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不見底的巨淵,如惡靈般血盆大口肆意吞噬著她所剩不多的靈識。
她撐不住了,即將閉上眼瞼之時,她似乎還依稀瞧得見那張臉。
對她戀戀不舍,徹聲吶喊的清俊的臉。
可她如何也看不清他,聽不見他。
睜眼,又是熟悉的床幔,徹底被冷汗浸濕的里衣。
而此時身側(cè)坐著的,不是洛嫣。
南玄似乎還沉浸在方才的夢里,沒聽見南閔的話。
“感覺如何?”
直到,南閔復(fù)而稍緩聲的開口。
南玄回過神,將視線虛晃著移向床畔端坐的南閔。“有個人。”
“什么?”
南玄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注視著自己的南閔,繼而道:“我是說,方才的夢里,有個人?!?/p>
“什么樣的人?”
“沒看清?!?/p>
她想不起來了,只記得,確實有個人。
但那人是誰?在做什么?在哪里?她完全忘了。
“別想了,起來喝藥。”南閔走近南玄,扶著她坐起身。
“南閔?!蹦闲o力轉(zhuǎn)向南閔一側(cè),攜著深瞳望著他:“這夢境,越來越真實了。”
“來,先起來?!?/p>
隨后,南閔扶著南玄走向側(cè)殿,殿桌上早就擺好了藥膳以及早點。
南閔先是將半碗甜粥放置南玄面前:“先喝些粥暖胃?!?/p>
“南閔,我這病還能好嗎?”
“會好的?!?/p>
-
近午時,南玄坐在藤床下,凝神思忖。
她觸著額心的狐尾印發(fā)呆,平日里那紅色印記全然沒有任何存在的跡象,可每次做了噩夢將醒之時那印記處卻疼的厲害。
南玄不知噩夢與這狐尾印有何關(guān)系,然而南閔對此也束手無策。
轉(zhuǎn)念,這些年來南閔給她試過數(shù)種藥理,到如今,做噩夢的次數(shù)只增不減。
南玄雖已習(xí)慣了這噩夢,可對于夢里突而出現(xiàn)的人,她還是意外。
思緒極快的便被殿外走近的玉阮打斷,南玄移眸,將放置額上的手緩移開。
“殿下?!庇袢钭咧聊闲韨?cè),她面上攜著不同往日的憂色:“君上受傷了?!?/p>
“在哪兒?”
南玄驚站起,凝眸緊盯向玉阮。
——
神河上疊起萬丈蒼穹,無盡的蒼穹下又遮以數(shù)層不見天日的薄云。
略短的絨毛與那云色交相呼應(yīng),待緩下步來凝望向矗立于河側(cè)熟悉的背影時,那狐身化為人形,半點也未停頓便往前疾步而去。
“父君....”疾跑間,南玄憂容里雜著極淺的緩聲。
南倉說過不讓她接近這里,可如今他身處險境,她如何坐視不理。
可未等南玄只身跑近南倉,她便被不知從何而來的一股力扯住手腕,寸步不可前。
南玄只好暫止下步來,轉(zhuǎn)頭望向正站于身側(cè)目不轉(zhuǎn)睛盯向自己的凌訣。
此時此刻,她并未作何輯拜之禮。
待南玄止步后片刻,凌訣便松開手。但并未移開望向她的眸:“有結(jié)界,若你再往前一步,不止狐君,你自己也難逃反噬?!?/p>
聞著凌訣話音,南玄睜大些眸往面前偌大的神河上環(huán)視一圈。
她方才并未發(fā)覺神河外圍竟有一圈幾乎肉眼不可見的透明弧光,那弧光密不透風(fēng)的遮于神河之上,將正對神河側(cè)趺坐的南倉裹在其中。
“我父君他受傷了嗎?”
南玄不知南倉此時何狀,只能問身旁的凌訣。
瞧著南玄焦急到已然泛紅的眼瞼,凌訣應(yīng)聲:“一點小傷,對狐君來說應(yīng)該無礙?!?/p>
仿佛心中的石頭瞬然落地,南玄深深松了口氣。雙眸再次轉(zhuǎn)向南倉。
“那現(xiàn)在,他在做什么?”
“神河近日愈不太平,我與狐君便接替來此布結(jié)界壓制河內(nèi)靈氣?!?/p>
“魔君會突破神河的壓制嗎?”
突聞南玄發(fā)問,凌訣面上閃過幾不可察的滯然,許久未開口回應(yīng)。
南玄便轉(zhuǎn)身至凌訣面前,拱手作禮:“君上,請恕南玄冒昧。魔君之事不止關(guān)乎神族,更是整個九州的大事。若此事一日未解,你與父君便一日不得安心。父君跟我說過,此事本不該南玄過問的??扇缃瘢际軅?,我不可能做到不管不顧?!?/p>
“殿下,這件事情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既然狐君交代過,殿下最好是聽他的話?!?/p>
“君上,您的意思是不會告訴南玄了?”
“知道了你也幫不上忙?!?/p>
南玄盯著凌訣,可此時凌訣卻全然不看她。
罷了,人家是神君,若是人家不愿說,她如何追問都是徒勞。
如今最重要的是南倉無礙。其他的,回去南倉自會告知自己。
之后大約又過了近兩個時辰,結(jié)界被收起,南倉才緩動著方才久坐于地的腰身,撐著地面站起身來。
南玄見狀便極快的上前扶起南倉。
“玄兒,你....”
定是想問為何南玄會在此,可顧及一側(cè)凌訣,南倉便將未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隨后,南倉將大半的身子轉(zhuǎn)向朝自己走近的凌訣:“君上,今日你也挺累了,先回去吧。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如今這結(jié)界之法若還是不行,便只能走最后那一步了?!?/p>
南玄默不作聲,于南倉面上移開視線后正好瞧向漠然點頭的凌訣。
不知南倉口中最后那一步,究竟是什么。
“回去吧?!?/p>
屆而南倉抬步,拉著南玄轉(zhuǎn)身離開。
-
“父君,最后一步,是指什么???”
大約走出神河地界數(shù)十丈遠,南玄才緩然開口。試探性的問南倉道。
南倉也深知南玄定會問出這個問題的。面上顯然無任何驚訝之意。
他繼續(xù)朝前緩步,面上攜上半分憂色來。
“玄兒啊,父君跟你說過這件事情你不要管,你為何就是不聽父君的話。”
“若非今日你受傷了,我都不知道這事情這般危險。父君,玄兒答應(yīng)您不管此事的前提是此事威脅不了你的安危。”
“玄兒,布結(jié)界會遭反噬,不管是我還是神君殿下都會多少受些傷,這些皆屬正常。父君既跟你說了,便定是不會瞞著你。之后也絕不會傷到自己的?!?/p>
“我不信。”
“玄兒?!?/p>
“罷了,您既不想說,我便不問了。玄兒身子不適,便先回去了。”
“....”
南倉的避而不談是南玄未想到的。她以為若是自己問起,南倉多少會告知自己。
可如今,南倉除了不斷告誡自己不要靠近外,什么都不愿多說。
包括方才凌訣的反應(yīng),都讓南玄覺得這件事情一定不簡單。
她不是非要知道此事,她只是擔(dān)心南倉之后會不會再受傷。
還是再去問問凌訣?若是自己語氣再恭和些,軟磨硬泡些,凌訣會不會就告訴自己了。
‘算了,若是惹得人家不高興了,連同上次聯(lián)姻之事一起隨便給我一個什么罪狀便得不償失了?!闲哉Z,心中愈加煩亂。
不知不覺,便到了自己的寢宮門口。
實在不行就去找南閔吧,讓南閔幫自己勸勸南倉,即便神河之事不可休置,勸他小心些總是好的。
南玄邊想著邊逐漸停下腳步,欲扭頭往竹安居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