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璇猛然從躺椅上驚醒，額頭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胸口劇烈起伏，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掙脫。
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那個叫“江姐”的工位旁的躺椅上，周圍的一切顯得格外陌生又壓抑。
她愣了幾秒，試圖讓自己的意識從夢境與現(xiàn)實之間剝離，隨后緊張地轉(zhuǎn)頭看向白術，顫抖著聲音問：“你有看到什么嗎？”
白術蹲坐在一旁，神情平靜，目光深邃卻帶著無奈。
她輕輕搖了搖頭，語氣淡然：“我什么都看不到?！?/p>
林璇愣了一下，隨即勉強擠出微笑，試圖安慰白術，也安慰自己：“沒事，應該是你情況特殊?！?/p>
白術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問道：“那你看到什么了嗎？”
林璇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聲音低沉而沉重：“陳文軒被公司開除，就是被人在背后亂造謠，落井下石。所以那筆補償金一直拿不下來，他被這家公司給辜負了?！?/p>
白術沉默了片刻，目光微微垂下，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片刻后，她緩緩開口：“我們沒有權(quán)利替他選擇，接下來只能靜靜等待他自己了。”
林璇聽到這句話，心中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她深了白術的意思，但也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林璇低聲問道：“那我們就這樣什么都不做嗎？”
白術抬起頭，語氣淡然道：“我們能做的，已經(jīng)做了?！?/p>
林璇站起身，目光掃過這間壓抑，充滿是非與謊言的辦公區(qū)，雖然然心中仍有不甘。
林璇沿著原路返回家中，腳步匆匆。
她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一直跟在身后的白術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她停下腳步，對著身后喊了幾聲：“白術？白術！”
但回應她的只有空蕩蕩的回聲。
正當她疑惑之際，王欣怡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家門口，沒有任何的征兆就這樣憑空出現(xiàn)的。
林璇站在原地愣了下，隨即激動的跑上前，聲音中滿是驚喜與急切：“欣怡姐，你怎么來了？”
王欣怡的神情顯得有些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
她快速說道：“儀器改進了一下，我才能短暫地過來……長話短說，林璇，信物你有找到嗎？”
林璇點點頭，有些復雜的說道：“有，最近找到一個叫陳文軒的人，他手里有信物。”
王欣怡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語氣變得焦急：“他手里有信物？別的信物呢？”
林璇苦笑著搖了搖頭，眉宇間透出無奈：“為了陳文軒，我找了他很久。名單沒有，我也做不到在茫茫大海里尋人啊！”
王欣怡聞言，扶了扶眼鏡，目光落在林璇手腕上的手環(huán)上，責備的問道：“名單我之前發(fā)給你了，你沒有查看過？”
林璇錯愕地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手環(huán)。
王欣怡嘆了口氣，指導她滑動手環(huán)里隱藏的功能。
林璇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名單一直就在她的手環(huán)里，只是她從未察覺。
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心中暗自懊惱：“果然就不該叫我來處理這件事，技術白癡一個怎么會知道，甚至還大費周章地去找尋名單?！?/p>
有了完整的名單，林璇心中頓時輕松了許多。
她繼續(xù)問道：“欣怡姐，我一直想問，這個信物真的是一個物品嗎？為什么陳文軒的信物卻是一片空白的空間？”
王欣怡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聲音凝重：“信物的形態(tài)很多！陳文軒應該是支持三世界融合的人，我有了解他的事情。他可能想等三個世界融合了，他的家人都還在身邊，所以主動把信物藏起來了。”
林璇聽到這里，心中一驚，忍不住問道：“?。∧乾F(xiàn)在怎么辦？”
王欣怡的聲音急促而低沉：“信物有個功能，就是別人踏入后，在他的信物里做夢，就可以碎掉信物。”
林璇更加疑惑了，眉頭緊鎖：“為什么要把信物碎掉？你們不是要把信物找回來嗎？”
王欣怡的神情顯得有些無奈，聲音里帶著說不清的疲憊：“我也是現(xiàn)在才知道，信物的主人可能會與我們的理念不同。況且陳文軒的信物情況特殊，你要如何帶走？我們目前的技術做不到高維度的跨越，我要如何把第三世界的東西帶回到比它高維的第二世界？我現(xiàn)在來見你，都已經(jīng)用盡了很多能量了！”
林璇的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她低聲問道：“碎掉了是不是代表陳文軒的遺憾也了結(jié)了？他會醒來嗎？”
王欣怡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隨時會消失。
她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卻依舊堅定：“你放心，他會醒來。記?。⌒盼镎业?，一定要碎掉，否則我們所有人都會像一塊亂七八糟、五顏六色的面團糅合在一起！”
林璇點了點頭，聲音里帶著堅定：“好的，我記住了，欣怡姐！”
話音未落，王欣怡的身影便徹底消失了，周圍的一切又變得安靜。
林璇站在公寓的門口，心中百感交集。
鑰匙插入鎖孔，擰一下就開了？有人進去了？
推開門，走進屋內(nèi)，突然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昏暗的屋子床上的被子隆起。
顯然躺著一個人，不用猜了，她知道是白術。
只有白術有備份的鑰匙，否則……
她皺了皺眉，聲音里帶著一絲責備和疑惑：“白術，你剛剛跑哪去了？”
白術聽到聲音，立刻從床上坐起，迅速下床走到林璇身旁，蹲下身子，仰頭看著她，眼神中滿是困惑：“我一直都在??！倒是你，剛剛?cè)ツ牧?？?/p>
林璇聽到這句話，心中一震，終于確信了一件事，白術其實只是她夢中的存在。
她看不見來自第二世界的人，包括手環(huán)，而白術卻真實地出現(xiàn)在她的夢里。
她的心里涌起一陣復雜的情感，既心疼又無可奈何。
她看著白術的眼睛，忍不住想：為什么自己的夢里會有這么一個悲傷的孩子？為什么自己的夢要創(chuàng)造出白術？還有盧雨筱？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
白術見林璇神情恍惚，伸手輕輕抹了抹她的眼角，語氣中帶著擔憂：“林璇，你為什么不開心哭了？是不是我睡你的床惹你生氣了？”
林璇回過神來，勉強擠出淡淡的笑容，聲音輕柔：“傻瓜！我怎么會因為你睡我的床哭了？就是突然感覺大家都很難罷了?！?/p>
她轉(zhuǎn)身走進洗手間，想洗把臉清醒一下。
然而，當她抬頭看向洗手臺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住進來這么久，竟然從未在屋內(nèi)看到過鏡子。
她愣了一下，但很快將這件事拋在腦后，用冷水拍了拍臉，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走出洗手間，林璇癱坐在地板上，拿出電腦，結(jié)合手環(huán)上的信息，開始將關于陳文軒的一些記錄寫進去。
她擔心自己睡一覺后會遺漏一些重要的細節(jié)，所以決定趁現(xiàn)在把一切都記錄下來。
陳文軒在如意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擔任銷售部部長一職，任職十年，終于在這座城市全款買下了一套房。
兩年后，他也像普通人一般娶妻生子，事業(yè)成功，家庭幸福美滿，看起來是人生贏家。
然而，變故卻突然降臨。
因為要分心抽空照顧生病的母親，他連續(xù)三個月業(yè)績不達標，被迫忍氣吞聲地接受了所謂的“自扇耳光”懲罰，然后繼續(xù)拼命跑業(yè)績。
他的皮鞋跑到開膠，正用著剛買的膠水粘鞋底，這時候公司又以“正當理由”開除了他，這樣公司可以合理的拒絕支付補償金。
他準備勞動仲裁，但與此同時，家里的開銷、母親的醫(yī)藥費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沒有退縮，開始開網(wǎng)約車，想盡一切辦法賺錢。
他不怕苦，對他來說，只要家還在，什么都愿意去做，他只是想要一個完整的家。
這時候，相濡以沫的妻子再也無法忍受他拿著養(yǎng)育孩子的積蓄去救一個根本救不回的人命，最終狠心選擇離婚，并帶走了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
母親即將離世，妻子和孩子也離他而去。
家散了，陳文軒徹底崩潰了。
他不恨任何人，只是責怪自己沒本事，挽留不回妻子和孩子，也救不回母親的命。
他覺得是自己的錯，讓他們跟著自己受苦受累了。
現(xiàn)在的他，很想回到公司，那些造謠的人的嘴巴能否閉上呢？
他同意協(xié)議離婚，不覺得心累；走勞動仲裁維權(quán)，不覺得心累；照顧醫(yī)院的母親，也不覺得心累。
但為什么想堵住那些人的嘴巴，卻這么難呢？
林璇想到這里，心中一陣酸楚。
她突然想到王欣怡讓她碎掉陳文軒的信物，但此刻她卻下不去手。
她開始陷入沉思：三個世界的融合，難道有錯嗎？她看著電腦屏幕上的文字，心中充滿了矛盾與掙扎。
“又在想什么呢？”白術蹺著腿，悠閑地翻著林璇為打發(fā)時間買來擺滿書架的漫畫書，語氣輕松隨意。
林璇的手指從鍵盤上挪開，無力地捏了捏手心，頭微微歪斜，目光緊盯著電腦屏幕上記錄的文字，迷茫的問道：“你說，對與錯到底要怎么區(qū)別呢？”
白術單手托腮，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很簡單吶！多數(shù)的那一方是對的，與之對立的就是錯的。”
林璇皺了皺眉，繼續(xù)追問：“難道多數(shù)就是真理嗎？”
白術聞言，將手中的漫畫書倒扣在腿上，轉(zhuǎn)頭看向林璇，眼神中帶著一絲思索：“你這可問倒我了。不過，我知道真理是需要實踐檢驗的?！?/p>
林璇愣了一下，對啊!“真理是需要實踐檢驗的?！睆男〉酱?，這句話她聽過無數(shù)次，但眼前的情況卻如此特殊。
她不禁假設道：“如果有個事物正好有兩面，所有人都沒有遇到過，每一面的站位者都認為自己是正確的，然后為此實踐，捍衛(wèi)自己的選擇，不在乎犧牲，不在乎他人……”
白術眨了眨眼，無奈的回答：“我也不知道。誰能知道這樣未知的實踐結(jié)果是什么？或許這取決于是否滿足大多數(shù)人的需求吧。”
林璇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題過于嚴肅，而白術僅僅只是一個初三的學生，能同自己交談這些，已經(jīng)是在為難她了。
她笑了笑，語氣緩和下來：“算了，不說這些了。你繼續(xù)看你的漫畫吧，我也就是隨便問問?！?/p>
白術聳了聳肩，重新拿起漫畫書，語氣輕松：“行吧，你要是再有什么深奧的問題，我可不一定答得上來哦?！?/p>
林璇看著白術那副悠閑的模樣，心中緊繃的情緒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輕輕嘆了口氣，目光重新回到電腦屏幕上，但思緒卻依舊在那些復雜的問題中徘徊。
林璇沉默片刻，意識到自己之前的比喻可能過于簡單，無法真正觸及問題的核心。
她決定換一種更貼近生活的方式，試圖讓對話更加深入。
“關東煮你知道嗎？”她開口問道，語氣中帶著試探。
白術抬起頭，眨了眨眼，輕巧的回答著：“知道啊，就是有格子凹槽的，食材在各個凹槽里面煮?！?/p>
“對！”林璇點點頭，繼續(xù)說道，“如果有兩類人，一邊認為放在格子里各煮各的比較好，這樣可以保留每個食材最大的鮮度；另一邊認為鍋底調(diào)好了，不需要格子直接煮就好了。你覺得哪邊是對的？”
白術撅起嘴，眉頭微皺，調(diào)侃到：“你這就不對了。你的大前提都說這是關東煮了，那我們當然得尊重關東煮的煮法。傳統(tǒng)用什么鍋就用什么鍋來煮。另外，要把格子撤掉，那不就是咱們吃的火鍋嗎？所以，要按你說的關東煮，那當然分開煮的人是對的了?！?/p>
林璇聽了，覺得這個比喻依然不夠貼切，隨即又換了一個例子：“那如果有紅、黃、藍三種顏色的橡皮泥，一類人認為分開各用各的，一類人認為合起來使用才對，你覺得呢？”
白術這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歪著頭想了想，擺出中立的態(tài)度說：“我是中間派，看情況分開用還是合起來使用?！?/p>
林璇嘆了口氣，意識到這樣的比喻似乎無法真正觸及問題的本質(zhì)。
她明白無論是關東煮還是橡皮泥，都無法完全映射出她心中關于對錯、選擇與犧牲的復雜思考。
她停止了比喻，轉(zhuǎn)而回到現(xiàn)實的核心問題，她只知道一件事，如果不毀掉信物，第二層夢境的人會消失，第一層現(xiàn)實的人再也無法做夢……對于一個如此愛做夢的自己而言，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