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慢慢降臨,沈硯之的住處已經(jīng)點上了燭火,一行人正圍坐在飯菜旁。
此時映月急匆匆地踏入屋內(nèi),眼睛在尋到空位后瞬間亮了起來,并未多想便匆匆坐下。她的目光一觸及桌上琳瑯滿目的佳肴,就再也移不開了,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頤起來。
自從上山后,師父沒有女兒,便也將她當(dāng)作男孩子撫養(yǎng),更何況面對這滿桌平日難得一見的美味,食欲瞬間被勾了起來。
吃著吃著,映月忽然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小陸皺著眉頭,臉上寫滿了嫌棄,撇了撇嘴問道:“你該不會一整天都沒吃飯吧?”
映月這才緩緩放下筷子,臉上涌起兩朵紅暈,尷尬地?fù)狭藫项^,說道:“各位大哥,實在對不?。∪缃裎飪r飛漲,連餅都快買不起,更別提這些好菜了。再說,我從未吃過如此豐盛的飯菜,讓大家見笑了。”說罷,她干笑兩聲,笑聲里帶著幾分窘迫。
這時,沈硯之溫潤的聲音從一旁傳來:“你到這桌來吃吧!”映月回過頭,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連忙擺手推辭:“不用不用,我都快吃飽了,坐這兒挺好,哪能跟公子同桌呢!”映月心里十分清楚,自己雖說被允許跟隨眾人,但身份遠(yuǎn)不及侍衛(wèi),這份自知之明讓她時刻謹(jǐn)小慎微。
“你坐過來吧,大家本就是一起吃飯的?!笔掵Q羽也開口相勸,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映月見狀,不好再推脫,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移步到沈硯之桌前。這一回,她不敢再狼吞虎咽,而是細(xì)嚼慢咽起來,每一個動作都變得輕柔緩慢,脊背也挺得筆直。
“還不知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蕭鳴羽溫和地問道。映月慌忙站起身,畢恭畢敬地回答:“小人江心,今年十五歲?!?/p>
“我可不是什么貴公子,你跟我說話不必這么拘謹(jǐn),叫我蕭大哥就行?!笔掵Q羽收起平日里的戲謔,語氣溫柔地說道,臉上的笑容讓人如沐春風(fēng)。
映月微微一愣,隨即臉上綻開一抹笑容,脆生生地應(yīng)道:“是,蕭大哥?!闭f罷,才坐下繼續(xù)用餐,嘴角還掛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你明日讓小陸帶你去購置些衣物和日常用品,錢不用你操心?!鄙虺幹曋吃?,目光深邃而柔和。
映月的臉?biāo)查g紅透,她心里明白自己的穿著與這里格格不入。微微低下頭,聲音如蚊蠅般輕:“謝謝公子。”沈硯之見狀,心中忽然有些懊悔,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讓少年誤會了,但他懶得解釋,索性不再多言。
“蕭大哥,我晚上住哪兒?。俊庇吃绿痤^,眼神里帶著一絲不安。“你和他們一起住,要不跟我?。俊笔掵Q羽笑著提議道。
“我是睡覺不大老實,所以從來不和別人住一起,能不能在前院找個房間?”映月趕緊解釋。
小陸接接過話來:“前院只剩一間堆滿雜物的屋子,連床都沒有。東西廂房都用板子改成通鋪了,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挨著我睡?!?/p>
“那我自己想辦法吧,你們給我些被褥就行。”映月低下頭,語氣堅定,透著一股倔強(qiáng)。
飯后映月自己走進(jìn)雜物間,開始動手整理。她將雜物歸置到一邊,清掃出一片空地??烧冶榱宋葑樱矝]找到木板,便找來兩張破舊的席子鋪在地上,再鋪上被褥。她坐在被褥上,心中不禁擔(dān)憂起青山來。青山第一次下山,她實在擔(dān)心這個師弟會惹出什么麻煩。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映月趕忙起身去開門。
門一開,竟是沈硯之。映月急忙低頭行禮:“公子怎么來了?”沈硯之走進(jìn)屋子,環(huán)顧四周,只見雜物堆積如山,除了地上的被褥,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不禁皺起眉頭,關(guān)切地問:“睡地上不涼嗎?我臥室外間有張小榻,你搬過去住吧?!?/p>
“不用,真不用,我住這兒挺好?!庇吃逻B忙拒絕,她可不想住在沈硯之那。
“你自己收拾東西?!鄙虺幹f完,轉(zhuǎn)身離去。映月無奈,只得抱著被褥和包袱,慢吞吞地跟了出去,腳步拖拖拉拉,滿臉寫著不情愿。
一夜無話。第二天,小陸帶著映月去購置衣物和生活用品。一路上,映月才深切感受到了窮人和富人之間的差距。就連富人身邊的侍衛(wèi),都比普通人講究得多,這讓她心中不禁泛起一絲苦澀。
晚上吃飯時,映月?lián)Q上了新衣服。蕭鳴羽看著煥然一新的映月,笑著說:“等你長開了,定是個俊俏的少年郎?!庇吃侣牶?,微微挑了挑眉,并未言語。
沈硯之到來后,眾人紛紛落座,開始用飯。沈硯之看了映月一眼,開口道:“你輕功不錯。”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映月有些疑惑,歪著頭問道:“公子有事情吩咐我?”
“沒有,明天一早出發(fā)去嵊縣。”沈硯之簡短地回應(yīng)道,語氣平靜。
此后,映月跟著沈硯之等人輾轉(zhuǎn)嵊縣、余姚等地。一路上,沈硯之本人并沒有什么大的行動,映月多數(shù)時候都是閑著。
直到一行人抵達(dá)上虞,沈硯之租下一座兩進(jìn)的小院落。映月依舊住在沈硯之外間的小榻上,有時她覺得自己就像個跟班,端茶倒水,什么活都得干,心中偶爾會涌起一絲無奈。
這天午后,沈硯之和蕭鳴羽出門閑逛,映月作為跟班隨行。走著走著,突然聽到有人喊道:“三郎,喲!三郎怎么來上虞了,也不找我?”映月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著華麗服飾的男子,舉手投足都是世家子弟的派頭,邁著大步朝他們走來。
“原來是王兄,我出來游玩,剛到上虞,正打算明天去府上拜訪,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了?!鄙虺幹χ貞?yīng),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
“那既然碰上了,走吧,三郎,兄弟我給你接風(fēng)?!蹦凶诱f著,目光落在蕭鳴羽身上,問道:“這位是?”沈硯之連忙介紹:“這是我的好友蕭鳴羽?!?/p>
又看了一眼映月道“這位是江心,都是陪我一起出來玩的。”隨后,又向蕭鳴羽和映月介紹道:“這位是上虞世家的王允兄?!?/p>
幾人一邊聊天,一邊來到當(dāng)?shù)仡H有名氣的歌樓,萬香閣。王允笑著說:“接風(fēng)宴要是沒有美人作陪,那可就遜色多了。聽說這兒新來了個花魁,琵琶彈得極好,三郎可得幫我品鑒品鑒?!闭f著,便拉著沈硯之走進(jìn)萬香閣。映月無奈,也只能跟了進(jìn)去,腳步有些遲疑,心中隱隱有些不舒服。
萬香閣內(nèi)燈火輝煌,絲竹之音彌漫。管事的遠(yuǎn)遠(yuǎn)瞧見王允,臉上立刻堆滿了諂媚的笑容,一路小跑迎上來,點頭哈腰地說:“哎喲!王大郎,您大駕光臨,真是讓咱們?nèi)f香閣蓬蓽生輝?。】煺堖M(jìn)!”說罷,在前頭引路,腰彎得像個蝦米。
映月只見一樓大廳寬敞明亮,紅木雕花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四周墻壁上繪著仕女圖,栩栩如生。廳中央的臺子上鋪著艷麗的地毯,那是歌姬獻(xiàn)藝的地方。舞臺后方的帷幕上繡著鳳穿牡丹,每一針每一線都透著精致。
管事的領(lǐng)著四人沿著樓梯來到二樓。二樓的雅間由雕花木門相隔,門楣上懸掛匾額。走進(jìn)雅間,錦緞幔帳低垂,案幾上香爐里煙霧裊裊升騰,營造出一種私密而旖旎的氛圍。
映月看著眼前的一切,塵封的記憶瞬間涌上心頭。想起在那些瀟湘閣的日子,自己一直待在狹小逼仄的后院,十幾個人擠在昏暗的房間里。而這是她第一次走進(jìn)歌樓的前院,心中五味雜陳,眉頭輕皺。
這時,沈硯之轉(zhuǎn)頭對映月說:“你也坐下吧!”映月只得依言坐下,動作有些僵硬,雙手局促地放在腿上。
四人剛坐定,酒菜便陸續(xù)上桌。不一會兒,一個身著華麗服飾的婆子帶著四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走了進(jìn)來。婆子尖著嗓子,滿臉諂媚地說:“王大爺招待貴客,我特意把閣里最標(biāo)致的姑娘都帶來了,保準(zhǔn)讓各位爺玩得開心!”映月看著這婆子,腦海中浮現(xiàn)出瀟湘閣老鴇的模樣,心中涌起一股難以抑制的仇恨,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成拳,指甲嵌入掌心。
“哼!瞧你這模樣,平日里沒少跟我耍心眼,今兒怎么這么殷勤?見我宴請的是貴客,就把這漂亮姑娘都帶來了?不過,只要能讓我這幾位朋友滿意,我就不跟你計較了?!蓖踉恃燮ざ紱]抬一下,對著婆子擺了擺手,又示意姑娘們上前,臉上帶著世家的傲慢。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給幾位爺?shù)咕?!”婆子一邊彎腰賠笑,一邊揮動著手中的絲巾,催促姑娘們,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王允不耐煩地?fù)]揮手,讓婆子退下。
四個姑娘身姿婀娜,分別在四人身邊坐下。王允身邊的姑娘嬌聲嬌氣,一口一個“王爺”,熟練地為他倒酒,動作中透著嫵媚。映月瞥了一眼這些女子,只見她們身著輕薄透明的外衣,前領(lǐng)開得極低,里面穿著抹胸長裙,胳膊和后背若隱若現(xiàn),身上帶著濃烈的水粉香氣,臉上濃妝艷抹,倒是顯的嬌艷動人。
坐在映月身邊的女子,溫柔地為她倒完酒,輕聲說道:“公子,請用酒?!庇吃轮坏媒舆^,而后一飲而盡。
王允一只手摟著姑娘,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對沈硯之說:“三郎,別拘束。你看這些姑娘多漂亮,要是不合你心意,我再叫幾個來讓你挑選?!?/p>
“這些姑娘就挺好?!鄙虺幹硕苏?,神色平靜,他只是讓姑娘倒酒,臉上帶著微笑,姿態(tài)從容,目光始終溫和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