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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知道“克”這個字體現(xiàn)出很強的力量,然而卻不知道“復”字同樣蘊含著強大的力量?!都ⅰ方忉尅皬汀睘椤胺础保@里的“反”就如同“撥亂反正”中的“反”;慶源說“復”猶如“歸”,這是不對的。《春秋谷梁傳》里講“歸”是表示順遂、容易的詞,而說“復歸”,則表示艱難。要是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弄清楚,那么圣人的功夫就失去了依據(jù)。如果把“復禮”理解為順遂容易的事,那就會認為只需有克己的功夫,復禮就自然而然地完成了,一旦克己就能回歸到禮的規(guī)范之中。

          說克己和復禮這兩種功夫相互成就,不需要轉(zhuǎn)換方法,這是可以的;認為不克己禮就無法恢復,所以復禮必須依靠克己,這種說法也還說得通;但要是說克己就能復禮,除了克己之外,沒有其他復禮的功夫,那就與正道相差甚遠了??梢哉f不克己禮就無法恢復,同樣也能說不復禮己就無法克除。要是完全不明白復禮的功夫,只是一股腦地用力去克己,那么什么是“己”,什么是“非己”,根本就搞不清楚。就像匡章把妻子休了,把兒子也趕走,子路在臨死時還系好帽纓,在對待妻子兒女的恩情、生死抉擇這些大事上,他們都能做得很決絕,那還有什么私欲難以克除呢?但這樣能說他們做到復禮了嗎?有句諺語說“咬得菜根斷,百事可為”,就像陳仲子,他有母親卻不能侍奉,連一件事都做不好,更別說做很多事了。這就是因為不懂得復禮,只是一味地在克制自己想要的東西上用力。

          佛教就陷入了這樣的誤區(qū),他們一直追求斷絕生命的根源,斷盡煩惱,然而卻沒有禮作為準則,所以在分辨自己和非己的時候,界限模糊,道理不明,沒有規(guī)范,沒有秩序,硬是把一切與自己相關(guān)的天理都當作虛妄的東西。而圣學中所說的“克己復禮”,能清楚地區(qū)分真實和虛妄,法則就在身邊,自然不會有這樣的問題。

          那么復禮的功夫,是多么精細嚴格,多么廣闊宏大啊,怎么能說一旦克己,就自然順遂地回歸到禮呢?從精細的角度來說,禮沒有恢復,就說明還有自己的私心。從實際情況來看,就算克除了自己的私欲,也不一定就符合禮。必須把上天賦予我們耳目心思的準則,完整地找回來,一點都不缺失,這樣才會有一個完備無缺的天理在我們心中明明白白,以此來統(tǒng)領(lǐng)各種道理,應對萬事萬物。如果與這個準則不相符,就是不符合禮,就可以判定為是自己的私欲在作祟,這樣在克己的時候就不會有疑惑,所以才說“不符合禮的不要看”等等。如果不是這樣,那么什么是禮,什么是非禮,什么該看,什么不該看而不看,就像把餅餌和千金拿給小孩子,他肯定會舍棄千金而選擇餅餌。圣人抓住關(guān)鍵,說了四個“非禮”,卻不再提及“己”,從這里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在有些時候和事情上,只要克己就能復禮;有些時候和事情,只要復禮就不存在需要克除的己私;有些時候和事情,克己之后還需要復禮;還有些時候和事情,復禮之后仍然需要克己。這和存養(yǎng)、省察是一樣的道理,沒有時間上的先后之分,也沒有功夫上的粗細之別,關(guān)鍵是要相互促進,達到天理純粹完備的境界。

          既然致力于克己之后,還需要復禮,這是圣學中依據(jù)德、依從仁的一個關(guān)鍵功夫。而當天理呈現(xiàn)在眼前之后,還得防止因為自己有了遵循的依據(jù),就把后面復禮的功夫忽視了,覺得大體上符合道理就行了,結(jié)果自己的私欲又偷偷地潛入到視聽言動之中,卻不知道早已違背了仁,所以要始終防范不符合禮的行為,努力克除私欲。這是圣學深入探究微妙之處,謹慎對待細微之處,以保全天德的重要事情。所以孔子列出“四勿”的條目,特別嚴肅地告誡顏子。

          還沒有克己的時候,不能急于談論復禮,不然就會裝出一副“外表堂堂卻難以做到仁”的樣子,顏子早就不會陷入這種錯誤了。還沒有復禮的時候,也不能隨便談論克己,去做那種“煩惱斷盡,就是覺悟”的事,圣門從來沒有這樣的教導。所以這兩種情況都不能摻雜到對這一章的理解中??思罕仨氁獜投Y,這是孔子“用禮來約束我”的巧妙引導;已經(jīng)恢復到禮的規(guī)范之后,仍然要克除不符合禮的行為,這就是在“用禮來約束我”的基礎(chǔ)上,再施加一層如及時雨般的教化。這一點一定要分辨清楚。

          對于“天下歸仁”見效快這一點是可以理解的,但不能說“一日克己復禮”這件事本身是快速的。如果把“一日克己復禮”看作是快速完成的事,那就和佛教“一念相應”的觀點一樣了。經(jīng)典里說“一日克己復禮”,不是說“一日之內(nèi)己克禮復”。克己復禮,哪能有個盡頭呢!所以堯、舜、文王、孔子到最后都不會說自己突然領(lǐng)悟,大事已成。只是為了說明只要去做,就必然會對事物產(chǎn)生影響,所以才用“一日”這樣的說法。

          而“天下歸仁”,也不是說得到別人一番贊嘆就結(jié)束了;只是在根本上下功夫,就得一輩子都按照這個去做,沒有別的方法,所以可以把成效歸功于“一日”的努力。但“天下歸仁”的最高境界,一定是“克己復禮”的功夫沒有停止,行為舉止、施政舉措都恰到好處,這樣之后天理才能順暢流行,人們也都能各得其所。“天下歸仁”不能以一天為達到成效的極限,“克己復禮”又怎么能以一天就當作德行的成就呢?

          所以朱熹又補充了“每天都去克己,不把這當作難事”這一段,來說明“天下歸仁”不是功成名就后可以停歇的終點,“一日”也不是盡頭。雙峰關(guān)于成功的說法,根本沒有理解這一點。“循環(huán)往復,周而復始,這是天道運行的規(guī)律”?!盎钪臅r候順應天理行事,死的時候就能安寧”。哪能像剿滅一股賊寇、修筑一座城池那樣,一件事做完了就宣告成功呢?

          “天下歸仁”,這可不是個小成就,而且在“天下歸仁”之外,也沒有更高的境界了。不過說“天下歸仁”,也只是說了個大概的規(guī)模,并沒有涵蓋整個過程?!疤煜職w仁”,需要每天都讓天下人看到自己的德行,哪能讓天下人歸仁一次就永遠享有贊譽呢?就像孔子在魯國擔任相國的時候,天下人稱贊他政治上的仁德;等到他辭官后刪訂六經(jīng),天下人又欽佩他教化方面的仁德;他什么時候用一件大功名來掩蓋自己的一生呢?“天下歸仁”不是一天就能取得的小成效,“克己復禮”又怎么會是一天就能成功的事呢?

          從開始“一日克己復禮”之前到這“一日”,會有煥然一新的氣象,自己和外物都能感受到。已經(jīng)做到“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之后,就要保持純粹平常的心態(tài),不斷堅持下去。所以雖然這不是終點,但也不能說成效不快。

          先儒把私意和私欲分成兩類來說。程子說“不符合禮的地方就是私意”,這和朱熹“沒有恢復禮,都可以視為人欲”的說法,似乎有些矛盾。從實際情況來看,朱熹對“欲”字的解釋非常細致、嚴格。程子說的“意”是從產(chǎn)生的角度來定義的,而所謂的私意,歸根結(jié)底就是人欲。

          意不會無緣無故地產(chǎn)生,終究是因為自己有所欲求。自己不想要的,意自然不會產(chǎn)生。比如不符合禮的看,人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去看呢?是因為眼睛喜歡看,意就產(chǎn)生了。就像有人喜歡窺探別人的隱私,來揭發(fā)別人的陰私,這就是私意。但這種行為肯定不會施加在自己的寵妾和愛子身上,因為這不是他想要的,意自然就不會產(chǎn)生,這是很明顯的。又比如站立的時候不能像齋戒時那樣恭敬,卻故意蹦跳嬉戲,這是因為蹦跳輕松而像齋戒時那樣恭敬很難,是貪圖安逸、厭惡勞作的心理在作祟。所以說“沒有恢復禮,就是人欲”,仔細探究起來,這種說法沒有問題,不是憑空給人安上罪名。

          不過這種情況是在沒有刻意去想的時候,人欲趁著空虛顯現(xiàn)出來。而程子說的,是針對那些有意這樣做的人。既然有意這樣做卻又不是很惡劣,卻不符合禮,這看起來好像不是欲的過錯。然而天下那些因為私意而違背禮的人,也一定不是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只是他們先有了一種想法,就可以用看似符合道義的行為來掩蓋自己的私欲。就像莊子講了很多高深莫測的道理,明顯與禮相悖,卻擺出一副擺脫世俗、超脫物外的樣子,好像自己不被聲色貨利所誘惑。但深究他的想法,不過是想要瀟灑自在,處處占便宜。因為他的人欲偏向了淡泊這一方面,就朝著這方面去追求,并把這當作自己的私欲。所以從古至今那些不耐煩做繁瑣事情的人,都順著他的想法,圖個安逸自在。這種情況,這種想法,難道能不說是個人的私欲嗎?所以凡是那些把不符合禮的行為當作自己想法的人,肯定是因為有私欲,這是很清楚的。

          然而程子說“不符合禮的地方就是私意”,朱熹則說“沒有恢復禮,都視為人欲”,兩位先生的說法是有區(qū)別的。不符合禮的行為,一定是像前面所說的,先有了一種想法,用看似符合道義的行為來掩蓋私欲,而不只是沒有恢復禮這么簡單。沒有恢復禮的人,可能只是在無意之中讓私欲有了可乘之機。但那些已經(jīng)在追求仁卻還沒有恢復禮的人,他們的想法產(chǎn)生時,可能會出現(xiàn)過度或不足的情況,不符合禮,雖然這幾乎不免讓人覺得是人欲在作祟,但他們產(chǎn)生這種想法的初衷,是因為內(nèi)心感到不安,覺得不符合道理,想要尋求內(nèi)心的安寧和符合道理的做法,這樣的人屬于在困境中求知、努力踐行的人;他們處于學習過程中,還不夠成熟,想法有時符合禮,有時又不符合,但這種內(nèi)心的糾結(jié)正是可以恢復禮的基礎(chǔ)。這是個人的想法,雖然不是天下公認的公理,但只要把握好時機進行調(diào)整,回歸正道也很容易,不能因為是個人的想法就貶低它,認為它是追求仁的阻礙。但如果連這種想法都要克除,那就得做到一念不生,像枯木寒崖一樣才行。這就是程子“私意”說法的弊端,如果理解不好,就會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

          朱熹說“存在一種情況,既不屬于天理,也不屬于人欲”,那種一念不生,如同枯木寒崖般的狀態(tài),確實不屬于人欲,但也不符合天理。只是這種狀態(tài)很難保持,稍微有一點動搖,就又陷入人欲的境地了。所以佛教自己也把這種狀態(tài)比作石火、電光,稍一耽擱,就又回到人欲的圈子里了。終究不如我們?nèi)寮?,每一步都有禮作為準則,內(nèi)心充實而光輝,像千仞峭壁一樣堅定不移,就像老虎有威嚴,狐貍不敢侵犯;只要依照禮去選擇和堅持,始終精細嚴格,那么天理就能順暢流行,人欲就永遠不會侵擾。這就是正邪的區(qū)別,真誠和虛偽的界限,也是有恒之人和無恒之人的差別所在,這可不是那些盲目行事的人能理解的。

          兩位先生的說法雖然不同,但本質(zhì)是一致的,我們必須加以區(qū)分,不能一概而論。而圣人告訴顏子的內(nèi)容,是在顏子已經(jīng)知道用禮來約束自己之后,偶爾會在無意之中讓私欲有機會顯現(xiàn)出來的情況下說的。從孔子把“克己”放在“復禮”之前,以及列出“四勿”這些條目,就能明白這一點。程子是為了推究圣人的意思來駁斥錯誤的觀點,朱熹則是為了解釋經(jīng)典的正確含義,他們的觀點不能混淆。

          不符合禮的情況下還去看、去聽、去說、去做,這還不一定就是人欲。所以朱熹說:“如果順著這樣發(fā)展下去,就會變成人欲。”孔子的這種說法,和“摒棄鄭國的音樂,遠離諂媚的人”是一個意思。圣學的最高境界,就是越精細越嚴格,不能認為自己看透了、立場堅定了,就覺得萬事大吉了。

          把私欲稱為“己”,一定是從自己的心意中產(chǎn)生了不好的念頭。不經(jīng)意地看一眼,隨便聽一聽,脫口而出一句話,偶爾做一個動作,這些難道是先有了不端正的心思才這樣做的嗎?然而因為看和聽可能會讓我們的耳目受到迷惑,因為說和做可能會讓我們說錯話、做錯事,自己的私欲就會因此產(chǎn)生,成為破壞禮的因素。所以這四種不符合禮的行為,不能直接說是自己的私欲,但它們卻是私欲產(chǎn)生的源頭。

          然而孔子竟然把這些作為“克己復禮”的條目,是因為如果內(nèi)心有了主宰,那么自己的私欲就不會從根本上有條有理地產(chǎn)生;但這些耳目身體的行為有時會與不符合禮的事情接觸,而這終究也不是內(nèi)心完全不想做的,因為私欲離開了內(nèi)心的主宰,依附在人的身體和氣質(zhì)上,雖然沒有根源,但卻很容易波動。既然它依附在人的身體和氣質(zhì)上,那么也不能不把它稱為“己”。所以朱熹說“索性把它克除掉”,這是在復禮之后,再加上更加精細嚴格的克治功夫。

          即使自己的私欲在內(nèi)心沒有了容身之處,禮也已經(jīng)充實了,但私欲仍然可能在外面干擾,阻礙禮的光輝顯現(xiàn),讓禮無法完全展現(xiàn)出來,這樣禮就還是有缺陷的地方。所以在復禮之后,還得再克己,直到完全克除私欲,這樣禮才能完全恢復。這就是所謂的“人欲凈盡,天理流行”。

          不符合禮地去看,那么禮在看這個行為上就無法流行;不符合禮地去聽、去說、去做,禮在這些方面也無法流行。圣賢的天德是純粹完備的,怎么能說內(nèi)心用禮來約束自己,這是自己能控制的,而對外接觸事物時,就不受自己控制了呢?天地萬物都為我所具備,更何況我有耳目身體,怎么能只守著一顆心,任由外界侵犯,給自己帶來過錯呢!舜在告誡禹“要做到精研專一,真誠地秉持中正之道”之后,又說“沒有根據(jù)的話不要聽,沒有經(jīng)過詢問的計謀不要采用,因為言語能帶來好處,也能引發(fā)戰(zhàn)爭”,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武王的銘文說“不要說沒什么傷害,那災禍將會擴大;不要說沒什么危害,那災禍將會變得嚴重”,也是這個道理。終究不像那些異端學說,認為知道有這么回事就行了,大事已經(jīng)完成,只需要保持就行,把耳目身體、天下國家都當作與自己無關(guān)的東西,聽之任之,覺得拿它們沒辦法。唉!“四勿”的教誨,之所以能成為天德,成為如同天道般的準則,達到至善的境界,原因就在這里吧!

          說“出門”其實就涵蓋了還沒有出門的情況,說“使民”也包括了使民之外的其他事,這和“無論人多人少,無論事大事小”是一個意思?!俺鲩T”原本不能理解為行動。行動必然會對天下有所影響,但僅僅出門,能對天下產(chǎn)生什么影響,就說是行動呢?周敦頤說“動靜沒有開端”,所以不能按照事情和情境來區(qū)分動靜。大凡在安靜的狀態(tài)中,一定包含著動。比如把自己內(nèi)心獨自知道的想法當作動,那么即使是閑居在家深處,也都是處于動的狀態(tài)。大凡在動的狀態(tài)中,也一定包含著靜。當看到顏色的時候,聽就是靜;當聽到聲音的時候,看就是靜,所動的只有一個方面,而沒有看到和聽到的方面還有很多??傊?,以意念是否產(chǎn)生來區(qū)分動靜。只說“出門”,是有意還是無意出門都不確定,又怎么能確定它是動還是靜呢?

          如果把表現(xiàn)為具體事情的當作動,那么出門的時候還沒有具體的事情,而役使百姓已經(jīng)是在做具體的事了。《曲禮》說“時刻保持恭敬,神態(tài)莊重若有所思”,這就把動靜區(qū)分開了。而“出門就好像去見重要的賓客”,這自然不是“時刻保持恭敬”所能完全涵蓋的,這正是所謂“神態(tài)莊重若有所思”的體現(xiàn)。實在不得已的話,應該把出門歸為靜,把役使百姓歸為動,不能在出門、役使百姓之外,再另外設(shè)立一個靜的狀態(tài)。

          有的人提出的疑問,以及程子給出的回答,似乎都不太恰當。雙峰說:“平時固然要恭敬謹慎,出門、役使百姓的時候尤其要更加恭敬謹慎。”但出門、役使百姓之外,哪段時間才算是平時呢?圣人是挑選那些最容易被忽視的情況來講,以此體現(xiàn)內(nèi)心修養(yǎng)的細密。會見賓客、祭祀祖先,這些是按照常情人們都會更加謹慎的場合。出門之后,會遇到在大庭廣眾之下、各種順逆不同的情境,甚至遠到“即使到了夷狄之地”;役使百姓之上,還有在家侍奉父兄、在外侍奉公卿,有無數(shù)需要尊敬關(guān)愛的人。所以這里所舉的例子,是從極其安靜的環(huán)境、細微的事情來說的。謹慎對待細微之處,在獨處時也保持警惕,這其中包含的道理非常廣泛,怎么能說平時不在其中呢?

          “心常存”是根本,“事不茍”是實際行動。因為內(nèi)心常存善念,所以做事嚴謹認真;而做事嚴謹認真,這顆不茍且的心也就得以保存。到了品德修養(yǎng)成熟的階段,只要內(nèi)心保持清醒,做事自然就不會茍且,說話也不會隨意。但對于追求仁的功夫來說,還是應該把做事不茍且當作當前的首要任務。圣人從“做起來很難”這句話說起,就是要從這里入手,不容許再去問如何存心。

          大凡天下不仁的事情做起來都容易,而踐行仁卻必定很難。原因在于,仁是內(nèi)心的品德,其他的大多是耳目帶來的欲望。耳目很容易與外界事物接觸,不用思考就能感知,受到外界吸引就很快被帶走,所以哪怕這些事情再曲折艱難,說到底還是容易的。而心的品德,“思考就能得到,不思考就得不到”,本身就不容易快速獲得;還必須約束耳目發(fā)揮作用的地方,讓那些能讓人肆意放縱的地方都有所節(jié)制,這樣一來,眼睛可能就看不好,耳朵可能就聽不好,嘴巴可能就說錯話,四肢也可能行動不便,而心也會因為思考過多而疲憊,這實在是太難了。所以古往今來那些極為聰明、果斷、敏捷的人,在踐行仁這件事上也很難嘗到甜頭。正因為做起來難,才真正體現(xiàn)出“做起來很難”,這難道不是仁人一生用力的切實之處嗎?孔子說“在仁上用力”,又說“先付出艱難的努力”,表達的都是這個意思。所以“做起來很難”這五個字,把根本和關(guān)鍵都直接說出來了。而朱熹所說的“存心”,相比之下就沒有圣人的話那么深刻貼切。

          剛?cè)腴T的學習者,通過謹慎說話來存心,這是從細枝末節(jié)追溯到根本。品德修養(yǎng)成熟之后,內(nèi)心沒有不存善念的,做事自然會感到艱難,說話也會自我約束,這是自然而然的狀態(tài)。而對于追求仁的實際功夫,說“做起來很難”就足夠了,再加上存心的說法,就又成了走捷徑的方法??纯葱∽⒗铩皩W習者就應當自己謹慎言語,以此來操持存養(yǎng)內(nèi)心”以及“仁人內(nèi)心常常清醒”等話語,分辨清楚其中的含義,就能明白不是在做難事之上,另外再設(shè)立一個存心的方法。

          晁氏說“不是真的有憂愁恐懼卻強行去排解它們”,這只是提出一個假設(shè)性的疑問,來證明君子不是這樣的。慶源說“不憂愁不恐懼的人,好像是有憂愁恐懼卻強行去排解它們”,這就好像真的有人能把“不憂愁不恐懼”強行做到一樣。

          從古至今,無論多么聰明或愚笨的人,都沒有人能強行做到“不憂愁不恐懼”。那些非常剛強堅毅的人,也只能做到不皺眉頭、不唉聲嘆氣、不因為恐懼而顫抖罷了。像殷浩那樣對著天空感嘆,謝安聽到淝水之戰(zhàn)勝利后高興得連屐齒折斷了都沒察覺,他們內(nèi)心的郁悶和警惕,比普通人更強烈。所以說“不憂愁不恐懼”,已經(jīng)是一種極致的狀態(tài)了。難道在“不憂愁不恐懼”之上,還有一個“有什么可憂愁恐懼”的境界嗎?

          如果一定要找一個不是君子卻能不憂愁不恐懼的人,那就只有朱熹所說的“像石頭一樣沒有知覺的人”,才能符合。唐太宗攻打高麗的時候,有一個士兵冒著危險靠近城墻,結(jié)果掉下來摔死了,另一個士兵緊接著沖上去,太宗稱贊他勇敢。許敬宗說:“這個人只是不會思考罷了?!毕袷^一樣沒有知覺而不知道恐懼的人,大多是因為不會思考。

          那些像石頭一樣渾渾噩噩、沒有知覺而不憂愁的人,簡直就是糊里糊涂過日子的人,得過且過,所以司馬牛對此感到疑惑并且輕視這種人。除了這種人,就再沒有其他人能強行做到“不憂愁不恐懼”了。在這些方面,從日常生活中的身心感受去反思,自然就能明白,不能僅憑文字來產(chǎn)生疑惑或相信?!叭粢畛蔷疲纬罨鼐菩堰€依舊!”這句話雖然粗俗,但卻道盡了人情。所以凡是研讀圣賢的文字,如果不切實地去體會,結(jié)合自身去感悟,那么即便說得再多,也沒有實際意義,想要理解事理、領(lǐng)悟其中的精妙言論,那就太難了!

          《集注》對“信”字的兩處解釋,都加上了“于我”兩個字,這似乎有些多余??鬃诱f“百姓沒有信任就無法立足”,沒有說“百姓不信任(我)就無法立足”,所以這里的“信”顯然不是指百姓對我的信任,這是很清楚的?!都ⅰ酚终f“失信”,這個“失”字用得尤其不妥。說“失信”,就好像是事先有約定卻故意違背。但仔細想想,子貢問為政之道是問的大政方針,又不是因為國家形勢危急,需要靠發(fā)布命令、與人約定來互相救助,那又哪里有什么約定,又怎么會有失信的情況呢?

          這個“信”字,是從百姓應該具備的品德方面來說的,和《易經(jīng)》里說的“履行誠信”是一個意思。百姓遵循上面的教化,從而形成自己的道德,使社會風俗趨于一致,能做到信就達到了極致。孟子所說的“恒心”就是這個意思?!靶胖钡摹爸弊郑m然好像隱隱約約是指君主,但實際上也是針對君主用來教化百姓的方式而言的,并非專門指君主自身和他發(fā)布的命令。如果不明白這一點,就會把“自古皆有死”這句話,錯誤地理解為餓死,把“民無信不立”理解為寧愿餓死也不違背信用,這就大大違背了圣人的本意。

          “自古皆有死”這兩句話,從文章含義和事理來分析,不只是承接“去食”來說的,也是承接“去兵”來說的。沒有食物而死,和沒有軍隊保護而死,本質(zhì)上是一樣的。而且沒有軍隊保護導致的死亡,可能比沒有食物更可怕。朱熹說“有了信,百姓就會相互守護,至死不渝”,但不知道他說的相互守護的人是誰呢?古代是讓百姓充當士兵,如果有能相互守護的人,那就意味著即使沒有食物但還有軍隊。子貢問“在這兩者之中先舍棄哪一個”,那就已經(jīng)是沒有軍隊的情況了,又從哪里找到人來相互守護呢?

          “足食”,是指百姓的糧食和國家的儲備都充足?!白惚保侵赣柧毷勘?,讓他們作戰(zhàn)時不打敗仗、防守時不潰敗。“去兵”,是指貧弱的國家,擔心訓練士兵會妨礙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暫且不談軍事,讓百姓全力從事耕作。“去食”,是指極其貧弱的國家,既無法保證耕作,也無法進行戰(zhàn)爭,暫且教導百姓棄惡從善,而不急于督促他們從事農(nóng)桑。

          世上的儒者錯誤地理解了“去”這個字,認為是本來有卻故意舍棄。如果本來就有軍隊和糧食,那對信又有什么危害,非要舍棄它們呢?“必不得已”這句話,是從施政的先后順序來說的,并不是說國家面臨內(nèi)憂外患、馬上就要滅亡的危急形勢。如果糧食耗盡、軍隊潰敗,只能坐以待斃,那還談什么為政之道呢?君子不會處在危亂的國家擔任官職,又怎么會在這種情況下執(zhí)政呢?倘若說之前已經(jīng)執(zhí)政,而突然到了這種地步,那平時儲備的東西都沒了用處,卻在國家危亡的時候討論裁軍、放棄糧食,這樣的人也太沒能力了。子貢又怎么會為這種糊涂、即將亡國的君臣出謀劃策呢?

          “必不得已而去句,于斯三者何先句”,意思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要有所舍棄,對于那些不能舍棄的,應該把什么作為首要任務。這里的“先”,是先滿足的意思,而不是先舍棄。“去”,只是說不把它放在優(yōu)先考慮的位置。有時候可以先考慮軍隊,有時候可以先考慮糧食,有時候可以先考慮信,那么被放在后面的就可以緩一緩。如果說先舍棄,難道是先裁軍,然后才舍棄糧食,最后才不顧信嗎?當這三者都有條件去做的時候,軍隊建設(shè)、糧食儲備和樹立信用,是可以同時進行,并不相互沖突的。但如果是在國家積弊已久,剛剛開始整頓的時候,那就應該先教化百姓,然后再考慮糧食問題,先保證糧食充足,然后再考慮軍事,施政的先后順序就是這樣。不然的話,就像那些只追求富強的人,有的先注重糧食,有的先注重軍事,急切地以耕戰(zhàn)來立國,卻把風俗的淳樸或淺薄放在后面考慮,這正是當時談論為政之道的人的大問題。

          而孔子說“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是為了表明上天為百姓設(shè)立君主,不只是讓大家聚集在一起生存,而是希望大家相互成就,有所建樹。如果失去了讓百姓安身立命的方法,百姓也就無法自立,這就是不明白生死的正確道理,沒有給百姓樹立正確的準則,只是像禽獸一樣相互喂養(yǎng)、相互保護,只知道趨利避害。那么即使糧食充足、軍隊強大,那些治理國家、引導百姓的方法,也早就破壞了人道。這是孔子把天德和王道統(tǒng)一起來的道理,他告訴子貢治理國家的重要原則,以此來確定施政的先后順序;而不是針對即將危亡的國家,給君臣出個一起赴死的主意。仔細琢磨原文,自然就能明白這些道理。

          子貢說“文飾如同本質(zhì),本質(zhì)如同文飾”,這句話本身沒什么問題;問題出在“虎豹之鞟,猶犬羊之鞟”這兩句。因為“質(zhì)”的含義,不只是一種內(nèi)在的意思,必須是已經(jīng)實實在在具備的特質(zhì)。從“商朝崇尚質(zhì)樸”來思考,就可以知道質(zhì)和文,都是由忠敬之心產(chǎn)生的。質(zhì)就像是一種底色,文則像是在底色上添加的色彩;質(zhì)是實實在在發(fā)揮作用的,文是為了讓事物看起來更好看的。所以君子的忠敬之心,或許可以說百姓也能擁有;但君子的質(zhì),和小人的質(zhì)就有很大的差別了。

          所以朱熹說“虎皮、羊皮,即使去掉了毛,本質(zhì)上還是有區(qū)別的”,這個比喻非常精妙貼切。老虎之所以是老虎,羊之所以是羊,不僅僅是因為毛的不同,也不只是因為皮的不同,從根本上就有明顯的區(qū)別。怎么能一去掉毛,就說虎豹和犬羊一樣呢?

          世上的儒者說文飾不能脫離本質(zhì),這種說法是說得通的。但要是說本質(zhì)不能脫離文飾,那就大錯特錯了。沒有文飾,本質(zhì)依然存在,就像去掉毛,皮還是存在一樣。這和皮沒有了毛也無法存在的道理是不一樣的。明白這個,就足以知道子貢的錯誤之處了。那么在周朝還沒有崇尚文飾之前,夏朝、商朝的君子和小人難道就沒有區(qū)別了嗎?

          子貢說“文飾如同本質(zhì),本質(zhì)如同文飾”,這里只是用了“如同”,本來就可以存在輕重、本末的差別。就像說本如同末,末如同本,也沒什么不可以的。因為本末都存在且不可或缺,這一點是相同的。但本就是本,末就是末,差別本來就很明顯。

          子貢的意思大概是,用文飾來彰顯忠敬的外在表現(xiàn),和用本質(zhì)來承載忠敬的內(nèi)在實質(zhì),從內(nèi)外、本末的角度來說,它們都是因事物而顯現(xiàn)內(nèi)心志向、相繼出現(xiàn)的事情;就天下必然會有的事情而言,它們都是忠敬所依附的事物。所以商朝崇尚質(zhì)樸,是因為質(zhì)樸可以充分體現(xiàn)忠敬;就像周朝崇尚文飾,是因為文飾可以彰顯忠敬。這樣理解的話,就沒有什么問題了!

          只不過質(zhì)就像皮,文就像毛,忠敬就如同老虎成為老虎、羊成為羊的根本原因。從本末的角度來說,忠敬是根本,質(zhì)更接近內(nèi)在,文更接近外在,質(zhì)可以產(chǎn)生文,但文不能產(chǎn)生質(zhì)。同樣是一只虎豹,毛不會損害皮,而且必須先有皮才有毛;同樣是一個君子,文不會損害質(zhì),但必須先充分展現(xiàn)質(zhì),然后才會有文的產(chǎn)生。用質(zhì)可以區(qū)分事物,用文也可以區(qū)分事物,不能因為有質(zhì)而沒有文,就把這種情況和犬羊等同起來。

          雙峰說“忠信是品德,徙義是使品德崇高”,這種解釋把文意割裂了,不符合道理。“崇”就是用來使品德崇高的,品德就是所崇的對象,它們怎么能分開呢?不能做到徙義,就不能稱之為有品德。德,是踐行道義并且在內(nèi)心有所收獲的意思。內(nèi)心有所收獲,一定是在事理上有所收獲。如果只執(zhí)著于一種片面的義,莽撞地去做,不再考慮當下所處的情境是否適宜,那么在日常生活中,很多行為都是沒有經(jīng)過思考、胡亂做出來的。所以每天都能更新、品德日益高尚的,才是真正的德。

          “崇”是和“卑”相對而言的。如果不以忠信為根本,只是在行為事跡上表現(xiàn)出德,就會像管仲那樣,不能說他沒有根本,做事也并非不符合道義,他內(nèi)心也有所收獲,而且讓天下人看到了他的德;但他只是借助仁義的名義,不能始終保持真誠,所以他所獲得的德是淺薄的,品德也不高尚。所以只有以忠信為主的人,才是在使品德崇高。

          崇德本來有兩個含義:一是所崇尚的是德,二是能夠使自己的品德崇高。當所崇尚的是德時,那么他的品德就會變得崇高;當能夠使自己的品德崇高時,那么所做的崇尚之事就都是圍繞著德。這兩個意思,在相關(guān)的兩句話里都有體現(xiàn)。以忠信為主,就是讓內(nèi)心符合道;徙義,就是在道當中體現(xiàn)內(nèi)心;因為義是內(nèi)在的。內(nèi)心和行為相互契合,這樣之后所崇尚的就沒有不是德的,品德也能不斷得到提升。

          雙峰“越變遷越高尚”的說法,只有空洞的言辭,沒有實際意義。崇德和修正過錯、辨別疑惑是并列的,所以“崇”是表示下功夫的詞。如果說“越變遷越高尚”,那么功夫體現(xiàn)在變遷上,效果體現(xiàn)在高尚上,這說的是德變得崇高了,而不是使品德崇高的過程。更何況說徙義,也根本沒有越變遷越高尚的道理。因為事物適宜的做法不是固定不變的,所以必須根據(jù)具體情況改變,才能把事情做好。哪有始終遵循一種義,今天暫且處于低層次,等到以后才達到高層次的呢?

          比如“面對財物不要茍且獲取”,這是義;但孟子接受薛國、宋國贈送的金錢,也同樣符合義。同樣都是符合義,拒絕接受和接受并沒有高低之分。如果說“越高尚”,難道之前在齊國不接受就是不高尚,而今天接受了就高尚嗎?從這里就可以知道,雙峰的說法只是在字詞表面做文章,不符合道理,簡直就是解釋經(jīng)典的害群之馬!

          忠信是德,“主忠信”就是在使品德崇高;義也是德,“徙義”同樣是在使品德崇高。不崇尚權(quán)謀而保持真誠,不局限于已有的見識而追求適宜的做法,那么所崇尚的就都是德;真誠日益深厚,義理日益豐富,就能使品德不斷提升;內(nèi)心極其忠誠守信,行為又都恰到好處,品德自然就崇高了。讀書就應該這樣理解,自然就能明白道理,意義也足夠充分。如果只是追求新奇,很少有不違背原意的。

          只說“愛之”“惡之”,并不一定就是不合理的愛憎。如果愛憎符合道理,希望所愛的人活著,所厭惡的人死掉,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只有仁人能愛人,所以會祝愿說“萬壽無疆”;只有仁人能厭惡人,所以會指責說“為什么還不快點死”。喜歡賢人像《緇衣》里描述的那樣,難道不希望他活著嗎?厭惡壞人像《巷伯》里表達的那樣,難道不希望他死掉嗎?倘若說“他們的生死自有定數(shù),在無法確定的事情上花費心思,實際上沒有什么益處”,那么天下最難確定的,莫過于天氣的晴雨,《云漢》這首詩里,人們迫切地祈愿下雨,難道這也是糊涂之舉嗎?

          況且,當一個人掌握權(quán)力,擁有生殺大權(quán)的時候,他決定讓誰生、讓誰死,必然是先有了希望某人活或死的想法。就算沒有權(quán)力地位,人們疼愛自己的孩子就希望他活著,厭惡盜賊就希望他們死去,這也是人之常情,屬于正當?shù)那楦?。難道因為生死有定數(shù),自己無法決定,就可以對這些事漠不關(guān)心嗎?把天下的事情看得太透徹,不是走向刻薄,就是變得茍且,這難道就比糊涂更好嗎?只有“既希望他活著,又希望他死去”,把這兩種矛盾的想法施加在同一個人身上,這才和一時發(fā)怒就不顧自身和親人的安危一樣,都是心中沒有主見,憑著一時的意氣用事,從而陷入昏聵糊涂之中。

          《集注》說“君子和小人,心中所存的善惡就有厚薄的差別,而且他們的喜好也有善惡的不同”,上句是指小人也知道美好的事情應該促成,丑惡的事情不應該做,但卻想要排擠陷害別人,讓別人陷入罪責之中;下句說的是小人不懂得什么是美,什么是惡,反而把不促成別人的好事、幫助別人做壞事當作美德。所以這里用“既”“又”兩個字,把小人的心思刻畫得淋漓盡致。而胡氏說的“唯恐別人不厚道,唯恐別人不刻薄”等等,表達得很不清楚。

          康子奪取嫡位這件事,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而且事情已經(jīng)成了定局,他不只是有這樣的想法,而是已經(jīng)付諸行動。假如孔子用這件事來譏諷他是盜賊的首領(lǐng),那也只是白白地教訓他一頓,他終究也沒有改過自新的機會了。季孫意如、季孫斯,屬于奸雄一類的人物。到了康子這里,已經(jīng)是茍且行事、冒昧無知,讓人難以忍受了。所以從哀公、悼公之后,季孫、孟孫、叔孫三家的勢力越來越弱,他們不像陳氏那樣,能夠世代用優(yōu)厚的施予來掩蓋自己的奸詐,最終成功篡奪了齊國的政權(quán)??纯鬃尤位卮鹂底雨P(guān)于為政的問題,原本就沒有把他當作奸逆之人看待,只是因為他深陷不正當?shù)男袨橹校圆艊绤柕刎焸渌?。如果按照胡氏的說法,那就不只是追究過去的事情,顯得過于苛刻,而且還把康子錯看成王莽、曹操、司馬師、司馬昭這一類人了,事實哪里是這樣呢!所以讀書的人,應該把了解人物、研究時代背景當作首要任務。

          “察言而觀色”,這體現(xiàn)了圣人看到天理充滿天地之間、無處不在的境界。正因為天理每天都在天地間充滿并運行,所以它的微妙跡象自然是無法隱藏的。而天理通過人來體現(xiàn),它的跡象通過人的言語和神色來呈現(xiàn),只要仔細觀察這些,自然就能洞察人情,順應天理。《集注》里“審于接物”這四個字,非常恰當。小注里似乎把“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這九個字當作一句話連讀,這就大錯特錯了。

          還有人說“通過觀察別人的言語和神色來檢驗自己說的對不對”,這也不符合道理。如果把這九個字當作一句話連讀,理解為觀察別人的言語和神色來使自己居于人下,那就成了窺探別人的臉色,迎合別人的意旨,以此來討好世人,這比那些“自居高位而不慚愧”的人還要低一等,就是孟子所說的像妾婦一樣的人。如果憑借這個來檢驗自己的對錯,然而人的言語和神色所表現(xiàn)出的喜怒、依從或反對并不一致,不一定別人喜歡并依從的就是對的,別人憤怒并反對的就是錯的。舍棄自己內(nèi)心的判斷標準,完全聽憑別人的意見,這又怎么合適呢?

          “察”,就是詳細地審視辨別?!坝^”,不是普通的觀看。對于天下人,憑借他們無法掩蓋的微妙跡象,靜下心來仔細觀察,那么不只是自己的對錯,能夠從別人的喜怒、依從或反對中知曉;而且天下的人情事理,哪些是公眾共同的喜好和厭惡,哪些是某個人的個人偏好,都會像黑白一樣分明地呈現(xiàn)在眼前;那么即使是兇惡的人和壞人,他們的言語必然與惡相關(guān),神色必然與乖戾相應,吉兇善惡這些無法掩蓋的跡象,也就由此顯現(xiàn)出來了。所以我們在與他人交往時,就能清楚地了解情況,恰當處理事情,這樣一來,無論是在國家還是家族中,想要顯達又怎么會做不到呢!明白了這個道理,雙峰“這是一件事”的說法,不用反駁就知道不值得采納了。

          仁知合一的說法,是由曾吉甫最先提出的,朱熹采納了這一觀點。然而程子以及和靖所說的內(nèi)容,并沒有加入這層意思。仔細品味下文孔子和子夏說的話,也并沒有闡明仁知合一的意思。而且圣人在同時談論仁與知的時候,常常把它們分開,形成對照。如果認為這樣可能會讓人覺得兩者相互矛盾,那么還有比這更讓人覺得矛盾的情況。《易經(jīng)》說“仁者看到它,就稱之為仁;智者看到它,就稱之為知”,這明顯是把仁與知分開來講的。像喜歡山、喜歡水,體現(xiàn)出的動靜、快樂、長壽等不同特點,更是形成鮮明對照,但這并不妨礙兩者同時存在。“樊遲問什么是仁,孔子說:‘愛人?!瘑柺裁词侵鬃诱f:‘知人?!边@就像日月在天空運行一樣自然,哪里有矛盾呢?難道因為懷疑它們可能矛盾,就不在談論仁的時候說愛人,談論知的時候不說知人嗎?

          如果認為知會妨礙愛,愛會妨礙知,做出這樣粗略的判斷,那么天下的事理、圣賢的言論,就沒有不相互矛盾的了。就好比吃飯是為了滋養(yǎng)陰氣,喝水是為了滋養(yǎng)陽氣,難道也能懷疑吃飯滋養(yǎng)陰氣會導致陰氣過盛,干擾陽氣;喝水滋養(yǎng)陽氣會讓陽氣過旺,消耗陰氣嗎?吃飯滋養(yǎng)陰氣的同時也不停止喝水,那么陰氣就不會過盛;喝水滋養(yǎng)陽氣的同時也不停止吃飯,那么陽氣就不會孤單。愛人的同時又能知人,那么所愛的人就不會太寬泛;知人并且愛人,那么即使了解別人也不會過于苛刻: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假如樊遲連這個道理都不明白,那他也太愚蠢了!所以說知會妨礙愛,愛會妨礙知,認為兩者相互矛盾,這只是曾吉甫的主觀臆斷。

          程子、尹氏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不會做這樣的考量。尹氏的話,是對程子意思的進一步闡發(fā),并且與經(jīng)文對應得非常清晰。他說“不只是想要聽到那些說法”,這里的“說法”指的是“知人、愛人”的說法;“又一定要知道實現(xiàn)的方法”,指的是推舉正直的人、摒棄不正直的人的方法;“又一定要去做這件事”,指的是從眾人中選拔并推舉賢能之人這件事。

          孔子說的“愛人”“知人”這兩句話,含義深刻又簡潔。內(nèi)容宏大,就容易讓人懷疑它淺顯;表述簡潔,又容易讓人覺得它粗略。太容易理解,卻又很難真正領(lǐng)悟其中的深意。所以說有了說法,卻沒有具體的方法。如今提到仁與知,誰不知道仁是愛人、知是知人呢?然而愛人該如何去愛,知人又該如何去知,如果沒有掌握正確的方法,那么即使每天都想著愛人,別人也終究得不到他的恩澤;每天都想要知人,別人卻終究會相互迷惑、相互欺騙。這就好比對饑餓的人說有食物,對口渴的人說有水,卻不告訴他從哪里能得到食物和水,哪些食物和水可以吃、可以喝,那么他不是不想吃、不想喝,而是因為不知道從哪里獲取,或者不加選擇,結(jié)果可能會陷入困境。這就是樊遲懷疑孔子的話只有說法而沒有方法,內(nèi)容寬泛簡略,讓他感到迷茫的原因。

          愛人的主動權(quán)在自己,而知人卻取決于別人,所以說:“能夠知人就是明智,只有帝王才難以做到?!币虼朔t對于知人這方面的困惑更加明顯,他那種茫然無措的神情都表現(xiàn)在臉上了。于是孔子就教給他方法,說“推舉正直的人,使他們居于不正直的人之上,能使不正直的人變得正直”。如果明白了這個道理,就不用擔心沒有知人的方法了。

          人難以了解,不在于區(qū)分賢能和不賢能,而在于辨別正直和不正直。賢能的人與不賢能的人之間的差別,其實是很明顯的。只是有那些不正直的人出現(xiàn),他們把惡偽裝成善,把錯的說成對的,于是想要分辨他們就會越來越困惑?,F(xiàn)在暫且不去追究他們善惡是非的表面現(xiàn)象,而一概以正直和不正直來判斷。那些正直的人,即使有錯誤,也可以用正確的道理來糾正,即使陷入惡中,也可以引導他們走向善,這樣的人就應該被推舉。那些不正直的人,即使看起來好像是善的,也一定要摒棄。像這樣,人們就不會再用善來掩飾自己,不再爭論誰對誰錯,不再掩蓋自己的惡行,不再隱藏自己的錯誤,而只會相互告誡不要不正直。不正直的人變得正直了,那么善的人就會彰顯自己的善,不善的人也會承認自己的不善,正確的會更加明顯,錯誤的也不再被袒護,這樣一來,區(qū)分善惡是非就不再困難了!這就是知人的方法。用這個方法來理解仁的愛人,就像從自己身邊的人開始,推己及人,先關(guān)愛自己的親人,再推及到百姓和萬物,這樣也就不用擔心愛人沒有方法了。

          然而方法,只是做事入門的初步功夫。剛開始的方法比較簡略,而后續(xù)的事情則更加繁雜,所以方法并不一定能完全涵蓋所有事情。如果用方法來涵蓋所有事情,就可能會流于權(quán)術(shù),這就是樊遲再次產(chǎn)生疑惑的原因?,F(xiàn)在如果一味地舍棄辨別賢能和不賢能的表面跡象,只從正直和不正直來判斷,那就是運用一種手段來顯示自己的明察,對于治理天下的大權(quán),可能會因為過于注重細節(jié)而無法施行得長遠,那么“能使不正直的人變得正直”的效果,也不一定能實現(xiàn)。而子夏用具體的事例來證明這是必然的,既可以證明圣人的話是正確的,而且舜、湯治理天下的方法,也不過如此,所以這并不是片面的權(quán)術(shù)。知人的重大作用和功效,貫穿始終,涵蓋遠近,都包含在這兩句話之中;所以方法就是具體的事情,而不只是入門的途徑,所以說“然后才能了解人”;那么施政的先后順序和條理,既關(guān)鍵又詳細,全都包含在其中,所以說“包含的內(nèi)容沒有不詳盡的”。

          說“直”,說“枉”,并不能完全概括賢能和不賢能。不正直的人固然是不賢能的,但不賢能的人并不全是不正直的;賢能的人一定是正直的,但正直并不是賢能的最高境界。不過從根本上來說,達到極致的賢能,也只是達到了極致的正直。所以皋陶、伊尹,他們的品德已經(jīng)很崇高了,總結(jié)他們所具備的品德,總體來說,是以沒有隱瞞、正直為高尚。所以推舉正直的人,一定要像推舉皋陶、伊尹那樣,才是做到了極致。剛開始把推舉正直的人當作一種方法,或許可以在那些不太賢能的人中選取正直的人;而最終要成就大事,就要在所有賢能的人中找到最正直的人。總之,不能說在推舉正直的人之外,還有其他知人的方法。這就是所謂的“說的話看似淺顯,卻不遺漏深遠的道理;說的話看似深遠,卻不放棄眼前的事情”。明白了這個道理,就知道了解人并不是特別困難的事。以此類推,也可以知道愛人也并不難。

          程子、尹氏的意思,大致就是這樣。只是他們的表述簡潔深遠,不容易理解,而且他們追求實際、注重務實,不像曾吉甫的說法那樣新奇討喜,所以有些人可能會因為覺得淺顯而忽視他們的觀點。然而如果一定要探尋圣賢的主要思想,自然應該以他們的觀點為正確的依據(jù)。

          曾吉甫的說法之所以不恰當,是因為不加選擇地去愛,不能稱之為愛;了解一個人卻不能包容他,不能稱之為知。假如愛不賢能的人就像愛賢能的人一樣,愛疏遠的人就像愛親近的人一樣,那么他對親近的人和賢能的人的愛也就淡薄了。假如一味地苛刻審查,完全不懂得變通,只是勉強把這當作知,那么他不了解的東西就太多了。只有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才可以懷疑知和愛相互矛盾。難道樊遲真的愚笨到這種程度嗎?

          把圣人的話理解成這樣,就算樊遲粗心大意、考慮不周全,但孔子“愛人”“知人”這兩句話,說得已經(jīng)非常清楚明白了,原本就沒有說要廣泛地施愛而不加區(qū)分,也沒有說運用智慧卻在愛人方面很吝嗇。說“愛人”,自然是知道所愛的對象;說“知人”,自然是想要了解那些值得去愛的人并去愛他們。就像太陽在白天照耀,自然會把光明灑向月亮;月亮在夜晚出現(xiàn),自然會借助太陽的光輝映照大地。這又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呢!

          即使想要按照曾吉甫的說法去理解,也只能像小注里說的“仁里面有知,知里面有仁”那樣去領(lǐng)會。雙峰說“舉直錯枉,依舊是從仁上生發(fā)出來的”,這種解釋相對來說還比較說得通。“能夠推舉正直的人,就是發(fā)揚天理的公正,這也是仁的體現(xiàn)”?!洞髮W》里說“只有仁人才能愛人,才能厭惡人”,孟子說“堯、舜的仁,不是普遍地去愛所有人,而是急于親近賢能的人”,這些都是把推舉和摒棄當作仁的一種運用方式,所以可以說仁中有知,知中有仁。

          《集注》未免太過于依從曾吉甫的觀點了,把“舉直錯枉”當作知,把“能使枉者直”當作仁,這樣就出現(xiàn)了很大的漏洞?!芭e直錯枉”是具體的行為舉措,“能使枉者直”是行為產(chǎn)生的效果,哪有有行為卻看不到效果,仁需要依靠知才能產(chǎn)生效果,而自身卻沒有作用的道理呢?而且曾吉甫說兩者相互矛盾,既認為知會與愛矛盾,也認為愛會與知矛盾?,F(xiàn)在這里只解釋了知不會與愛矛盾,卻沒有提及愛不會與知矛盾,難道只有知能統(tǒng)領(lǐng)仁,而仁不能統(tǒng)領(lǐng)知嗎?

          況且按照這種說法,用知來成就仁,那么即使不必同時提及兩者,也應該讓這種解釋在以仁來成就知的道理上說得通,這樣才能舉一反三。試著按照這個例子,為以仁來成就知做一種解釋,難道能說廣泛地愛天下人,賢能和不賢能的人的品行就自然清楚了嗎?在以仁來成就知這一方面,根本說不出合理的解釋,只是在以知來成就仁這方面說這兩句話,來解釋兩者矛盾的疑惑,這就好像只有知可以成就仁,而仁卻不能成就知。這樣一來,帝王治理天下,學者成就品德,就只需要追求知,而不必追求仁了。仁是四德之首,現(xiàn)在卻被知所統(tǒng)領(lǐng),而且對知沒有幫助,這不是很荒謬嗎?

          所以實在沒有辦法的話,也應該遵從《朱子語錄》和雙峰的說法,不要一味地拘泥于《集注》,把它當作曾吉甫的觀點而墨守成規(guī),這樣會更好一些。

          小注里說:“有人問圣人為什么只把仁知的運用告訴樊遲,卻不告訴他仁知的本體是什么?”這種問題實在是太差勁了。想來,提出這個問題的人根本沒有領(lǐng)悟道,又不懂得思考,只是胡亂提問。朱熹懷著一片好心,還為他解釋,要是我遇到這種問題,直接不回答就行了。仁知的本體,怎么能用言語說得清楚呢!不只是圣人不會說,弟子們也從來沒有問過。

          問答的原則是,回答的內(nèi)容必須與所問的問題相對應。問仁知的運用,就從運用的角度回答;問如何培養(yǎng)仁知的功夫,就從功夫的角度回答。像“先付出努力,然后收獲成果,致力于百姓應遵循的道義”,“平時居家態(tài)度恭敬,辦事嚴肅認真,待人誠心誠意”,這些都是問功夫,就從功夫的角度回答。這里是問仁知的運用,就從運用的角度回答。當提問的時候,一定會有相應的言辭。如果記錄的人把這些都完整地記錄下來,那么那些只知道死摳字眼的人也就不會有疑問了。只是記錄的人沒有那么多閑工夫,為這些人詳細解釋,這才讓一些人懷疑樊遲問的是仁是什么、知是什么,真讓人羞愧不已!

          圣人回答關(guān)于仁的問題時,直到面對顏淵,都從未提及仁的本體?!段褰?jīng)》《四書》中,也只是說“仁”就只是“仁”,說“知”就只是“知”而已,這本身就是仁知的本體,并沒有更多可以引用比喻、廣泛闡釋的內(nèi)容。朱熹對仁的解釋,說它是“心之德,愛之理”,錘煉得極為精妙。然而,也必須是已經(jīng)具備仁的人,才能理解心所獲得的究竟是什么、愛的條理又是什么。但很多學者不明白這一點,反而因此更加迷惑。至于“知”,朱熹也無法用訓詁的方式清楚地解釋它。比朱熹解釋得更差的,就像韓愈說“博愛就是仁”,這話一出口就有毛病。

          仁之所以為仁,知之所以為知,它們作為本體,只有真正擁有的人才能看見,看見的人才能理解。如果沒有,就看不見;看不見,就無法理解;無法理解,即便引用很多比喻、廣泛闡釋,也只會讓人更加糊涂。倘若有人還沒搞清楚就隨便發(fā)問,不回答他是可以的。

          大凡天下作為本體的事物,能看見,能理解,卻難以用言語準確描述。比如說到眼睛,只能說它負責看;說到耳朵,只能說它負責聽,這些都是從用途來講的。假如有人問耳目本體是什么樣的,肯定無法回答,而且也沒必要回答,這是很明顯的。

          北方有人不認識稻子,南方有人不認識麥子。如果想告訴他們,也只能說麥子像稻子,稻子像麥子,因為它們都有讓人吃飽的用途,這一點是相同的。要是讓用一句話概括它們的本體是什么樣,即便渾身長滿嘴巴,也說不明白。就算我的描述再清楚,對方心里也未必能真正明白,這是肯定的?,F(xiàn)在試著讓回答這個問題的人講講仁的本體,也不過就是說“心之德、愛之理”罷了。這不過是沿用朱熹的說法。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又怎么能讓別人明白呢?

          所以善于提問的人不會問本體的問題,善于回答的人也不會拿本體的內(nèi)容去告訴別人。圣門的各位賢者,對于仁知的本體,已經(jīng)通過自身的實踐有所感悟,所以只是在仁知的功夫和作用方面請教、探討,始終不像南宋末年的那些學者,除了先師的言論,自己就像處在黑暗中一樣一無所知。就好像想要走路卻問哪一個是腳,想要看東西卻問哪一個是眼睛,只是白費口舌爭論是非,卻一輩子都在把盤子和竹筒當作太陽。還因為自己的愚笨,懷疑圣人的言論不夠清楚,真是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