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疼是修真的勛章,可我要勛章做什么呢?"
第一千七百四十二次呼吸間,血珠沿著沉淵劍的纏金紋墜落。
云昭盯著那滴血在寒玉磚上綻開的冰花,恍惚看見十年前她被抽離靈核,濺到母親腕間玉鐲上的朱砂。
云鏡生的封魂釘穿透靈臺,將暴走的劍氣變成傀儡絲——就像過去二十年,他把她釘在驗看臺上剜骨取髓那般嫻熟。
"昭兒聽話。"父親的聲音裹著蜜蠱的甜膩,繡著云紋的靴底碾碎她腕骨。
"琉璃骨養(yǎng)到今日,正好給新夫人淬簪子。"
血色星河在腳下翻涌時,云昭聽見自己脊椎碎裂的余音。
"警告!宿主生命體征歸零。"
劇痛尚未消散,機械音突然刺穿識海。
猩紅數據流撕開黑暗,"弒神系統(tǒng)激活。"
"終極目標:誅三宗之主,滅燭龍元神。"
云昭的靈體踉蹌著后退,撞碎一片星河幻象:"等等!我只是個初級金丹期...你讓螞蟻去啃巨象?"
光幕突然彈出月棲白的影像。
"初始助力:月棲白(鎮(zhèn)淵人后裔/妖族/可攻略)"
"就這?"她指尖穿透虛影,"帶著一個人gank三個宗主加一條惡龍?不如直接給我刻墓碑..."
"溯光之眼已綁定。"機械音突然混入龍吟,"死亡回檔啟動條件:靈力充沛。"
云昭猛地按住心口,那里殘留著封魂釘的灼痕:"重生后我會記得什么?"
"痛覺。"系統(tǒng)冰冷地陳述,"被剝皮四十九次的顫栗,抽髓三百回的痙攣,都會烙進靈魂。"
她突然苦笑起來:"也就是說,要我?guī)е@些...去救世?"
星河突然扭曲:"準備重生——"
"等等!你究竟是誰造的?"她撲向光幕,"燭龍和三大宗主有什么..."
"三。"
云昭的質問被劇痛截斷。”那我重生后能跟你聯(lián)系嗎?“
"再次回到重生界面才可以對話系統(tǒng),二。"
"我能不參與嗎?求求啦~"
"救世主無權拒絕劇本,一。"
最后映入眼簾的,是系統(tǒng)面板上一閃而逝的燭龍豎瞳。
"外門弟子云昭,對陣內門程闕!"
監(jiān)判長老的宣告裹著靈力砸在演武場上空,三十六面玄鐵旗應聲震顫。
云昭握劍起身時,腕間抑靈符正滲出冷汗——這是她第七次被推進宗門大比的生死局,自從十歲那年靈核被生生剜去一半,她就成了長老們鍛造劍骨的活標本。
"生死各安天命!"玉笏判詞在結界內激起回響,觀戰(zhàn)席的歡呼聲驚飛了檐角棲息的寒鴉。
內門女修們的煙霞緞泛著幽光,團扇半掩朱唇:"寒玉閣那廢物,賭她跪地求饒要幾息呢?"
寒玉閣三小姐云麗突然拽斷腰間瓔珞:"十塊下品靈石,賭我那琉璃殼子的二姐——"她將碎玉碾成齏粉,"不過三招,碎得比這玉沫還透。"
云昭的視線掠過那些模糊的面孔,最終定格在程闕腰間的鎏金墜上。
幽藍紋路在暮色中流轉,與她父親云鏡生袖口暗紋同出一源。
"云師妹,請賜教。"
程闕的劍鋒挑起冰蓮,寒玉十三式起手禮還未成型,血色陣紋已從冰層下浮現(xiàn)。
云昭旋身后撤的瞬間,右臂筋肉突然痙攣——又是靈核殘缺引發(fā)的反噬。
“糟了。”沉淵劍偏離軌跡撞上對方劍刃時,她聽到腕骨碎裂聲。
"殘破靈核倒是合該當個爐鼎。"程闕的劍尖挑斷她束發(fā)玉扣,壓低的聲音混著鎏金墜異響,臉上掛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眼睛微微瞇起。
"聽說云宗主在為你物選道侶?"
“與你無關。”青絲垂落的剎那,云昭看清傷口裂成的蛛網狀——猩紅霧氣正順著腕間傷口鉆入經脈。
"噬魂蠱!"
識海鎖鏈崩斷的轟鳴聲中,載苦靈核的琥珀紋自掌心暴起。
云昭踉蹌著后退半步,左肩撞上看臺石柱的瞬間,青磚突然扭曲成樟木衣箱的紋路——五歲時的抓痕正在箱壁滲出鮮血,她下意識伸手去扶,卻抓了滿掌黏膩的血漿。
"咚"
后腦勺磕在根本不存在的箱壁上,現(xiàn)實與記憶在眩暈中重疊。
五歲的自己正以胎兒的姿勢蜷縮在箱角。每當母親染血的裙擺第七次掠過箱縫,父親裹挾著神識的聲音就會刺入靈臺:
"昭兒看好了——這是你親姐姐被萬蠱噬魂的模樣。"
強行灌入的恐怖記憶在箱壁流轉,那些被剝皮抽筋的慘叫化作實體,在狹小空間里反復沖撞。
“不...不...我不要看...”渾身不停地發(fā)抖,無助地數著琉璃磚上的血痕。
父親對長老說:"每日喂三道心魔幻象,劍骨便能淬出琉璃光。"
程闕的劍尖挑開她衣襟第三枚盤扣,"哭啊!你不是琉璃美人嗎?"他的目光游移不定,嘴角輕輕揚起,仿佛在享受某種即將到來的勝利,無聲地考驗著她的忍耐與底線。
云昭呆呆地愣在那里,那雙平日里閃爍著靈動光芒的眼眸,此刻仿佛失去了焦距,只是空洞地望著前方,任由程闕的挑釁在空氣中回蕩,未激起她心中的半點漣漪。
噬魂蠱幻化的血色霧氣里,赫然浮現(xiàn)出姐姐扭曲痛苦的面容——他們竟把父親淬煉劍骨的心魔刑,煉成了禁術攻擊的模本!
云昭突然嘗到喉間泛起的蜜味——是知味靈核被剝離前,父親強行灌入的"蜜蠱"在記憶里發(fā)酵。那些虛假的甜在載苦靈核中翻攪,化作萬蟻啃噬的劇痛。
"看這琉璃骨透的光......"程闕的指尖戳向她后背晶簇,觀眾席爆發(fā)的喝彩聲。
她聽著長老們競價爭奪今日份的骨髓:"程家預定三斗!""我們林家要淬劍池用的!"
"你們...連痛都要...買賣..."破碎的嘶吼被鎏金墜切斷,云昭瞳孔突然炸開金光。
沉淵劍柄撞碎程闕下頜的瞬間,她聽見自己脊椎傳來琉璃碎裂的清音。
本該死去的知味靈核竟正在識海蘇醒,那只殘缺的琉璃蝶順著經脈瘋長,蝶翼刮擦著載苦靈核的龜裂紋,灑落的磷粉化作金霧凝成幼兔。
"憑什么這樣肆無忌憚地傷害我?我不是軟柿子!"她掐著程闕撞向驗看柱,柱身鑲嵌的玉髓瓶紛紛炸裂。
那些屬于她的骨髓在空中凝結成劍,"你們給我的痛苦,我要一寸寸刻進你們靈識!"
幼兔殘影突然暴長吞劍,云昭在金光中看見每個施虐者的恐懼倒影。
"妖女...這是妖術!快阻止她!"宗子云澈爆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
她掐著程闕嘶吼:"你們這些完整的人,連施虐都要一起嗎?"
"血祭陣!"
云昭抬頭望去,只見一位身著華服的老者懸浮在半空之中,正是宗門的長老之一,對上他凌厲的目光,云昭踉蹌著后退,沉淵劍脫手插入冰層。她低頭看著掌心浮現(xiàn)的琥珀色紋路——載苦靈核在暴走。
僅存的理智告訴她,不能暴露,不能被他們發(fā)現(xiàn),耳畔響起母親臨終前的話:“昭兒,藏好你的眼睛?!?/p>
但已經來不及了。
"孽障!"執(zhí)法長老的捆仙索破空而至時,云昭背后的晶簇正迸發(fā)出太陽耀斑般的強光。
玄鐵鎖鏈刻著"鎮(zhèn)骨咒"的符文,卻在觸及金霧的剎那熔成鐵水——那是她十幾年驗看積存的劍氣,混著被轉化的痛楚在經脈里沸騰。
當第一滴金色淚珠從右眼角墜落時,暴走的靈氣化作颶風,觀眾席的琉璃瓦迸裂,蛛網狀的結界裂紋中滲出金色霧靄,那些曾競價購買她劍骨的長老們,此刻正被自己座椅上浮現(xiàn)的血紋禁制釘在原地。
程闕被掀翻在地,兩個月前他還用這鎏金墜貼著云昭滲血的晶簇,笑說要抽干她的劍氣當聘禮。
此刻噬魂蠱反噬讓他七竅滲血,面色慘白,眼中滿是驚恐與絕望,踉蹌著往后爬,"不...這不可能..."
他哆嗦著拿出傳送符,卻發(fā)現(xiàn)靈氣正逆流回云昭周身的颶風,"我是云宗主親傳...我是..."
"現(xiàn)在輪到你當容器了。"云昭染金血的指尖點在他眉心,程闕皮膚裂開,裂縫深處閃著琉璃破碎般的琥珀光,畢生修為化作虹光涌入颶風。
云昭腳踝猛地出現(xiàn)金鈴鐺,銀鏈像毒蛇咬進肉里,腳踝浮出一抹鮮紅。她踉蹌著離開,發(fā)現(xiàn)每走一步,鈴鐺就扎得更深,鈴音就越響越刺耳。
"昭兒又使小性了。"云端忽然傳來渾厚的聲音,云鏡生的虛影在天幕顯形,廣袖輕揮間,三十六道金環(huán)鎖住暴走的劍氣風暴。
他含笑的聲音裹著神識傳遍山巒,指尖卻偷偷彈出三根封魂釘,"諸位見笑,這孩子與程闕自幼不和。"
第一根釘貫穿云昭左肩的瞬間,她背脊結晶簇如荊棘絞動,倒刺扎穿自身骨縫。白羽外袍瞬間被晶刃撕成襤褸,翻飛的織錦下竟浮出三百道血色蝕痕,云昭弓身嗆出帶冰碴的血。
第二根釘封住喉骨,將她的嘶吼堵成溫順嗚咽。云鏡生俯身拭去女兒眼角金血,動作溫柔如尋常慈父:"為父這就帶你回去管教。"那沾著金血的手指卻在背后結印,暗中催動她靈臺深處的血紋禁制。
"宗主圣明!"方才被禁錮在座位上的長老們突然高呼,他們周圍的暴走劍氣竟化作流光消失了——原來云鏡生早在此處設下移花接木陣,將反噬轉嫁給三百里外村落。
就在第三根封魂釘即將刺入云昭眉心的剎那,一縷青木冷香破開血腥。萬千銀線在空中如水流動,最后一根封魂釘在云昭額前寸許炸裂。
循著銀線的源頭看去,只見一個慵懶的少年踏著流光而來。
他鴉青色長發(fā)未束,腕上銀線綴著的銀鈴隨步伐輕響,聲音悅耳動聽,每一步都踏碎空中墜落的封魂釘碎片。
天光穿透月白衣袖上暗銀曇花紋,在血污斑駁的演武場投下流動星圖。
那星圖漫過云昭染血的衣襟時,月棲白正碾碎程闕的斷劍,玄鐵齏粉在他足尖綻成霜花。
"好規(guī)矩啊——"霜雪凝成的劍鋒挑起程闕下顎,"挨打時是家事,還手倒成了公敵?"
云鏡生的虛影自觀戰(zhàn)席騰起,古銅香爐在他掌心泛起青煙:"月公子要插手云氏家規(guī)?"
銀線絞住虛影手腕的剎那,少年廣袖滑落,露出蒼白小臂上流轉的銀鱗。
月棲白忽然轉向西北角長老席:"方才程闕挑斷云昭束發(fā)時,諸位的捆仙索睡得倒香。"
銀鈴震出噬魂蠱的瞬間,他指尖星芒直指云鏡生眉心,"現(xiàn)在倒要拿封魂釘管教?"
云鏡生虛影邊緣騰起焦黑,香爐青煙卻凝成鎖鏈纏向云昭。月棲白輕笑收緊銀線,星圖突然暴漲吞噬青煙:
"宗主手上的噬魂印,與二十五年前藥王谷那場災難中留下的血手印相比,倒是更鮮亮些?"
云鏡生眼底閃過寒芒,虛影卻突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