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常安寧即將離開之際,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囂,人群簇擁在一起,神色各異,像是在圍觀什么大事。他本不想湊這熱鬧,但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便撥開人群擠了進去。
一位農民模樣的中年人席地而坐,懷中緊緊抱著一尊陶馬,表情惶恐又倔強。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位留著長須的文化人,氣急敗壞地指責道:“大伙評評理!我跟他談好九萬塊錢成交,還專門跑回家取錢,結果他反悔不賣了!這不是耍人嗎?”
農民聽了,眼眶一紅,聲音顫抖地反駁:“你騙俺!你說這是民國的工藝品,可剛才有個人告訴俺,這陶馬是漢代的寶貝,值十五萬!俺是老實人,你不能這樣坑俺!”
長須文化人臉色一僵,卻仍強詞奪理:“咱們可是說好了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這樣做可不地道!”
周圍的人群低聲議論起來,有人悄聲道:“看這陶馬的造型和包漿,確實像漢代的真品,十五萬都是撿漏價??上椰F(xiàn)在手頭緊,不然二十萬我也愿意出?!?/p>
“可不是么,這年頭,好東西都藏在不起眼的地方,眼皮子底下的大漏卻撈不著,真是可惜?。 迸赃叺娜烁胶椭?,語氣里透著羨慕。
常安寧聽到這里,心中一動,目光不由落在了那陶馬上。
他正琢磨著,忽然有人插話道:“你到底賣不賣?要是他不買了,我出十五萬!我這有現(xiàn)錢!”
那中年人憨厚地笑了笑,語氣樸實:“大哥,你要是真買,就再等會兒,我先跟他談,他不要的話,我再賣給你,行不?”
長須文化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顯然沒料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
他咬了咬牙,目光掃過圍觀的人群,最后落在一位西裝革履、戴著眼鏡的男人身上。
他快步走過去,壓低聲音道:“老弟,這事兒你也看到了,咱們湊個份子,一轉手就是至少三倍的利潤。你出六萬,我們五五分,怎么樣?”
眼鏡男皺了皺眉,有些猶豫。長須文化人見狀,立刻湊近他耳邊,神秘兮兮地低聲道:“實話跟你說,這陶馬可是漢代大墓里的東西,買家我都找好了,打底這個數?!闭f完,他伸出四根手指,在眼鏡男眼前晃了晃。
眼鏡男眼睛一亮,心里盤算起來:“轉手就能賺幾倍,這種好事上哪兒找去?老婆要是知道了,還不夸我能干?”他迅速拉開包,掏出六疊鈔票,爽快道:“說好了,五五分!”
長須文化人接過錢,眼鏡男突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眼神銳利如刀:“記住了,我們說好的!”聲音里透著不信任和隱隱的警告。
長須文化人連連點頭,再三保證:“放心,合作才能共贏嘛!”說完,他轉身將那十五萬現(xiàn)金遞給了中年農民,接過陶馬后,他小心翼翼地將陶馬用白布裹好,動作輕得像捧著一塊易碎的水晶。
交易完成后,中年農民將錢裝進帆布包,拍了拍屁股,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街角。
長須文化人和眼鏡男相視一笑,低聲討論起出貨的價格,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然而,嘴角的笑意還未消失,長須文化人突然捂住肚子,臉色瞬間煞白:“不好,我肚子疼得厲害,怕是中午吃壞東西了!我得去趟廁所?!彼f完,抱起白布包著的陶馬就要走。
眼鏡男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語氣冷硬:“你去可以,但陶馬得留在這兒,我看著?!?/p>
長須文化人臉上有些不悅,但終究還是訕訕一笑,將陶馬遞給眼鏡男,嘴里嘀咕著:“你這人,也太小心了!”
眼鏡男接過陶馬,抱得緊緊的,仿佛它是未來的希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三分鐘、五分鐘、十五分鐘……長須文化人依然沒有回來。圍觀的眾人開始竊竊私語,眼鏡男突然想到了什么,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握著陶馬的手微微發(fā)抖。
終于,有人忍不住跑去廁所查看,卻發(fā)現(xiàn)里頭早已空無一人,連個影子都沒有。
眼鏡男猛地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他這才明白過來——被騙了!
長須文化人和那中年農民分明是一伙的,而那些圍觀的“熱心人”也早就不見了蹤影。原來,這群騙子從開始就設好了局,只為釣他這條大魚。
羞愧、憤怒和悔恨交織在心頭,他喃喃自語:“這……我怎么會這么蠢!”周圍的人搖頭嘆息,只剩下他抱著一塊毫無價值的陶馬,呆立原地,半天無法動彈。
眼鏡男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冷汗順著臉頰滑落。他萬萬沒想到,錢沒賺到一分,反而賠了六萬元——而這可是公司的貨款!想到老婆得知此事后的反應,他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仿佛已經看到了她憤怒的臉龐。
他顫抖著手,一層層揭開白布,目光落在陶馬肚子上那幾個歪歪扭扭的繁體字——“民國十八年”。字跡稚拙,仿佛是學徒練筆時的涂鴉之作,毫無藝術價值。
眼鏡男的臉色由白轉紅,血液直沖腦門,心中的最后一絲希望也被徹底擊碎。
“這破玩意兒,連幾百都不值!”他咬牙切齒,心中的怒火燃到了極點。他猛地抱起陶馬,高高舉起,眼看就要狠狠地摔在地上,結束這場荒誕的鬧劇。
“住手!”一聲呵斥驟然響起,一前一后,兩道聲音幾乎同時傳來。
只見一只沉穩(wěn)有力的手閃電般托住了下墜的陶馬,紋絲不動。
眼鏡男愣住了,抬頭一看,一張年輕的面孔映入眼簾——那是剛才一直圍觀的常安寧。
而另一方,則是一位約五十余歲的老者,留著一縷胡須,看上去就是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