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耳畔一陣嗡鳴,葉司寧這才覺寒風徹骨,如千萬根冰棱鉆入心肺,蝕心砭骨。
當年,她親眼所見父母被挖心掏肝,頭吊城樓三日供鳥啄食,血濺城墻。
葉司寧身體一晃,被鞭笞的痛再度貫穿心口。
“秋竹,我要去西山!”
噠噠的馬蹄聲響起,落在心焦如焚的葉司寧耳中,仿若倒計時。
快要到時,卻聽見一聲駿馬嘶鳴。
車簾被一把掀開,沈淮彥目光深沉地站在她眼前。
“誰讓你出來的?隨我回去?!?/p>
葉司寧心口一痛,跪伏在地:“是我不孝……淮彥,我求你,求你讓我去看看……”
她久久跪在他跟前,沈淮彥終是不忍心。
“遠遠看一眼便回?!?/p>
葉司寧吞聲忍淚,煎熬地站在一旁。
煙火熏繚間,隆起的陵墓已然被鑿開,幾節(jié)殘敗的尸骨被砍碎成渣。
一旁還有人抽動著長鞭,笞打起陣陣灰塵:“放火,燒!”
火光灼灼,倒映出她的瞳孔。
西陵九年,她穿書而來,賜封“福寧”。
父母培養(yǎng)她成才,詩書禮樂,射御算術,也任她無拘無束。
她體弱,險些幾次病亡,父親跋涉千里前去求藥,母親放血救她瀕死。
“我們司寧該擁有這世間最好的一切?!?/p>
鞭打聲和噼里啪啦的燒焦聲漸起,葉司寧的心像是被火燎燒著抽痛。
她越過沈淮彥,瘋狂奔向陵墓,撲向已經(jīng)燃起的火中。
沈淮彥一驚,飛快拉住她:“你瘋了!”
葉司寧瞳孔渙散,恍惚著倒地,去撿碎裂的尸骨,被沈淮彥硬生生按住。
宋琬銀牙咬碎,鄙夷地看向葉司寧,裝出柔順委屈的模樣。
“國師所言,西山陵墓,兇兆已顯,危及社稷,我奉命毀墳鞭尸,不過是順應天道。”
說完,宋琬似是失力般往沈淮彥懷中倒去。
她攀住沈淮彥的肩膀,柔弱含淚說。
“淮彥,若是放任陵墓鬼魂作怪,我腹中胎兒定會受到?jīng)_撞。”
“我命勢與此相沖,國師斷言會因此擋運……”
葉司寧心神不穩(wěn),惶惑搖頭:“他們生前愛民如子,何來危及社稷一說!”
沈淮彥將葉司寧松開,護住宋琬。
“日后我同你遷墳便是,你父母九泉之下仍可安息。”
葉司寧哭著壓住墳土:“如今爹娘早已無全尸,魂魄盡碎!”
哭聲凄楚,肝腸寸斷。
沈淮彥莫名絞心,但面上聲色俱厲,隱含威怒。
“今夜國師做法,關乎江山社稷,也關乎琬兒性命,你該識大體?!?/p>
隨后,他強硬地將葉司寧鉗制住。
葉司寧木然僵直,熱燙的火焰好似灼燒一切,將她焚骨揚灰。
……
天光漸露,葉司寧睜眼至天明。
沈淮彥直至清晨才來,側(cè)坐床榻旁,輕哄著她道歉。
葉司寧雙目無神,如若未聞。
她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忽地,小腹一陣鼓脹。
她顫抖著去觸自己身下的衣裙,只摸了一手溫熱的血液。
系統(tǒng)再次出現(xiàn)發(fā)出警告。
【宿主,系統(tǒng)檢測到如今胎像不穩(wěn),若是再受刺激,便會滑胎?!?/p>
葉司寧護著小腹,悲涼的雙眼看向沈淮彥:“我的孩子……”
沈淮彥似是不忍:“司寧,你的孩子尚在腹中,莫要再動了胎氣?!?/p>
葉司寧怔神,她連父母的墳陵都護不住,還能護得住自己的孩子嗎?
而后,他從懷中拾取一個食盒,緩緩打開。
正中央嵌著一顆朱紅色藥丸。
“昨夜,是我對不住你,你莫要怪罪我?!?/p>
“琬兒深覺愧疚,特地拿了她家傳的名貴藥丸補償你,有安胎醒神之效?!?/p>
此時,系統(tǒng)的聲音緊急響起。
【宿主,此為斷腸草、鶴頂紅、牽機藥所混制之藥,奇香,劇毒?!?/p>
葉司寧愕然,心中升起一股驚怯。
徹骨的寒,渾身如灌入冰水般發(fā)涼。
“淮彥,若此為毒藥,你會如何?”
沈淮彥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目光慍怒:“司寧,你不信任琬兒情有可原?!?/p>
“可你這是在污蔑她一片好心?!?/p>
沉默橫亙在二人之間,葉司寧滯然不語。
她忘了,宋琬在他心中從來都是良善仁惠,怎么會害人?
她在心中默然:“沈淮彥,你還是不愿讓我生下你的孩子?!?/p>
系統(tǒng)“嘀嘀”的警報聲在耳邊盤旋,葉司寧卻仿若未聞。
她捏起這顆圓潤的朱紅色藥丸,靜看許久,仰頭將藥丸吞入喉中,凄涼一笑。
“好,我信王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