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平靜地問韋梅兒。
韋梅兒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仿佛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
“其實您不必刻意選什么衣裳。”
“若非要穿，不如回憶初見她時穿的是什么?！?/p>
“或者您年輕時常穿的那件?！?/p>
朱棣聽后陷入沉思。
初次相見？那時的衣裳還能穿嗎？
年輕時的常服……
這話讓他心中有了些主意。
果然是年紀大了。
太過緊張，竟忘了以徐妙云的性情。
穿什么不重要，如何表達才關(guān)鍵。
畢竟她可是有“女諸生”之稱。
想到這，朱棣轉(zhuǎn)身離去。
一旁店小二見韋梅兒不推銷衣物。
有些不解。
商人不該想盡辦法賣貨嗎？
何況這老人看起來頗有財力。
“您為何不推薦些衣裳給他？”
“他似乎很有錢?！?/p>
韋梅兒并未回應。
皇宮內(nèi)。
朱棣最終下定決心。
就穿日常的常服去見徐妙云。
不再追求那些繁瑣的裝飾。
“怎么樣，瞻坦回來了嗎？”
“回皇上，皇孫還未到東宮。”
聽到這，朱棣便靜靜地等待朱瞻坦歸來。
期盼著徐妙云的到來。
他完全不知，這次朱瞻坦帶回的人。
不僅有他深愛之人，還有他最敬畏之人。
太子府中。
就在朱棣派去的人剛離開不久。
朱瞻坦帶著朱元璋、朱標、徐達和徐妙云來到此地。
朱元璋剛一踏入。
便興奮地四處張望。
徐達也如他一般。
像個孩子似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徐妙云則顯得沉穩(wěn)許多。
朱標已是第二次來此。
看著這些熟悉的景象。
朱元璋有些驚訝。
“這不是標兒的東宮嗎？”
從裝飾上看，與朱標的東宮頗為相似。
朱標平靜答道：“父皇，這里就是東宮?！?/p>
朱元璋聞言，倒也不覺意外。
他并不知道朱瞻坦住在這兒。
只以為是穿越到了此處罷了。
這時，徐妙云臉上露出幾分難色。
朱瞻坦見狀問道：“您……怎么了？”
本想喊“奶奶”。
但如今的徐妙云才二十歲。
這稱呼未免顯得太老。
徐妙云略顯尷尬：“有些急事?！?/p>
朱瞻坦聽后，便讓朱元璋和朱標稍等片刻。
帶著徐妙云和徐達去方便一下。
朱元璋點頭同意，反正已到此地。
不急于這一時半刻。
徐達自然不放心，堅持同行。
隨后，朱瞻坦遞給徐妙云一疊工藝稍佳的紙。
便與徐達在外等候。
等待時，徐達主動開口。
“小子，你真是我的外曾孫？”
“外曾祖父，您還不信嗎？”
其實徐達問這話時。
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
他沉默片刻。
環(huán)顧這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又問：“那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
“我大女兒多大了？皇帝是誰？”
朱瞻坦略一停頓。
“如今是永樂年間，約莫洪武后三十年。”
“我奶奶已去世，在永樂五年病逝。”
“當時她四十五歲?！?/p>
“至于皇帝，是我爺爺，燕王朱棣?！?/p>
前頭的話，徐達聽著還算平靜。
但最后一句落下時。
徐達腦子轟的一聲。
什么情況？
燕王朱棣？老四？當了皇帝？
“慢著！慢著！你說啥？”
“皇帝是誰？”
面對徐達的震驚，朱瞻坦并不意外。
見他還想確認。
朱瞻坦加重語氣。
“永樂朝的皇帝是我爺爺，燕王朱棣，也就是朱老四?！?/p>
徐達徹底啞然。
他內(nèi)心涌起無數(shù)疑問。
按理說不該如此啊。
皇帝不該是太子朱標嗎？
怎么成了自己的女婿朱老四？
突然，他似想到什么。
對朱瞻坦問道：“那……皇上知道這事嗎？”
朱瞻坦搖頭。
“不知，但朱標爺爺知道?！?/p>
這話一出，徐達頓覺天旋地轉(zhuǎn)。
糟了。
老四篡位，朱元璋還不氣瘋了？
馬皇后又不在。
若朱元璋怒火攻心。
朱棣或許沒事。
可他徐達怕是要倒大霉了。
眼前一陣模糊。
他險些暈倒，朱瞻坦急忙扶住。
“曾外祖父，您沒事吧？”
徐達眼神無光，虛弱道：“完了，老四這是要害死我??！”
作為朱棣的老丈人。
朱棣造反篡位，雖是他兒子。
最后可能只是終身監(jiān)禁。
但他徐達的下場怕是凄慘無比。
這時，朱高熾剛處理完政事。
準備去方便一下。
遠遠瞧見朱瞻坦似在扶著什么人。
好奇之下，他走上前。
“瞻坦，你這是做什么？”
朱瞻坦見是他，回道：“爹，這……”
徐達聽到這話，猛地起身。
抬頭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盯著眼前之人。
他心如死灰。
完了，真完了！
這人他一眼認出。
體態(tài)臃腫，腿腳不便。
這不正是自己的大孫子嗎？
而朱高熾看到徐達時。
也愣住了。
這人怎與外祖父長得如此相似？
簡直不是像不像的問題。
完全一模一樣！
“外祖父？”
朱高熾脫口而出。
徐達顫巍巍地看著他。
“大孫子，你如今是太子？”
這話讓朱高熾心頭一震。
“怎么可能？”
他驚訝地看向朱瞻坦。
他知道朱瞻坦有些秘密。
上次帶回的人似是朱標。
而眼前這人又如此像徐達。
他心中已猜到幾分。
“您真是我外祖父徐達？”
“你先說你是不是太子！”
朱高熾沉默片刻，點頭。
“我確實是太子，怎么了？”
徐達受此驚嚇。
直接暈了過去。
朱瞻坦見狀都傻眼了。
好家伙，朱元璋到底有多可怕。
竟能把徐達嚇暈？
不過想想也對，朱元璋手段狠辣。
輕則誅三族，重則無上限。
除了馬皇后和朱標。
誰求情都沒用。
朱高熾看著昏倒的徐達。
好奇地問朱瞻坦。
“這是怎么回事？他真是徐達？”
朱瞻坦不再隱瞞，點頭。
“爹，他就是徐達?！?/p>
朱高熾一驚。
“那上次那人？是……”
“大爺爺，懿文太子朱標。”
朱高熾胖乎乎的身子猛吸一口涼氣。
差點喘不過來。
就在這時。
一個女子從如廁處緩緩走出。
她一現(xiàn)身。
朱高熾瞳孔驟縮。
嘴唇顫抖，眼眶濕潤。
聲音哽咽：“你……你是娘！”
原本走路艱難的他。
連腳疾都似忘了。
這一刻仿佛恢復如常。
眼前女子的面容他永生難忘。
那個溫暖他童年。
教他仁愛的母親。
那個永樂五年去世的母親。
他日思夜想的母親。
朱高熾慢慢朝徐妙云走去。
一切仿佛虛幻。
徐妙云看著這個胖男人。
感到一絲熟悉。
但她很快注意到暈倒的徐達。
急忙越過朱高熾，跑過去。
“爹！”
這一聲徹底擊碎了朱高熾的內(nèi)心。
一模一樣！
徐妙云擔憂地望著徐達。
問朱瞻坦：“我爹怎么了？”
朱瞻坦瞥了眼淚流滿面的朱高熾。
嘆道：“曾外祖父受驚過度，暈了?！?/p>
“不過應該沒事?！?/p>
徐妙云松了口氣。
她不解為何會受驚。
正思索間。
朱高熾顫抖著開口，淚水混著話語。
“娘，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徐妙云轉(zhuǎn)頭看向他。
有些疑惑，這人為何叫她娘？
忽地，她注意到他的腳疾。
再加上那胖乎乎的身形。
眼神震驚。
怎會與高熾如此相似？
朱高熾自幼肥胖，天生腳疾。
雖眼前之人像極了高熾。
她仍不敢靠近。
疑惑地問朱瞻坦。
“他……真是高熾嗎？”
朱瞻坦點頭。
“是，他是我爹，您的兒子朱高熾?！?/p>
徐妙云聞言，小心翼翼地問。
“你真是高熾？”
朱高熾淚流滿面，聲音顫抖。
“娘，您真不認得我了嗎？”
朱瞻坦明白他為何如此激動。
朱棣并不喜歡這個兒子。
只鐘愛朱瞻基。
而朱高熾能在父親冷淡中堅持仁愛。
全因眼前的徐妙云。
她是他童年唯一的溫暖。
盡管得不到朱棣認可。
常被朱高煦欺負。
他仍有母親的支持與安慰。
朱高熾想靠近，卻見徐妙云退了一步。
他內(nèi)心涌起無盡委屈。
眼中光芒黯淡。
朱瞻坦便向徐妙云說了些朱高熾的事。
得知這些年他的經(jīng)歷。
她終于放下心結(jié)。
鼓起勇氣走到他面前。
輕撫他滿是皺紋的臉。
柔聲道：“高熾，你受苦了。”
她早知朱棣不喜朱高熾。
從他出生腳疾時便已開始。
面對母親的安慰。
朱高熾淚如泉涌，笑道：“娘，我不苦，我只是想您。”
徐妙云微微一笑。
忽然，朱高熾似想到什么。
不顧腳疾跑向屋內(nèi)。
在徐妙云疑惑的目光中。
他搬出一堆奏折。
抹著眼淚鼻涕，笑著說。
“娘，您看，我沒辜負您的期望?！?/p>
“這些是我處理的政務，我一直記得您的教誨?！?/p>
“仁愛，博學！”
徐妙云看著這個笑得像孩子的朱高熾。
鼓勵道：“高熾，你做得很好，但要保重身體?！?/p>
“別太勞累，明白嗎？”
她不關(guān)心這些政事。
只擔心他的健康。
她看出他跑這一趟已氣喘吁吁。
身體怕是不佳。
“娘，您放心，我會注意的?！?/p>
就在二人交談時。
徐達悠悠醒來。
深深嘆了口氣。
朱老四篡位已成事實。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但既然朱標知情卻未告訴朱元璋。
說明還有轉(zhuǎn)機。
他便對朱瞻坦說：“走吧，皇上怕是等不及了?！?/p>
朱高熾聞言，有些不舍。
“走？你們要去哪兒？”
朱瞻坦聳肩。
“爹，這次我?guī)Щ貋淼?，不止曾外祖父和奶奶。?/p>
“還有曾爺爺和大爺爺?！?/p>
朱高熾心頭一沉。
他自然知道這兩人是誰。
洪武皇帝朱元璋。
懿文太子朱標。
“瞻坦，爺爺和大伯知道爹篡位的事嗎？”
“大爺爺知道，曾爺爺不知。”
朱高熾倒吸一口涼氣。
看來朱棣有苦頭吃了。
徐妙云聽著這話。
也有些懵。
什么？篡位？
朱高熾是她兒子，那他口中的爹應是朱棣。
她心頭一震。
頓時擔憂起來。
若真是如此。
朱元璋得知朱棣篡位。
豈不糟糕？
但朱元璋已到永樂朝。
此事遲早要面對。
只能隨機應變。
朱高熾本想同往，但身體不支。
便未跟隨。
隨后，朱瞻坦帶著徐達和徐妙云回到朱元璋這邊。
朱元璋笑著看向朱瞻坦。
“哈哈，既然回來了?！?/p>
“瞻坦，帶咱去見見這世界的標兒吧?！?/p>
“咱瞧瞧，他過了這么多年，還記不記得咱的教導?！?/p>
“咱也看看，這永樂朝跟咱的洪武朝有何不同。”
這話讓朱標和徐達臉色微變。
在場之人，唯朱元璋不知永樂皇帝不是朱標。
朱瞻坦先派人通知朱棣做好準備。
不然他怕朱棣見到朱元璋時。
直接嚇得魂飛魄散。
朱棣對朱元璋的恐懼。
他可是深有體會。
只要夢中有朱元璋。
那必是噩夢無疑。
朱元璋緊緊握住朱瞻坦的手腕。
邁著大步朝殿外走去。
此刻，他們?nèi)栽趹旄牡亟纭?/p>
宮殿的格局依舊保持著最初模樣。
至于朱棣將都城移到北平，那還得過上幾年。
現(xiàn)在的北平，宮殿修繕尚未完工。
顯然，遷都的日子還遠得很。
朱元璋對這皇宮的每一處都熟稔于心。
徐達遠遠注視著朱元璋漸行漸遠的身影。
急匆匆跑到朱標身旁低語。
“太子殿下，若皇上待會兒發(fā)起火來，您可得幫著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