第三次詢問她,才反應(yīng)過來。
反應(yīng)過來后,她也沒有太多羞澀,而是很爽利地回答:“我叫王燕花,自幼喜歡習(xí)武。及笄后用長鞭打過幾個說話不中聽的媒婆,此后,就沒人敢上門提親了?!闭f到這,王燕花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一絲尷尬與赧然。
“所以父親只能想出比武招親這法子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可以找個武藝上與我旗鼓相當(dāng)?shù)姆蚓院笠材芤黄鹎写栉渌??!?/p>
蘇庭月聽罷,心中暗想:難怪沒人愿意上臺,就她這火爆的性格脾氣,想找到如意郎君,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啊。他接著問道:“你是找陪練還是找夫君???”
王燕花卻好像沒聽到蘇庭月的問話,對他置若罔聞,又開始兩眼發(fā)光的盯著寧洛畫,呆呆自言自語:“這位公子真像畫中之人,不,就算畫中之人也沒他萬分之一的好看!”那副花癡的模樣,讓一旁向來古靈精怪的瑯琊晚都忍不住“咯咯”地笑出了聲。
“有什么好笑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只是欣賞他的相貌而已!”王燕花清醒過來,急忙為自己辯解:“又不是……”她臉上微微泛起了紅暈,似乎被說中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
蘇庭月見寧洛畫的臉色越來越冷,宛如即將下大雪前的天空,陰沉沉的。打圓場道:”好了,小魔頭,我們和你一起去找你哥哥,至于王姑娘你隨……”話還未說完,就見寧洛畫猛地站起身來,二話不說,徑直朝著房門走去。
王燕花見狀,下意識地抬腳想跟上,卻被寧洛畫舉劍擋住,“王姑娘,請注意你的言行舉止!”那聲音冷得像臘九里的寒風(fēng)。
王燕花隨口應(yīng)道:”哦,好的?!笨伤焐想m然答應(yīng)了,眼睛卻仍然死死盯著寧洛畫,仿佛被施了定身符一般一動不動。
寧洛畫見此情形,實在是無奈至極,只能轉(zhuǎn)身便走。
蘇庭月連忙跟在他身后往茶樓大門走去。一邊走,一邊“哈哈哈”大笑起來。出了茶樓,蘇庭月仍笑得停不下來,寧洛畫終于忍不住了,轉(zhuǎn)身面無表情地問他:“很好笑?”
蘇庭月強忍著笑意道:“難道不好笑?這般真性情的女子可是少見得很!”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花。
寧洛畫微微皺眉,反問道:“很少見嗎?”
蘇庭月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應(yīng)該不多見。寧兄你長相氣質(zhì)如此出眾,有女子欣賞也是再正常不過。”他一邊說,一邊朝寧洛畫擠眉弄眼。
寧洛畫輕輕哼了一聲,道:“不需要……”
“呃……”短暫的沉默后,氣氛稍顯尷尬。
瑯琊晚見蘇庭月只顧和寧洛畫說話,都不搭理自己,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失落,于是嬌嗔道:“庭月哥哥,你和明輝君的感情真好?!?/p>
蘇庭月聽到瑯琊晚的話,立刻來了興致,他自豪地道:“那當(dāng)然了,我們可是一起洗過澡,狩獵過妖獸,還一起醉過酒的好兄弟!”說完,朝寧洛畫又?jǐn)D了擠眼睛,問寧洛畫道:“是不是啊,明輝君?”
“……”寧洛畫不語,只是微微別過頭,耳尖略微有些發(fā)紅。
蘇庭月看向后方,奇道:“那個王姑娘怎么沒跟上來?她怎么舍得寧兄此等如花美男?”說完,還故意假裝色迷迷地上下打量寧洛畫。
寧洛畫冷眼斜睨了他一眼。蘇庭月被他的冷眼看得瞬間敗下陣來,連連擺手道:”好,好,我不再說了?!?/p>
瑯琊晚抿著嘴,偷偷一笑。
三人漫步在熱鬧的街道上,街道兩旁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攤位,小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行人來來往往,絡(luò)繹不絕。
蘇庭月轉(zhuǎn)頭對瑯琊晚說道:“落崖城如此之大,人又這么多,我們到底該怎么找你哥哥?。俊碧K庭月一臉無奈。
“不用找,只要到客棧等他就行!”瑯琊晚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一絲促狹。
蘇庭月一聽這話,立馬知道自己又被瑯琊晚耍了。他佯裝生氣地瞪了瑯琊晚一眼。
“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
“嘻嘻,庭月哥哥,看我的絕招!”瑯琊晚調(diào)皮地一笑,說著就把手伸進(jìn)儲物袋里,做出要取東西的動作。
“?。 碧K庭月看見瑯琊晚的舉動,嚇得臉色微變,大聲叫道:“小魔頭,你不是說你沒帶青蟲在身上嗎?”
“我是沒帶??!”瑯琊晚得意地笑著,眼睛瞇成一條縫:“我就是故意嚇嚇你。”
一旁的寧洛畫似乎不想再聽到他們倆說話了,眉頭微微皺起,加快腳步,朝前走去。
蘇庭月見狀,趕緊和瑯琊晚跟上,三人一路朝著客棧的方向走去。
客棧門口,三人見到了如同無頭蒼蠅般繞圈轉(zhuǎn)的瑯琊暉。
瑯琊暉一見到瑯琊晚,臉上立刻露出驚喜與擔(dān)憂交織的表情。急忙迎上去:“妹妹,你可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就真以為你出事了,差點就要出去找你了。”
瑯琊暉的父親也就是瑯琊家的家主瑯琊觀復(fù)生性浪蕩,十分好色,除了正妻外,還娶了二十幾位夫人,給瑯琊暉帶來庶弟妹三十幾人,而與瑯琊暉同父同母僅有瑯琊晚這個的妹妹。因此,兩人感情十分深厚,瑯琊暉更是對這個妹妹疼愛有加。
這時,瑯琊暉似乎才發(fā)現(xiàn)跟在瑯琊晚身后的蘇庭月,寧洛畫兩人,搖著扇子,驚奇地問道:“明輝君、庭月弟弟!你們怎么和我妹妹在一起?”
客棧大堂內(nèi),四人圍著一張桌子坐著。
蘇庭月見瑯琊暉滿臉愁容,逮住開口問道:“暉兄,出什么事了?怎么就你帶妹妹兩人在外面?”瑯琊暉慢慢晃著扇子,面露糾結(jié)之色,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
“大哥,難道,難道家中真的出了什么大事?難怪你會同意我跟著你出來?!爆樼鹜硪姼绺邕@般模樣,心中也不由得急了,道:“說啊,庭月哥哥和明輝君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不能說的?”
“我們家中確實出了些事。你們兩人是否從澤水城經(jīng)過?”瑯琊暉猶豫再三,收起子扇,終于還是開口了。
蘇庭月點頭道:“不錯,我們確實剛從澤水城過來?!?/p>
“前些日子,澤水城胥家覆滅之事可曾聽說?”瑯琊暉神情凝重地問道。
蘇庭月一臉驚奇:“我們探查胥家時,并未發(fā)現(xiàn)胥家人的尸體,胥家覆滅之事從何說起?”
寧洛畫這時說道:“那日你在客棧昏睡之時,胥路塵曾來過,他提及在邪尸群中,依稀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就猜測邪尸群恐怕是其家人和看病之人,以及病人親人被人殺死所形成的,當(dāng)時他的神情十分擔(dān)憂和焦急?!?/p>
蘇庭月聽他這么說,心中涌起疑問,趕忙問道:“那是何人殺死的?又是如何殺死這么多人的?殺死這么多人又是怎么轉(zhuǎn)化成邪尸的?”
寧洛畫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清楚。
瑯琊暉這時卻驚喜道:“路塵還活著?這我倒不知。不過確實有仙門世家子弟狩獵追殺游蕩至澤水沼澤的邪尸群時,發(fā)現(xiàn)胥家人所化的邪尸?!?/p>
蘇庭月道:“就算有幾個胥家所化的邪尸,也不能說胥家覆滅吧?說不定只是部分胥家人遭遇不測呢?!?/p>
瑯琊暉面色沉重,回道:“如果發(fā)現(xiàn)的胥家邪尸中有胥家家主呢!連家主都遭遇不測,胥家恐怕是真的覆滅了!”
蘇庭月不禁驚道:“?。●慵壹抑鞫蓟尚笆??!那……胥家真的覆滅了……不對,不是還有胥路塵在嗎?”轉(zhuǎn)念一想,胥路塵是次子,胥家最重要的煉丹技藝并沒有繼承。而普通的看病采藥也并不能支撐起一流仙家。
寧洛畫表情不變地問道:“瑯琊家和胥家覆滅有何關(guān)系?”寧洛畫敏銳地察覺到瑯琊暉對胥家有點過分關(guān)注了。
瑯琊暉嘆了口氣,道:”前些日子我父親收到胥家家主飛信,信中言及遺寶有變,小心提防!父親心中憂慮,發(fā)信追問詳情。飛信雖發(fā)過去了,卻如石沉大海,再無任何消息回復(fù)。于是便叫我過來看下?!彼戳艘谎郜樼鹜?,道:“出門前被晚兒知道,哭著鬧著定要跟過來,我實在拗不過她,便只能帶著她了?!?/p>
“遺寶?”蘇庭月眼睛一亮,“遺寶是什么?”
寧洛畫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xù)追問瑯琊暉:“你可知要提防什么?是何種危險?”
蘇庭月也不以為意,他本就隨口一問。
“我也不知道?。 爆樼饡煙o奈地?fù)u了搖頭,滿臉疑惑地道:“不過前天收到父親飛信,說家中已平安無事,叫我們回家。想來問題已經(jīng)解決!我亦回信告知胥家大概情況,準(zhǔn)備明日啟程和妹妹一同回家,再跟父親詳談此事?!?/p>
寧洛畫輕輕點頭,又接著追問道:“那你們又為何來到落崖城?”
瑯琊暉欲言又止,面露羞色?,樼鹜碓谝慌钥戳丝此?“哥,這有什么不好意思說的,” 忍不住“噗嗤”一笑,大大方方地對蘇庭月道:“哥哥就是想看看他的未婚妻了?!?/p>
蘇庭月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說完,朝瑯琊晚擠了擠眼睛,調(diào)侃他道:“暉兄看見沒?可還滿意?”
瑯琊晚同樣擠了擠眼,笑嘻嘻地道:“看見啦,哥哥十分滿意,所以他才想明早就回家,好早點準(zhǔn)備迎娶嫂嫂!”
一旁的瑯琊暉聽到妹妹的話,沒有反駁,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二傻子般幸福的笑容。
“哦,明日我和寧兄準(zhǔn)備去千嶂原看風(fēng)景,就不能同路了。聽聞那千嶂原風(fēng)景獨特,令人神往?!?/p>
瑯琊晚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連忙說道:“聽起來很不錯的樣子。我也要去千嶂原看風(fēng)景!”
蘇庭月連忙勸阻道:“你還是和你哥一起回家吧,湊什么熱鬧!你一個女孩子跟著我們不太方便!”
“我不管,我就要去,”瑯琊晚狡黠的一笑,眼睛滴溜溜地一轉(zhuǎn):“最多以后我不用青蟲嚇你了!庭月哥哥,你就帶上我吧!”在瑯琊晚的一番死纏爛打下,原本只有蘇庭月和寧洛畫的千嶂原之行變成了四人行。
“果然名不虛傳!”蘇庭月站在懸崖邊,俯瞰著下方一望無際,如同千萬把寶劍倒插在地面上的黃色山峰,感嘆道:“真是氣勢磅礴!果然名不虛傳!聽說千嶂原是千年前大能大戰(zhàn)后成形的。如果真是這樣,那戰(zhàn)斗之人的靈力該是何等充沛啊!才能造成這一奇觀!”
寧洛畫聽他這么說,點點頭說道:“家中藏書記載,千嶂原方圓百里,而且確實是大戰(zhàn)后形成的。”
這時,旁邊的瑯琊晚興奮地說道:“我曾聽說有人在里面采到奇藥,發(fā)現(xiàn)奇物,要是我們也能發(fā)現(xiàn)就好了!”
瑯琊暉接口道:“確實如此,路塵就曾跟我炫耀過,說他曾在此地采到過地靈參?!钡仂`參乃是一種靈藥,具有定魂安神的功效,因為其生長環(huán)境十分苛刻,所以十分稀少罕見。
四人說完,便順著前人向下的臺階,小心翼翼地來到底部。蘇庭月下意識地抬頭望向來時的臺階,卻發(fā)現(xiàn)臺階不見了。
“咦?”蘇庭月不禁發(fā)出一聲詫異的輕呼。
寧洛畫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樣,立刻問道:“怎么了?”
蘇庭月有些疑惑地道:“看不到下來的臺階了?!?/p>
瑯琊暉在一旁解釋道:“路塵曾說過千嶂原有天然迷陣和困陣,而且還禁飛。”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個指靈司南(唯一作用:指向方圓五里靈氣最濃郁的地方。),發(fā)現(xiàn)指針胡亂轉(zhuǎn)動后,他無奈,只能又放回去,道:”果然靈氣混亂,指靈司南無法使用?!?/p>
寧洛畫對蘇庭月說道:”千嶂原內(nèi)部層巒迭嶂、道路錯綜復(fù)雜,加上有迷陣存在,極易讓人迷失方向,不過我以前來過一次。你要跟緊我!不要擅自行動!”
然而,當(dāng)蘇庭月第三次看到他砍在山峰腳下的一處劍痕時,終于忍不住對帶路的寧洛畫說道:”寧兄你真的認(rèn)識路嗎?第三次了,我們在經(jīng)過這個地方已經(jīng)三次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恐怕就要困死在這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