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時間還早,蘇庭月與蘇曲闌騎著馬,不緊不慢地朝蕩月湖的方向前行。蘇曲闌從儲物袋中取出干糧餅,遞給蘇庭月一塊,看到他直皺眉頭,勸道:“先吃點墊墊肚子,不知道到了蕩月湖還有沒有時間吃。”聽他這么說,蘇庭月才接過餅子,慢慢啃起來。
兩人直到寅時才到達蕩月湖邊。天空泛起魚肚白,初夏的凌晨,空氣中還微微有些涼意。遠處的面平靜如鏡,倒映著天邊的微光,好一幅美景。
兩人登上了昨晚租好的小船,向蕩月湖中心劃去。因為昨晚他們租船時已經(jīng)打聽到,花葉玲瓏魚就生活在蕩月湖中心的位置。二人一邊劃船,一邊打量著四周的美景。成片的花葉荷高低錯落擠在一起,中間夾雜著點點花苞,花葉荷上的露珠在晨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正當(dāng)他們沉浸在這一片美景之中時,附近一聲驚恐絕望的哭喊聲打破了這一湖靜謐。
兩人劃漿的動作一停,又立馬加快手中劃漿的動作,朝發(fā)出聲音的位置劃去。
“阿大,你在哪?”在花葉荷掩映之中,兩人看到了一艘破舊的漁船,一個渾身濕透,衣角袖口處滴著水的老漢趴在船尾,朝著水下聲嘶力竭地叫喊。
蘇庭月沒有絲毫猶豫,迅速對著自己使用“避水符”,縱身一躍,跳入水中。冰涼的湖水瞬間將他淹沒,蘇曲闌也緊隨其后。
落入水中,兩人發(fā)現(xiàn)水底昏暗,取出照明石,可惜,照明石在水底發(fā)揮的作用不大,還是看不清水中情況。兩人只能憑感覺水里摸索了好一陣,才在湖底找到溺水的捕魚者。
兩人合力把人帶到老漢所在的船上,老漢看到阿大,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撲通”一聲跪下,朝兩人猛磕頭,蘇庭月連忙扶起老漢,目光卻落在被救的阿大身上。
此時的阿大,四肢僵硬,面部慘白,毫無生氣,如同死人。幸而他是漁民,長期打魚,水性極好,溺水許久,蘇曲闌仔細(xì)檢查之后發(fā)現(xiàn)竟還有一絲氣息。
蘇庭月對阿大用了一張治療符,治療符化作一道黃光,沒入阿大的身體。
“有鬼,有鬼…”醒過來的阿大一臉驚恐的叫喊,拼命扭動著身體,極度的恐懼讓他五官扭曲,看上去有些恐怖。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說完,身體又開始劇烈抽搐起來。
蘇庭月一見情況不對,接連用了幾張符篆才讓阿大安靜下來,昏睡過去。
蘇庭月松了口氣,正準(zhǔn)備講話,一道人影如流星般從天而降,御劍落在船上。來人正是寧洛畫。
寧洛畫收起劍,朝兩人看了看,微微頷首,便蹲下身抓住阿大的一只手把起脈來。過了片刻,寧洛畫眉頭緊皺,抬起頭望向蘇庭月問道:“之前發(fā)生何事?”
“你在問我?”蘇庭月一臉詫異。
寧洛畫無聲地嘆了口氣,“是的?!?/p>
“如果我說我也不知道,你信嗎?”
寧洛畫冷著臉?biāo)浪赖囟⒅K庭月,沒有說話,空氣中彌漫著一般尷尬的氣氛。
這時,蘇曲闌解釋道:“寧少主,我們確實不知。我們只是剛剛從水底救回阿大,至于阿大如何落水,水中所遇何事,我們還沒來得及問這位老人家?!?/p>
話音剛落,昏睡中的阿大突然睜開右眼,露出一雙看不到黑色瞳孔的白色眼珠,加上口鼻涌出的污血,滿臉猙獰,四肢猛烈抖動,竟是要化為邪尸了。
寧洛畫連忙拉開抱著兒子身體的老漢,同時甩出了一張符箓,貼在阿大身上,困住了阿大。
寧洛畫這才松了一口氣,放開了老漢。蘇庭月滿臉疑惑,問道:“怎么會突然化為邪尸了?不是說只有死人才會化為邪尸嗎?這人還沒……”
蘇庭月話未說完,只見阿大的腦袋往旁邊一歪,撞擊在船尾的槳上。
蘇庭月急忙上前,探了探阿大的鼻息,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
“阿大撒網(wǎng)撒得得好好得……突然……就像被什么東西拉了一下,一下子……就從船上倒了下去!”老漢斷斷續(xù)續(xù)說著話,雙手捂著臉,聲音哽咽:“可憐阿大就快成親了……本想捕些魚……賺點錢財……結(jié)果卻出了這事……明明我們沒有到湖中心,就在岸邊不遠,嗚嗚……”
寧洛畫朝蘇庭月看了一眼,語氣冰冷地說道:“尸體不會無故突然化為邪尸,此地必有妖獸,我們兩人下水找下,看看有沒有發(fā)現(xiàn)?!?/p>
說完,他望向湖面,跳入水中。
此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遠處的湖水在升起的太陽照射下泛發(fā)著星點的光芒。
蘇庭月剛一下水,便已發(fā)現(xiàn)不妥之處。本來太陽已出,水溫應(yīng)該比剛才下水的水溫高。但此處湖水中的寒氣讓人覺得身體像是浸泡在冰水中一般。
蘇庭月游向不遠處的寧洛畫,發(fā)現(xiàn)寧洛畫已凍得嘴唇發(fā)紫。兩人聚在一起,忍住寒意,朝水底潛去找尋起來。
湖底渾濁,偶爾有幾條小魚穿梭而過。
兩人尋找了大半個時辰,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便準(zhǔn)備回到船上。
留在船上看守阿大尸身和老漢的蘇曲闌焦急地等了好長時間,終于看到兩人露出水面,見兩人面色蒼白,嘴唇帶紫,急忙把兩人拉上船。
待兩人坐在船板上休息了好一會兒,面色才逐漸好轉(zhuǎn),蘇曲闌才輕聲問道:“可有發(fā)現(xiàn)?”寧洛畫朝蘇曲闌搖搖頭,眼神中滿是不解。
這時蘇庭月一邊打著顫,一邊忍不住問道:“我們?yōu)槭裁匆J(rèn)定妖獸一定躲在水里?難道不能藏在花葉荷中。”
此言一出,眾人都愣住了。寧洛畫點點頭,開始打量起四周的花葉荷來。只見成片的花葉荷如同一把把碧傘半遮半掩著朵朵花苞隨著微風(fēng)輕輕搖擺著。
寧洛畫仔細(xì)觀察許久,才緩緩說道:“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p>
難道我猜錯了?蘇庭月心中暗想,也更仔細(xì)地打探起四周花葉荷來。陡然,他看到一處時,臉上露出笑容,“找到了?!?/p>
蘇曲闌問道:“在哪?”
“那不就是!”
蘇庭月指著前方幾十米處一朵盛開的花葉荷說道:“其它花葉荷都隨風(fēng)輕輕晃動,只有這一支花葉荷一動不動,是不是很奇怪?我先用破幻符試試!看看是不是!”
說話間,他甩了一張符向那支不動的花葉荷襲去。
符擊中花葉荷的瞬間,一道耀眼的光芒閃過,幻像頓時像被劃開的布帛,露出那朵盛開的花葉荷真面目,卻是一只浮在水面上的六足冰蟾。蘇庭月被自己的好運氣驚呆了,他沒想到他居然一猜一個準(zhǔn)。
見是六足冰蟾,蘇庭月忍不住用手掩面,苦笑道:“早知道是六足冰蟾這樣的丑八怪,就不打破幻象了?!?/p>
不怪蘇庭月說此話,只因六足冰蟾長得實在是讓人一言難盡,雖然妖獸大多數(shù)都面目可憎,可這只妖獸除了面目可憎之外還十分惡心。
這只六足冰蟾大約有一米高,整體呈灰色,祼露的皮膚上夾雜著長短不一的白色條紋;六條粗細(xì)不一的腿不均勻的分布在身體兩側(cè),一邊四條,一邊兩條;頭部中上位置豎長著一只大大的眼睛,散發(fā)著幽綠色的光芒,此時正盯著眾人;一張血盆大口占據(jù)了大半個身體,此時大口正大張著,露出滿嘴獠牙,似乎想一口吞了他們。
灰色的背部流淌著像是一條條小蛇狀的黑涎,滴落在水里沒有濺起絲毫水花,而周邊水域隨著黑涎的滴入,水溫更加低了;長在黑涎兩邊的一個個膿包更是不停蠕動,仿佛有什么東西要破皮而出,讓人看了頭皮發(fā)麻。
“斬殺作惡妖獸乃是義舉,無論美丑?!碧K曲闌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如果長得美,難道你就不殺了?不過這六足冰蟾長的是挺惡心的。”
“六足冰蟾善用毒氣攻擊,注意屏氣!”寧洛畫嚴(yán)肅地提醒道。蘇庭月鄭重地點點頭,示意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
六足冰蟾見自己暴露,頓時惱羞成怒,率先發(fā)起起攻擊。它大嘴一張,一道夾雜著死魚蝦碎片的黑氣朝幾人噴來。那黑氣所過之處,水面上頓時結(jié)起冰晶。三人急忙屏住呼吸。然而那黑氣不知如何,噴到距離他們還有一段時,便后勁不足,沒有了。除了水面上飄起了十幾只小魚,沒有對三人起到任何威脅。
蘇庭月驚奇道:“好蠢、好毒的妖獸!”
三人并沒有因此而大意。寧洛畫和蘇曲闌兩人手持長劍,體內(nèi)靈氣瘋狂運轉(zhuǎn),馭劍朝著六足冰蟾攻去;蘇庭月則在后面,雙手快速結(jié)印,一張張符箓被靈氣激發(fā),如漫天流星般朝著六足冰蟾飛去。
隨著六足冰蟾身上傷勢越來越重,鮮血不斷涌出,將周圍的湖水都染成了紅色。然而,它卻始終浮在原地不肯逃走。
就在三人以為大局已定時,突然,站在船尾的蘇庭月卻被人從身旁猛地一推,整個人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跌入水中。
原來船上老漢在他們不知何時化為邪尸,被六足冰蟾控制,趁身邊的蘇庭月不備,對他發(fā)起了攻擊。
蘇庭月本不擅長水性,之前能下水全憑避水符。而現(xiàn)在,之前使用的避水符時效早就過了。他在水中胡亂折騰了幾下后,浮浮沉沉中離船欲發(fā)遠了。
攻擊六足冰蟾的蘇曲闌聽見后方的落水聲,收回劍向前揮出一道劍氣攻向六足冰蟾,然后回頭,便看見了在水中掙扎的蘇庭月。
同樣不擅長水性的他避開被控制的老漢,拿出一張”避水符”朝蘇庭月甩去,然而,由于太過緊張,這張符并沒有命中目標(biāo)。
正當(dāng)他手足無措地拿出第二張“避水符”時,只見寧洛畫迅速收回劍身,同時甩出一張符,精準(zhǔn)地將老漢定住。緊接著,他毫不猶豫地“撲通”一聲跳入水中,迅速游到快要被水沒頂?shù)奶K庭月身邊。他一把將蘇庭月打暈,然后撈起他,踩著水來到另一條船上。
把蘇庭月放在船上后,寧洛畫拔出劍,飛身上前朝六足冰蟾一揮,一道白色劍氣如閃電一般劃過天際,只聽見“轟”的一聲,受重傷的六足冰蟾已被劍氣擊中,龐大的身軀被掀飛老高,又重重砸回水面,六腳朝天,翻著灰色的肚皮浮在水面上,再也沒了動靜。
蘇曲闌飛身來到蘇庭月身邊,確認(rèn)他沒有大礙后,轉(zhuǎn)身朝著寧洛畫,眼中滿是感激,鄭重地行了一禮道:“寧少主,多謝了!”
寧洛畫面色慘白,身形晃了晃,還了一禮,立在一旁沉默不語。
“不知道老漢為何會突然化為邪尸?”蘇曲闌皺著眉頭,滿疑惑地說道。
“中毒!”寧洛畫言簡意賅道。
蘇曲闌想了下,便知緣由,“我們大意了!”
這時,寧洛畫看著昏迷的蘇庭月,轉(zhuǎn)頭問蘇曲闌道:“他既帶劍為何不用,而僅用符箓攻擊?”寧洛畫問此話,是因為他所見到的仙家子弟攻擊妖獸皆以馭劍為主,符箓只是作為輔助作用。
蘇曲闌聽他這么問,神色微微一變,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即回答。
寧洛畫見狀,說道:“既不方便說,便不要說了?!?/p>
蘇曲闌搖頭,聲音里帶了幾分憐惜:“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我這個堂弟小時候生過大病,身體有損,運劍對他來說,對身體的負(fù)荷太大?!?/p>
寧洛畫沉默了。
兩人等了好一會兒,蘇庭月迷迷糊糊地轉(zhuǎn)醒,他揉著酸痛的脖頸,目光茫然地掃過四周,直至看到蘇曲闌的臉才委屈地說道:“我的脖子怎么又酸又痛?堂兄,該不會是你偷偷打我了吧?”蘇曲闌看著他,含笑不語。
等蘇庭月看到了遠處肚皮朝天的六足冰蟾,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他猛地瞪大眼睛:“哦,我想起來了,是寧少主你打的我。寧少主,你干嘛打我,還沒有人打過我!”他全然忘記了自己剛才在水中狼狽掙扎的模樣。
蘇曲闌伸手彈了下堂弟的額頭,故意板著臉道:“寧少主打暈?zāi)闶菫榱司饶悖悴恢x謝他,反倒報怨起他來,真是不識好歹!”
蘇庭月這才反應(yīng)過來,撓了撓頭,趕緊朝寧洛畫道歉:“哦哦,寧少主,我錯了!剛才謝謝你救了我!”
寧洛畫微微頷首,淡聲道:“無事!”他望著恢復(fù)了平靜的湖面,語氣里多了幾分凝重:“這只六足冰蟾因幻形之術(shù)極為精妙,在此之前連害九人后,加上今天的兩人,已經(jīng)有十一人遇害,連到此探查的仙門弟子都沒有發(fā)現(xiàn)它的蹤跡。若非蘇……蘇小兄弟仔細(xì),恐怕又一次被它瞞騙過去!”他頓了頓,目光落在蘇庭月身上,面上露出了幾分贊賞之意。
說話間,三人已劃船來到六足冰蟾的尸體旁一探究竟。
看了一會,寧洛畫發(fā)出一聲嘆息。
“寧兄為何嘆息,蘇庭好奇地問道:”寧兄發(fā)現(xiàn)什么了?”
“這只六足冰蟾應(yīng)該半個月前剛產(chǎn)完子?!睂幝瀹嬌裆珡?fù)雜,用靈力撥開冰蟾龐大的身軀,只見下方的水草間,藏著數(shù)顆泛著幽黑光澤的卵。
“它死守在此,想必是為了護住其子。”他的聲音不自覺放輕,眼底罕見地泛起一絲憐憫,“沒想到妖獸也有這般護犢之心。”
蘇曲闌若有所思道:“六足冰蟾雖然兇得極其丑惡,但除了激怒它,一般不會主動攻擊人,卻不知為何這只冰蟾會攻擊捕魚者?”
蘇庭月想了想,道:“半個月前才接連出現(xiàn)捕魚者出事,半個月前冰蟾剛產(chǎn)完卵,想來是有捕魚者無意間惹到它所以遭到它的報復(fù)?!?/p>
他望著幾顆尚未孵化的卵,轉(zhuǎn)頭問道:“六足冰蟾產(chǎn)下的卵怎么處理?”
寧洛畫搖頭否定,”不必多管!剛出生的六足冰蟾卵必須在極寒冰境中才能存活,此前有成年六足冰蟾護著,湖水尚有些冰意,可成年冰蟾死了,不能提供它活下去的環(huán)境,不出三日,”他頓了頓,望向遠處平靜的水面,暗藏住眼中的情緒:“它們便自然消亡了。”
蘇庭月又好奇地追問道:“那這只六足冰蟾怎么會在這里產(chǎn)子的?它不應(yīng)該生活在極寒冰境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