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落崖城。青灰色的城墻上爬滿了斑駁苔蘚,熱鬧的街頭巷尾里充滿了人間煙火氣。
走在路上的寧洛畫又收到了一件飛信,快速地看完后,也不回,隨手燒了。
蘇庭月看到后,腳步一頓,問道:“寧兄,你都出來這么久了,是否是家中有事?”
寧洛畫垂眸掩去眼底的黑暗,語氣輕淡:“小事而已,不足一提!還是先去找家客棧休整一下。明日再去千嶂原?!彼桃饧涌炝四_步,向前急行。
“好啊。不知道落崖城有沒有好酒?!碧K庭月追上來。
“過度喝酒傷身……”
“好啦,知道啦,比我大不了幾歲,管得比我伯父還多,這次我不喝醉總行了吧?”說完,他又故意用寧洛畫聽得見的聲音喃喃自語:“真是個小管家婆!”
寧洛畫突然頓住,側頭看向身旁的蘇庭月,嘴角幾不可見的揚起:“好了,別生氣了,我陪你喝!”其實這幾日,他總在夜半看見蘇庭月對著月亮發(fā)呆,大概是因為胥家之事蘇庭月一直郁郁寡歡,悶悶不樂,所以寧洛畫一直有些擔心,現(xiàn)在看到他恢復到原樣,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
“這話可是你說的,你喝醉了我可不管你……”突然間,遠處傳來巨大的喧嘩聲,街上行人紛紛往發(fā)出聲音的方向趕去。
其中有個中年男子手里攥著一塊油紙包著的餅,一邊跑,一邊咬,還抽出空來對著他們喊:“你們這樣可不行,去晚了可占不到好位置!”
蘇庭月眼睛一亮,伸手攔住身旁急匆匆往喧嘩聲方向趕的老伯,問道:“這位老伯,前方發(fā)生何事,怎么那么多人去圍觀?”
被攔住的老伯腳步不停,邊走邊說道:”我這不是不知道,所以才準備跟過去看看!”
蘇庭月一愣,這理由強大!必須要跟上,見寧洛畫立在原地不動,抓起他的手往前沖去。
到了目的地一看,人群都聚集在一個兩層的建筑前面的擂臺前。蘇庭月泄了氣,哀嚎一聲道:“原來是打擂臺,這有什么好看的?”便欲拉著寧洛畫離開。
寧洛畫卻站住不動,蘇庭月奇道:“寧兄,你有興趣?”
“嗯?!睂幝瀹嫿忉尩溃骸斑@個擂臺似乎與我平時見到的擂臺不太一樣!”
這時,從擂臺后走出一中年男子,他向臺下行了一禮,道:“在下王九啟,家中略有些資產,今日特為小女招一賢婿。上臺條件如下:一、家中未娶妻子者;二、年齡小于三十者……”
待他講完條件,下了擂臺,樓上紅影一閃,一個手持長鞭的年約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足尖輕點,踩著從二樓垂下的紅綢飄落而下。
年輕女子的雙腳著地后,輕甩長鞭,利索地道:“條件剛才家父已經說了,有意者請上臺與小女子一決高下,勝者便可成為小女子的夫君?!备咭魟偮?,臺下已經響起接連不斷地抽氣聲。
“哎呀,不得了了!母老虎比武招親了!”
“聽說王九啟的這個女兒十歲就殺過妖獸!”
……
“哪里是十歲呦,分明只有七歲”說著說著,蘇庭月和寧洛畫兩人前面的幾個百姓就比武招親女子幾歲殺過妖獸一事爭吵起來。
這下本來沒什么興趣蘇庭月,得知是比武招親的擂臺,頓時來了興趣。他踮起腳,朝前方擠去。同時不忘興奮地對寧洛畫說道:“??!快看,這就是畫本里寫到的比武招親?。 ?/p>
寧洛畫面無表情,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冷聲問道:“很有趣嗎?或者說你想上臺?”
蘇庭月用力掙了掙,沒掙開,他扯著寧洛畫的袖子道:“當然有趣了,以前只是聽說書說過和畫本子里寫過比武招親,現(xiàn)在能看到真的,當然有趣了!”
寧洛畫松開了手。
蘇庭月這時突然湊近寧洛畫,壓低聲音,一本正經地在寧洛畫耳邊說道:“我才不會上臺,我要娶的道侶必須是和我情投意合、心心相印之人,否則我絕對不娶!”說完,他像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哈哈大笑起來,試圖用笑聲來掩飾內心的羞澀。
然而此時,臺上的女子卻感到又羞又怒。她原本以為會有人上臺與她一較高下,沒想到竟然無人應戰(zhàn)。
眼看著時間慢慢過去,招親女子想著自己的顏面即將掃地,她心中的怒火愈發(fā)旺盛。突地,她猛地一甩手中的長鞭,只見一道氣浪如狂風般朝臺下席卷而去。
這道氣浪來勢洶洶,威力巨大,頓時將臺下圍觀的百姓們掀翻在地,人仰馬翻,一片混亂。
“你怎么胡亂傷人!”就在這時,一聲清亮的呵斥聲從擂臺的另一側傳來。
話音未落,只見一道粉色身影如閃電般疾馳而起,如同一只輕盈的燕子,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擂臺上。
剛才的事情發(fā)生得太過突然,蘇庭月和寧洛畫都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直到那道氣浪洶涌而至,他們才匆忙出手抵擋。因此,在一群倒地的人中,他們兩人以及身后的人群仍然站立著,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招親女子一見兩人,頓時眼前一亮,也不管站在她身前的粉衣女子,高聲道:“那個穿黑衣服的,敢不敢與我擂臺一戰(zhàn)?”
蘇庭月一聽,四下看報看,只有寧洛畫一人穿著黑衣,頓時笑得前俯后仰。
“寧兄啊寧兄,你的桃花運來了!哈哈哈哈!”
剛才跌倒的百姓已經陸續(xù)爬起來,他們沒有朝招親女子問責,只是互相攙扶著稍微遠離了擂臺區(qū)域,同時嘴里罵罵咧咧不停。
招親女子也不管他們,嗔怪蘇庭月道:“穿藍衣的小弟弟,你笑什么笑!”
蘇庭月瞪大眼睛:“你在叫我?”
飛身上臺的女子見招親女子不理她,好奇地轉過身,看向兩人。
“哎呀,是你呀!庭月哥哥!”
“?。⌒∧ь^!”蘇庭月臉色驟變,拉著寧洛畫就要跑,一拉又沒拉動,卻看見了對方帶著疑惑的眼神。
寧洛畫見此女長得可愛,不知蘇庭月為何見到了就要跑。
“說清楚!”
蘇庭月無奈的站立原地。
“她是瑯琊家的大小姐,就是瑯琊暉的親妹妹瑯琊晚,比我小兩歲,是我發(fā)??!”說完,對飛身到面前的瑯琊晚介紹道:“我身邊這位就是寧家家主明輝君!”
“聽聞蘇家素來與瑯琊家交好,況且她又是你發(fā)小,那你剛才為何見她就要跑?”寧洛畫不解地問。
蘇庭月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見瑯琊晚朝寧洛畫施了一禮,笑著說:“明輝君有所不知,小時候我抓了只小青蟲給他看,結果他一看見青蟲就嚇得到處亂跑,最后躲進祠堂,抱著蘇家祖宗的牌位直喊救命!可越是這樣,我就越喜歡拿青蟲嚇他,嘻嘻嘻嘻!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他一看見我就逃了!”
蘇庭月又羞又惱:“你還好意思說,那么惡心的東西你也敢拿在手上!”
“喲,你猜我現(xiàn)在有沒有帶幾條青蟲?”瑯琊晚說完,拋了拋儲物袋。
蘇庭月一見,連忙躲到寧洛畫的身后,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肩膀。
寧洛畫伸出拿著佩劍的右手,擋住瑯琊晚:“瑯琊姑娘,開玩笑也應該適可而止!”
“明輝君,你居然當真啦?”瑯琊晚帶了幾分好奇,幾分無奈道:“誰會沒事帶幾條青蟲在身上?”說完,她收回儲物袋。看了看四周亂哄哄的人群,說道:“這兒吵死了,我們重新找個地方說話。”她已然忘記了上臺的初衷。
三人隨便找了家茶樓,還沒走進去,便聽到后面有人在叫。
“等等我!”招親女子也跟了過來。
瑯琊晚不悅地說道:“你不好好地招你的親,跟著我們干什么?”
“招親一事肯定黃了!四海之內皆吾友。還是新朋友比較重要!“招親女子又嗆了瑯琊晚一句:“再說我又不是跟著你!”
“你……”
眼見兩人就要吵起來,蘇庭月急忙擋在兩人中間。他一邊伸手虛按瑯琊晚的肩膀,一邊對著招親女子擠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兩位,在大街上吵吵嚷嚷,多失禮!”說完,他又看向寧洛畫,那眼神似乎在說:你怎么還不幫忙。
寧洛畫明顯意會了,他上前一步輕咳一聲,周身散發(fā)出一股威壓,鎮(zhèn)住兩女之間的劍拔弩張的氣氛。
茶樓二樓的包房內,香薰輕煙裊裊,彌漫著一股淡雅的香氣。
包房內一面繡有山水畫的屏風將房間分隔成里外兩間。里間擺放著一張矮桌,四周環(huán)繞著四個蒲團。外間擺放著一架古箏。
蘇庭月與另外三人一同走進里間,各自在蒲團上坐下。
蘇庭月看著瑯琊晚,好奇地問道:“你怎么一個人跑出來了?”瑯琊晚聞言,隨手抓起矮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熱茶,然后仰頭一飲而盡。
她放下茶杯,嘴角掛著一抹調皮的笑容,回答道:“誰說我一個人跑出來的?我可是跟著我哥一起出來的哦!”
蘇庭月疑惑地追問:“那你哥呢?”瑯琊晚眨了眨眼,一臉茫然地說:“我也不知道啊!我看到這邊人多熱鬧,就跑過來湊個熱鬧,結果就跟我哥走散啦!”
她稍稍停頓了一下,忽然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補充道:“說不定我哥這會兒正在到處找我呢!”說完,還調皮地朝蘇庭月扮了個鬼臉。
蘇庭月見狀,無奈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你和你哥可真是心大?。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