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燼吻刃
**【巳時·血珊瑚礁】**
江星辭在浮沉的血沫中睜開眼時，千萬條發(fā)光水母正從裴隱心口鉆出。
那些半透明的觸須纏繞著他胸前的匕首，將心臟破損處縫合出妖異的藍光。深海寂靜被打破的瞬間，青銅門內(nèi)伸出鎖鏈纏住她腳踝——竟是冷宮地磚下的玄鐵鏈，末端還拴著半只腐爛的繡鞋！
"抓住..."裴隱的呼喚化作氣泡消散。
她反手割斷鎖鏈，卻被激流卷向深淵。發(fā)間玉簪突然爆裂，藏著的辛夷花粉染紅海水，驚醒了盤踞在門柱上的蛇形石雕。
石雕瞳孔轉(zhuǎn)動時，江星辭看見了永生難忘的畫面：
二十年前的自己穿著嫁衣立于高臺，而裴隱渾身插滿箭矢跪在臺下，手中捧著的正是她此刻戴著的鎏金面簾！
**【午時·沉船冢】**
腐木斷裂聲驚起食尸鷲時，江星辭正把裴隱拖上桅桿。
這片海域漂浮著數(shù)百艘前朝戰(zhàn)船，每具桅桿都吊著風干的尸首。她撕開他浸透的衣襟，發(fā)現(xiàn)心口藍光已蔓延至鎖骨——那些水母正在他血脈中產(chǎn)卵！
"別碰..."裴隱的睫毛凝著霜，指尖卻描摹她腕間被鐵鏈磨出的血痕，"當年你被鎖在祭壇...也是這般..."
颶風掀翻甲板的剎那，江星辭看見主艙內(nèi)的青銅鏡陣。每面鏡子都映著不同年紀的她，最中央的菱花鏡里，穿龍袍的"自己"正將匕首刺入裴隱后心！
"幻象罷了。"她揮刀斬碎銅鏡，卻被飛濺的碎片劃破臉頰。
血珠墜入海水的瞬間，所有沉船同時鳴響號角。裴隱突然暴起掐住她脖頸，瞳孔泛著水母的幽藍："你究竟是誰？"
纏滿繃帶的手撫上他側(cè)臉，江星辭在窒息中輕笑："是十年前...給你糖霜砒霜的人..."
海底突然傳來鳳鳴，藍光水母集體炸裂。裴隱咳出帶著卵囊的黑血，踉蹌著栽進她懷里："你的血...在灼燒我的蠱蟲..."
**【未時·骨島】**
踩碎人骨壘成的堤岸時，江星辭的胎記開始滲血。
這座島嶋完全由骸骨黏合而成，頭蓋骨堆砌的祭壇上擺著青銅鼎，鼎中沸騰的竟是混合金箔的血液。她觸碰鼎身的瞬間，觸憶如巖漿噴發(fā)——
穿巫祝袍的自己將匕首刺入裴隱胸膛，蘸著他的血在鼎身書寫："以愛為祭，方破永生"。
"原來如此..."她突然大笑，將昏迷的裴隱拖上祭壇，"國師窮盡一生尋找的，竟是個笑話。"
骨笛聲自四面八方涌來，戴青銅面具的巫祝們踏浪而至。為首者掀開面具，露出江星辭在冰棺中見過的臉："姐姐，該把肉身還給我了。"
裴隱的劍卻在此刻穿透巫祝心口。他倚著江星辭的肩喘息，劍尖挑起對方臉上脫落的人皮面具——面具下，赫然是當年勒死她娘親的老太監(jiān)！
"玩夠了嗎？"裴隱碾碎掌心的水母卵，"用傀儡術(shù)扮作雙生子，真是...毫無長進。"
海浪突然變成血紅色，真正的巫祝從鼎中爬出。她腐爛的手指抓住江星辭腳踝："成為我吧...就像二十年后注定發(fā)生的那樣..."
**【申時·往生殿】**
推開鎏金門扉的瞬間，江星辭被強光灼出淚來。
九百九十九盞長明燈組成星圖，每盞燈芯都裹著片帶血的指甲。殿中央的冰棺里躺著兩具相擁的尸骨，他們指間纏繞的發(fā)絲結(jié)成了琥珀——正是她與裴隱的白發(fā)！
"這是..."
"我們的結(jié)局。"裴隱抹去棺蓋上的冰霜，露出底下刻著的碑文：**"景和二十三年，攝政王裴隱囚妻江星辭于往生殿，共焚于七星燈陣。"**
江星辭的銀針抵住他喉結(jié)："你早見過？"
"每夜夢魘皆是。"他握住她執(zhí)針的手按向自己心口，"但這里跳動的，偏要逆天改命。"
地面突然塌陷，他們墜入布滿鐘乳石的地下洞穴。石筍間垂掛的蠶繭突然裂開，掉出數(shù)十個與江星辭容貌相同的少女尸體——每具心口都插著刻"裴"字的匕首！
**【酉時·蠶冢】**
螢火蟲從尸體的眼眶鉆出時，裴隱開始焚燒那些蠶繭。
"別碰火..."江星辭拉住他衣袖，"這些是尸蠟..."
"你聞到香味了嗎？"他忽然將燃燒的布料按在她鎖骨，"當年冷宮起火時，你身上就是這種...讓人發(fā)瘋的甜腥。"
熱浪扭曲了視線，那些尸體突然坐起，齊聲哼唱童謠："剝皮做鼓面，拆骨當釵環(huán)，娘娘死在..."
江星辭的銀針暴雨般射出，卻在觸及尸體的瞬間被腐蝕。裴隱拽著她撞向石壁，暗門開啟的剎那，無數(shù)毒蛾撲滅了火把。
黑暗中有冰涼的手撫上她的臉，裴隱的喘息近在咫尺："怕嗎？"
"更怕你此刻的溫柔。"她咬破舌尖保持清醒，"畢竟你每次示弱，都是為了捅刀..."
他忽然含住她滲血的唇，這個吻帶著鐵銹和決絕："那這次...換你來捅。"
掌心被塞入匕首的剎那，暗室四壁亮起磷火。江星辭看見墻上密密麻麻的劃痕，最新一道還滲著血珠——
**"丙戌年臘月初七，裴隱江星辭困于此，余糧盡，殺馬飲血。"**
落款竟是十年后的日期！
**【戌時·時間冢】**
沙漏倒轉(zhuǎn)的簌簌聲充斥耳膜時，江星辭發(fā)現(xiàn)了更可怕的事。
石室內(nèi)的干尸穿著他們的衣物，裴隱尸首頸間掛著玉蟬，而她手中緊攥的，正是此刻刺入裴隱胸膛的匕首！
"這是時空陷阱..."她劃破掌心用血涂滿墻壁，"我們正踩著無數(shù)'自己'的尸骨輪回。"
裴隱卻笑著解開衣帶，露出腰腹間新添的刀傷："但這次不同..."
傷口翻卷的皮肉下，藏著半枚蠟封的藥丸——正是她當年在冷宮喂他吃的"砒霜"！
"你..."
"其實很甜。"他捏碎蠟封吞下藥丸，瞳孔瞬間染上血色，"現(xiàn)在，殺了我。"
江星辭的匕首顫抖著刺入他舊傷時，整座石室開始崩塌。那些干尸突然活化，撕咬著要將他們拖入時間的裂縫。裴隱在血泊中握緊她的手："記住，下次輪回要早點..."
海水倒灌的轟鳴吞沒了最后的話語。
**【亥時·鏡?！?*
江星辭在漂浮的鏡片中蘇醒，每塊碎片都映著不同結(jié)局。
有時她抱著裴隱的尸首自焚，有時他笑著將劍刺入她腹中，更多時候他們?nèi)缤丝獭跓o數(shù)個自己絕望的注視下，渾身是血地相擁。
"第七十九次輪回..."裴隱將染血的發(fā)帶系在她腕間，"你每次都會在此處吻我。"
"這次不會了。"她扯下發(fā)帶勒住他脖頸，"告訴我破局之法。"
鏡海突然掀起巨浪，所有碎片中的"江星辭"同時開口：**"殺了他！"**
裴隱卻撫上她隆起的小腹："你猜，這個孩子在第幾次輪回里...學會喚爹爹？"
驚雷劈裂海面時，江星辭的匕首終究偏了半寸。他嘆息著吻住她眼角的淚："心軟會害死你..."
"早就害死了。"她將匕首捅進自己心口，"從十年前給你毒糖那刻..."
鏡海在轟鳴中凍結(jié)，所有碎片里的裴隱開始哀嚎。江星辭在消散前看見他破碎的口型："...等我..."
**【子時·現(xiàn)實】**
江星辭在劇痛中睜眼，掌心還殘留著匕首的觸感。
她躺在冷宮廢墟的焦土上，五歲的裴隱正將飴糖塞進她嘴里。月光穿過他透明的身體，原來這仍是輪回的幻境！
"這次換我救你。"成年裴隱的身影在風中潰散，他最后的目光溫柔得令人心碎，"往前走，別回頭..."
大火重燃的瞬間，江星辭踏著尸骸奔向?qū)m門。懷中的玉蟬突然發(fā)燙，在空中映出星圖——那根本不是冷宮，而是縮小版的往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