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點吃，當(dāng)心噎出胃病?！备鸪聥邒甙櫭伎粗峭袒⒀实耐枺泻⒄训谌龎K黑麥面包往嘴里塞，”等下跑起來準(zhǔn)得吐?！?/p>
“才不會——”威爾鼓著腮幫子含糊反駁，面包屑混著燉湯汁濺在木桌上。老修女嫌惡地別開臉。
“從這兒到狩獵場要走一個鐘頭，夠我消化了?！彼D難地咽下食物，手指在粗麻衣袖口蹭了蹭油漬。葛楚德一把奪過他伸向第四塊面包的手：“能慢慢走就能慢慢吃。等你捧著胃打滾時可沒處買后悔藥?！?/p>
“我現(xiàn)在的胃就像鐵匠鋪的鼓風(fēng)機...”少年嬉皮笑臉的話音未落，老嬤嬤抄起黑面包就敲他腦門。梆的一聲悶響，硬如巖石的面包殼在威爾發(fā)紅的額頭上留下凹痕。
“疼！這面包里摻石子了吧？”少年揉著腦袋直跳腳。
“胡說八道！”葛楚德掰開面包正要理論，一粒指甲蓋大小的碎石啪嗒掉在木盤里?？諝馔蝗话察o，只有小達(dá)娜好奇地伸手去抓石子。
“總之...細(xì)嚼慢咽?！崩闲夼魺o其事地轉(zhuǎn)移話題，順手拍開小女孩的手，”看來磨坊新來的學(xué)徒該挨鞭子了。”
威爾趁機抓起水杯猛灌，喉結(jié)隨著吞咽上下滾動。晨光透過彩窗在他亂糟糟的棕發(fā)上跳躍，勾勒出少年人單薄的肩線。十七歲的身體像棵拼命抽條的楊樹，孤兒院的粗茶淡飯總也填不滿那無底洞似的胃。
“要我說，你該正經(jīng)學(xué)門手藝?！备鸪虏潦弥ゲ捅?，鎏銀器皿在她布滿老繭的掌心泛著微光，”磨坊活計雖苦，好歹能養(yǎng)活妻小。多少攀巖者在云巔迷失了心性，最后...”
“但我的父母——”
“是了不起的冒險者，我知道?！崩闲夼畤@息著打斷他，”所以更要腳踏實地。就說瑪莉莎那丫頭...”
被點名的女孩正專心致志挖鼻孔，聞言猛地彈起，沾著不明黏液的手指直指威爾：“愿深淵吞了你！”
“彼此彼此，鼻涕精?！痹捯粑绰洌斃蛏讶缗趶棸銚鋪?。兩人扭打著滾落長凳，撞翻的陶罐在石板地上迸裂成片。
“圣光在上！”葛楚德的咆哮震得彩窗嗡嗡作響。兩個孩子觸電般跳回座位，瑪莉莎沖威爾吐舌頭時，鼻尖還沾著半截干涸的血痂。
老修女用木勺敲著鐵鍋，鍋底焦黑的燕麥粥泛起漣漪：”聽好了威廉·奧，這是神靈借我之口給你的忠告——別急著獻(xiàn)祭最先到手的三件獵物。整個夏天都是你的獵場，賣掉多余的祭品，淘換些趁手家伙。等其他試煉者淘汰了不合適的...”
“知道啦知道啦?！鄙倌甓⒅T縫漏進(jìn)的陽光，鞋尖在地板上焦躁地畫圈。他能想象烏魯?shù)佚埖镊[片在圣火中熔化的樣子，那幽藍(lán)火焰將為他鍛造出何等強大的圣器？等他在云巔筑城稱王，定要往這破孤兒院...
砰！橡木門無風(fēng)自閉，將少年的白日夢攔腰截斷。葛楚德胸前的十字架泛起微光：”洗完碗再走?！备裉佤?shù)聥邒叩摹端拗鬟z物》泛起微光，枯瘦的手指點向他沾著面包屑的餐盤。那本皮質(zhì)封面的典籍邊緣嵌著碎鉆，據(jù)說是從塔頂帶回的圣物。
威爾深吸一口氣 —— 這是他在孤兒院的最后一個早晨。陶盤在水槽里與金屬碰撞出清響，他望著掌心的繭子出神：三天前在采石場搬運的花崗巖，此刻正鋪就通向塔頂?shù)牡缆贰?/p>
“拿著?！眿邒咄蝗蝗o他一個亞麻布袋，里面躺著半塊硬奶酪和刻著馬爾杜克符文的匕首。遺物典籍的微光掃過他后頸，那里有條淡青色的條形碼狀胎記，是十年前孤兒院大火留下的烙印。
當(dāng)威爾終于沖出大門時，晨霧尚未散盡。遠(yuǎn)處的塔如倒置的金字塔刺入云層。塔身流轉(zhuǎn)著七彩光膜，那是千年前創(chuàng)世神肋骨封印深淵的具象化，他深吸一口混合著鐵匠鋪煤煙與面包房麥香的氣息，牛皮挎包拍打著胯骨，里面裝著三天前從黑市淘來的烏魯?shù)佚堊Α獮榱诉@枚暗紫色鱗片，他給屠宰場擦了整整三個月血污。
通往通天塔的土路已擠滿人影。背負(fù)巨劍的傭兵、手持法杖的學(xué)者、還有更多像他這樣衣衫襤褸的試煉者。威爾在人群中穿梭，裸露的腳掌感受著被陽光烘暖的沙礫。經(jīng)過鐵匠鋪時，他沖柜臺后的雷昂吹了聲口哨。
“吊索、二十發(fā)鉛彈、兩磅肉干、水袋！”
“接好了菜鳥！”滿臉雀斑的店主凌空拋來皮囊。威爾揚手接住的瞬間，三枚銅幣叮當(dāng)砸在對方腦后的鹿角標(biāo)本上。
“葛楚德嬤嬤早結(jié)過賬了！”雷昂揉著后腦勺笑罵，”祝你被沼澤史萊姆活吞！”
集市的盡頭，本恩正倚著石墻，微微瞇起眼睛，仿佛在享受著片刻的寧靜。陽光灑在他身上，將他的身影拉得長長的，與石墻的陰影交織在一起。
突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本恩的耳朵微微一動，他緩緩睜開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目光如炬，瞬間掃過了來人。
來人是威爾，他看到本恩后，嘴角微微上揚，吹了一聲清脆的口哨。本恩的目光隨著口哨聲落在了威爾身上，只見他一身樸素的裝扮，與本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威爾的目光在本恩身上游移，先是落在了他那身鞣制精美的皮甲上，皮甲上的紋理清晰可見，仿佛還散發(fā)著淡淡的皮革香氣。接著，他的目光被本恩肩頭的反曲弓吸引住了，那弓在陽光下泛著桐油的光澤，顯得格外耀眼。
再往下看，本恩腰間的鍍銀匕首更是讓威爾眼前一亮，刀柄上鑲嵌的寶石在陽光下閃爍著迷人的光芒。最后，威爾的目光停留在了本恩那雙據(jù)說摻了蛛絲的精工靴上，靴子的線條流暢，做工精細(xì)，一看就知道價格不菲。
“臭顯擺?！蓖柣瘟嘶巫约耗请p露出腳趾的草鞋，有些不屑地說道。
本恩嘴角微揚，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懶洋洋地直起身來，晨光灑在他小麥色的皮膚上，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金邊，使他看起來更加耀眼。
“嫉妒是弱者的美德。”本恩不緊不慢地說道，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從容。
威爾翻了個白眼，對于本恩的話并不以為然，但他也知道本恩的父親是守林人，他們家的生活條件確實比一般人要好一些。
“我父親說，按計劃，我們先去獵些低級祭品，然后拿到黑市上去賣……”本恩繼續(xù)說道。
“知道啦，順便給老頭子問個好?！蓖柎驍嗔吮径鞯脑?，他顯然對本恩的父親并沒有太多的好感。
說完，威爾一把拽住本恩，擠進(jìn)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人群中，各種嘈雜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有叫賣聲、討價還價聲，還有孩子們的嬉笑聲。
隨著他們的前行，通天塔的陰影越來越近，那直插云霄的巨柱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仿佛是一座通往天空的橋梁。通天塔的基座上，古老的符文正隨著夏至的臨近而泛起微弱的光芒，給人一種神秘而莊嚴(yán)的感覺。
兩人加入前往高塔的人流。這座直插云霄的建筑僅有頂端三分之一泛著白熾光芒，與上方天空相連。底部巨型拱門在暑氣中微微發(fā)燙——至少傳聞如此。
穿越拱門時，威爾故意放慢腳步。指尖撫過溫?zé)岬氖?，傳說這些磚塊取自星隕之核，能吸收天地靈氣。突然涌入的強光令他瞇起眼——塔內(nèi)蒼穹竟是澄澈的碧藍(lán)，流云如紗，與外界血紅色的永夜天幕截然不同。
“這里的天空怎么回事？”威爾瞇眼盯著單色調(diào)的藍(lán)幕上流轉(zhuǎn)的白色光紋。
“不知道?！?/p>
“那些白色光紋呢？”
“說了不知道?！北径鳠┰甑刂貜?fù)。
“話說太陽為什么——“威爾突然慘叫，淚水奪眶而出，“這么刺眼？”
“要我提醒多少遍？”本恩扶額嘆息。
“菜鳥？”渾厚男聲驚醒了他的恍惚。五個披甲佩劍的登塔者正打量他們，為首者眼角的刀疤沒入鐵灰短發(fā)，同伴們都憋著笑意。
“這么明顯？”威爾摸向脖頸，仿佛那里真掛著“菜鳥”標(biāo)牌。
男人環(huán)指四周：數(shù)十個新人正以相同姿勢遮擋眼睛?！巴γ黠@的?！?/p>
“而且...你們是小屁孩?！啊绷硪蝗搜a充。
“可是...算了，無法反駁。“威爾暗自祈禱要在一夜間長高增肌。
“新手獵場在右側(cè)三英里?！眰棠腥酥赶蛉肟?，“大麥田邊的巨巖附近有很多麥田精怪，記得以巖石和拱門為坐標(biāo)，別依賴太陽——它會移動。”
“太陽會動？！”威爾抬頭瞬間又被強光刺痛，“見鬼！”
“別理他。”本恩伸手解圍，“我叫本恩，他是威爾。感謝指點。”
“叫我方丹先生?！蹦腥酥赶蛏砗笸?，“這是貝絲、艾米、馬克和羅杰?！?/p>
“他真名叫凱爾?！卑捉业椎?。
“后會有期，下次見記得分享狩獵成果?！狈降まD(zhuǎn)身離去，“年復(fù)一年的確認(rèn)獵場質(zhì)量很重要。”
望著遠(yuǎn)去的隊伍，本恩感慨：”他們?nèi)瞬诲e?！?/p>
威爾卻心存疑慮——陌生人的善意往往標(biāo)著價碼。除非...他們提供的只是對老手無用的信息？
突然，威爾瞥見鎮(zhèn)上有名的惡霸希斯，立即揮手高呼。當(dāng)魁梧青年狐疑走近時，本恩急得直掐他胳膊。
“那邊麥田有寶貝！”看著壯如犀牛的傻大個興沖沖離去，他狡黠一笑：”免費的探路石?！?/p>
本恩恍然大悟：“確實，等幾小時再去查看...”
他們緊跟著人群，緩緩地走進(jìn)了那片茂密的森林。半小時過去了，本恩突然像觸電一樣，猛地拽住了威爾的衣角。
威爾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他順著本恩的目光看去，只見在樹梢之間，一只黃褐色皮毛的跳跳魔正伏在那里，它的覆鱗后肢緊繃著，仿佛在積蓄著力量，而那鋒利的前爪則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跳跳魔，這是一種以強化腿部能力而聞名的祭品，據(jù)說它的腿部肌肉能夠提供強大的力量和動能。在市場上，一只跳跳魔的腿可以賣到 12 個銅幣。
本恩迅速地張弓搭箭，瞄準(zhǔn)了那只跳跳魔。然而，就在他松開弓弦的一剎那，箭矢卻偏離了目標(biāo)，足足射偏了兩英尺！
那只受驚的跳跳魔顯然被激怒了，它發(fā)出一聲嘶吼，如閃電般朝他們撲了過來。威爾見狀，急忙甩出了他的投石索，石塊如流星般疾馳而去，準(zhǔn)確地?fù)糁辛颂У耐尾俊?/p>
然而，這一擊并沒有讓跳跳魔退縮，反而激起了它的狂性。它怒吼著，速度更快地朝威爾撲來。
"閃開！"本恩大喊一聲，同時揮舞起手中的砍刀，朝著跳跳魔狠狠地劈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威爾卻被跳跳魔撲倒在地。他只覺得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力量壓在了他的身上。
混亂中，本恩的砍刀帶著凌厲的風(fēng)聲劈落下來，險險地擦著威爾的耳際斬過，將那只跳跳魔的頭顱劈成了兩半。
威爾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嘴里還嚼著一口止血草。那草汁的味道異?？酀?，但不知為何，卻讓他想起了葛楚德嬤嬤的藥茶。那老頑固總是能把最惡心的草藥熬出蜂蜜般的味道。
溪流聲引他們找到沼澤。當(dāng)二十尺長的巨舌破水而出時，威爾把彈弓繩系在老松上，威爾用吊索把自己綁在樹頂上，開始晃動以引起它的注意。
濕地吞噬者：珍稀祭品，舌頭每尺價值5銀。此刻這個價值100銀的戰(zhàn)利品，正被用投石索吊在樹上。當(dāng)二十英尺長的黏舌破水而出時，本恩的箭雨傾瀉而下。
被倒吊的沼澤吞噬者活像充氣過度的癩蛤蟆，本恩連射七箭才結(jié)果它。分割戰(zhàn)利品時，鎏金門扉憑空浮現(xiàn)，圣歌般的光輝中漂浮著三枚祭壇虛影。
本的目光落在威爾腰間的皮囊上 —— 里面裝著烏魯龍爪，正是召喚獻(xiàn)祭的第三件祭品。
“你想選個跳來跳去…… 吐舌頭鉆地的…… 青蛙系職業(yè)？” 他晃了晃手中的巨型舌頭，皮革手套沾滿黏液。
威爾挺直腰桿道：“當(dāng)然不是”
“那帶烏魯龍爪子做什么？”
“誰知道會遇上什么？”威爾踢開腳邊的碎石，馬爾杜克匕首在腿側(cè)輕響，“說不定能解鎖更酷的東西?！?/p>
“這玩意兒夠換半打稀有職業(yè)憑證了。去集市吧，說不定能給咱們的職業(yè)添點…… 異域風(fēng)情?！眱蓚€少年相視一笑，踏著晨曦奔向更深的陰影。圣光門扉在他們身后緩緩消散，如同被驚擾的蜃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