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腰抵在冰涼的青銅門框上，掌心被潘霖掌紋間滲出的血珠浸得發(fā)燙。
新室穹頂?shù)奈炇挠陌l(fā)亮，照見滿地玉屑正以詭異的弧度朝墻角滾動，像是被某種無形氣流牽引著。
"別碰門縫。"潘霖突然攥緊我的手腕，考古鏟擦著我耳畔釘入石壁。
青銅門在身后轟然閉合的剎那，我分明看見他無名指疤痕迸出一線青芒——和石柱上那個倒置的"囚"字如出一轍。
空氣里浮動著檀香與尸蠟混合的腥甜。
潘霖從背包摸出紫外線手電，冷白光束掃過西墻時，我頸后胎記突然針刺般灼痛。
那些散落的玉屑竟在墻面上投映出星圖般的熒光斑點，隨著我們呼吸的頻率明明滅滅。
"二十八宿少了心宿二。"我數(shù)著那些光點，指甲無意識掐進掌心。
父親當年教我觀星時中風發(fā)作，顫抖的鋼筆在星圖旁歪歪扭扭寫著"囚星移位"——和青銅門內(nèi)壁上那些簡體字劃痕的運筆軌跡完全重合。
張浩的冷笑聲像條濕冷的蛇鉆進耳膜："薛大小姐還有閑心看星星？"他斜倚著東南角的陶甕，軍用水壺在他指間晃出危險的弧度。
我注意到他左耳垂有道新鮮撕裂傷，暗紅血痂里嵌著半粒青玉。
潘霖突然把我扯到身后。
考古鏟擦著張浩的作戰(zhàn)靴釘入地面，鏟柄還在微微震顫。"你故意打碎那個玉琮。"他聲音比墓磚還冷，"甬道塌方時，你往薛瑤背包塞了什么東西？"
我后背瞬間沁出冷汗。
在盜洞聽見玉琮敲擊聲時，背包確實莫名重了幾分。
正要伸手探查，墻上的光點突然如活物般游走起來。
二十八顆熒芒在穹頂交織成網(wǎng)，我鎖骨處的胎記突然灼如烙鐵——那些光點連成的圖案，分明是父親書房鎮(zhèn)紙上的北斗九星圖！
"瑤瑤！"潘霖的驚呼混著陶甕碎裂的脆響。
張浩的水壺潑出暗紅液體，潑灑在星圖上的剎那，所有光點突然變成血紅色。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父親臨終前抽搐的手指劃過我胎記的觸感與此刻的灼痛完美重疊，那些簡體字劃痕在記憶里扭曲成八個字：七星鎮(zhèn)魂，囚者當歸。
潘霖突然扳過我的臉。
他睫毛上的金邊在血光中泛著青銅色，掌心按著我后頸胎記的位置："別數(shù)呼吸，跟著我的節(jié)奏眨眼。"他喉結(jié)滾動的聲音異常清晰，"這些不是螢石，是嵌在墻里的眼珠。"
我這才發(fā)現(xiàn)那些"光點"表面覆著半透明眼瞼，此刻正隨著張浩踉蹌的腳步緩緩睜開。
當?shù)谄邔ν淄耆珡堥_時，整個墓室突然響起玉磬般的嗡鳴。
潘霖無名指上的疤痕迸出刺目青光，照見我們腳下不知何時漫開的青銅色液體——正是盜洞里出現(xiàn)過的致命沼澤。
"游戲該結(jié)束了。"張浩突然露出森白牙齒，他撕裂的耳垂甩出血珠，墜落的瞬間竟在青銅沼澤上燃起幽藍火焰。
我外套口袋里的鑰匙突然劇烈震動，隔著衣料燙得我肋骨生疼。
潘霖猛地將我推向星圖空缺的位置。
在他染血的指尖離開我手腕的剎那，二十八顆血瞳突然同時轉(zhuǎn)向東南角。
張浩的獰笑戛然而止——那些游動的光點正以他為中心開始瘋狂旋轉(zhuǎn)，每一道血光都精準穿透他耳垂的傷口。
二十八道血光在張浩周身織成蛛網(wǎng)，他扭曲的面容在幽藍火焰中忽明忽暗。
我肋骨處的鑰匙幾乎要灼穿皮肉，潘霖掌心的血珠滴落在我手腕上，竟在青銅沼澤表面激起細密的漣漪。
"低頭！"陳叔沙啞的嗓音像砂紙擦過耳膜。
我條件反射彎腰的瞬間，光團擦著后腦勺掠過，裹挾著青銅液體的腥氣撞上石壁。
潘霖的呼吸噴在我耳后三寸的位置，帶著某種奇異的檀香——和父親書房熏香的味道分毫不差。
陳叔的鹿皮靴踏過流沙般的青銅沼澤，那些致命液體竟自動分開。
他腰間懸著的青銅鈴鐺紋絲不動，我卻聽見無數(shù)細碎鈴聲從四面八方涌來。
當他的煤油燈照見潘霖無名指疤痕時，我清晰看見他眼角的皺紋顫動了一下。
"你們不該喚醒囚星。"陳叔的煤油燈突然爆出青焰，映得他瞳孔泛著詭異的琥珀色。
張浩的慘叫聲驟然拔高，那些穿透他身體的血光開始凝成實體，竟是一串串懸空的青銅鈴鐺。
潘霖突然按住我鎖骨處的胎記，刺痛讓我差點咬到舌尖。"別數(shù)鈴鐺數(shù)量。"他喉結(jié)劇烈滾動，考古鏟的金屬柄已經(jīng)燙得泛紅，"看星圖空缺處的陰影——那是北斗第八星的位置。"
我后背抵著潮濕的墓磚，父親臨終前劃在我掌心的星圖突然在記憶里燃燒起來。
當陳叔的煤油燈第三次掠過西墻時，我終于發(fā)現(xiàn)那些血瞳游走的軌跡暗合二十八宿的逆行規(guī)律。
而北斗九星的缺口處，分明疊印著潘霖無名指疤痕的形狀。
"用鑰匙。"潘霖突然咬破指尖在我掌心畫符，鮮血繪成的圖案竟與父親鋼筆劃痕重合，"你口袋里震動的不是鑰匙，是量天尺的碎片。"
張浩的獰笑混著青銅鈴鐺的顫音刺入耳膜："薛大小姐果然帶著祭品！"他撕裂的耳垂突然鉆出青玉碎屑，落地即成蠕動的青銅蝌蚪。
陳叔的煤油燈光驟然暗淡，整個墓室開始順時針旋轉(zhuǎn)。
我摸出口袋里滾燙的金屬片，父親書房鎮(zhèn)紙斷裂的缺口突然在眼前浮現(xiàn)。
當?shù)诎祟w青銅蝌蚪躍入北斗缺口時，鑰匙突然自動嵌入我鎖骨胎記的凹痕。
劇痛中我看到潘霖的疤痕滲出青光，那些游動的血瞳突然定格成二十八宿星圖。
"瑤瑤，左三右四！"潘霖的考古鏟劈開撲來的青銅蝌蚪，火星濺在陳叔的鹿皮靴上燒出焦痕。
我攥著量天尺碎片按向北斗第八星的位置，指尖觸到的不止是冰冷墓磚——還有半截深埋墻中的青銅人面。
當最后一塊光斑歸位的瞬間，整面西墻突然滲出暗紅血珠。
陳叔的煤油燈"啪"地炸成碎片，飛濺的燈油在空中凝成北斗九星的模樣。
張浩的嘶吼突然變成驚恐的嗚咽，那些穿透他的青銅鈴鐺開始反向旋轉(zhuǎn)。
"七星鎮(zhèn)魂..."我撫摸著墻上浮凸的星宿圖，父親的鋼筆劃痕突然在視網(wǎng)膜上重演。
潘霖染血的手掌覆上我手背，北斗第八星的位置突然凹陷，露出半卷泛黃的絲帛——正是父親中風那晚死死攥著的《天官考異》殘頁！
張浩突然暴起撲來，他耳垂傷口鉆出的青玉碎屑竟化作利刃。
潘霖轉(zhuǎn)身格擋的瞬間，我瞥見他后頸浮現(xiàn)出與星圖完全一致的胎記。
陳叔的青銅鈴鐺突然同時炸裂，飛濺的碎片在空中組成"囚者當歸"四個篆字。
"夠了。"陳叔的鹿皮靴重重踏地，那些沸騰的青銅液體瞬間凝固。
他枯槁的手指捏住張浩的喉結(jié)，暗紅紋路立刻爬滿后者全身："你以為混在考古隊里就能找到囚龍棺？"
潘霖突然捂住我的耳朵，但陳叔最后三個字依然如驚雷炸響。
我鎖骨處的量天尺碎片突然開始發(fā)燙，父親臨終前未能畫完的星圖在絲帛上自動補全——那分明是古墓地下河的水道圖！
當陳叔扯下張浩的作戰(zhàn)服襯領(lǐng)時，我們都看見他心口紋著倒置的"囚"字。
潘霖無名指疤痕突然迸發(fā)青光，將那個紋身灼燒得滋滋作響。"該啟程了。"陳叔扯動腰間青銅鎖鏈，地下突然傳來悶雷般的流水聲，"天亮前要穿過九曲泉眼。"
我悄悄將絲帛殘卷塞進潘霖的背包夾層，指尖觸到個冰涼的金屬盒——正是甬道塌方時多出來的重量。
潘霖突然捏了捏我的手腕，他睫毛上凝結(jié)的血珠在黑暗中泛著微光，比任何話語都令人心驚。
陳叔的煤油燈不知何時重新燃起，火苗卻是詭異的青白色。
當我們踩著尚未干涸的青銅沼澤走向墓室暗門時，張浩被青銅鎖鏈纏繞的四肢突然抽搐起來。
他撕裂的耳垂?jié)B出黑色黏液，在地面畫出歪扭的卦象——竟與父親中風時顫抖著畫下的圖案完全一致。
地下河的潮氣滲入墓道時，潘霖突然將什么塞進我手心。
那是半枚刻著星紋的青玉耳珰，邊緣還沾著新鮮的血跡。
我后知后覺地摸向自己的耳垂，指尖觸到了同樣形狀的胎記——和陳叔煤油燈上模糊的刻痕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