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夏站在老宅門前，抬頭望著斑駁的朱漆大門，門環(huán)上銹跡斑斑，像是凝固的血跡。她深吸一口氣，掏出鑰匙插入鎖孔。
"咔噠"一聲，鎖開了。
推開門，一股陳腐的氣息撲面而來。林小夏捂住口鼻，摸索著找到電閘。隨著"啪"的一聲，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前廳。
灰塵在光束中飛舞，像是無數(shù)細(xì)小的精靈。正對大門是一面巨大的屏風(fēng)，上面繪著一位青衣旦角，水袖輕揚，眉眼如畫。林小夏走近細(xì)看，卻發(fā)現(xiàn)畫中人的眼睛似乎在跟著自己轉(zhuǎn)動。
"一定是錯覺。"她搖搖頭，繞過屏風(fēng)。
老宅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前廳兩側(cè)是長長的回廊，雕花木窗透進微弱的光線。地上鋪著青磚，縫隙間長出了雜草。林小夏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宅子里回蕩，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軟綿綿的。
她決定先收拾出一間臥室。推開東廂房的門，一張雕花大床映入眼簾。床幔已經(jīng)發(fā)黃，上面繡著繁復(fù)的花紋。林小夏伸手想掀開床幔，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輕笑。
"誰？"她猛地轉(zhuǎn)身，房間里空無一人。
心跳加速，林小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打開行李箱，開始整理衣物。突然，一陣?yán)滹L(fēng)從背后吹來，她回頭一看，窗戶不知何時打開了。
窗外，暮色漸沉。
林小夏關(guān)上窗戶，繼續(xù)收拾。當(dāng)她再次轉(zhuǎn)身時，發(fā)現(xiàn)床幔無風(fēng)自動，輕輕搖曳。她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就在她伸手要掀開床幔的瞬間，一聲凄厲的尖叫從宅子深處傳來。
"啊——"
林小夏的手僵在半空。尖叫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若有若無的啜泣聲。那聲音忽遠(yuǎn)忽近，時而像是從隔壁傳來，時而又像是在耳邊低語。
她顫抖著摸出手機，卻發(fā)現(xiàn)沒有信號。啜泣聲越來越近，林小夏感覺后背發(fā)涼，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注視著她。她猛地轉(zhuǎn)身，卻只看到空蕩蕩的房間。
突然，一陣?yán)滹L(fēng)從她耳邊掠過，帶著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林小夏的瞳孔猛地收縮——她看到梳妝臺的銅鏡里，映出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那是一個穿著戲服的女子，水袖輕揚，正對著鏡子梳妝。她的動作優(yōu)雅而緩慢，仿佛在準(zhǔn)備登臺演出。林小夏想要尖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聲音。
鏡中的女子緩緩轉(zhuǎn)過頭，露出一張慘白的臉。她的眼睛漆黑如墨，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林小夏感覺雙腿發(fā)軟，想要逃跑卻動彈不得。
"你終于來了。"女子開口，聲音空靈而飄渺，"我等你好久了。"
林小夏想要問"你是誰"，卻發(fā)現(xiàn)自己能說話了。她顫抖著問道："你...你是誰？"
女子沒有回答，而是輕輕哼起了一段戲文："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隨著她的哼唱，房間里的溫度急劇下降。林小夏看到自己的呼吸在空氣中形成白霧。女子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她緩緩從鏡中走出，水袖輕揚，步步逼近。
"別過來！"林小夏后退，撞到了床沿。她跌坐在床上，驚恐地看著那個越來越近的身影。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小夏！小夏你在里面嗎？"是鄰居王嬸的聲音。
林小夏猛地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渾身冷汗。房間里一切如常，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她看了看手機，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
"小夏？"王嬸的聲音再次傳來。
林小夏趕緊去開門。王嬸站在門外，手里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
"我看你一天沒出門，想著你可能還沒吃飯。"王嬸笑著說，"這老宅子剛收拾，肯定沒什么吃的。"
林小夏接過面，感激地道謝。她猶豫了一下，問道："王嬸，這宅子...以前住的是什么人?。?
王嬸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她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這宅子以前是梨園名角柳如煙的住處。不過...那都是五十年前的事了。"
"柳如煙？"林小夏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是啊，當(dāng)年可是紅極一時的名角。"王嬸嘆了口氣，"可惜后來...唉，不說也罷。你早點休息，記住，晚上聽到什么聲音都別理會。"
送走王嬸，林小夏坐在桌前吃面，腦子里卻不斷回響著王嬸的話。她打開手機搜索"柳如煙"，很快找到了相關(guān)信息。
柳如煙，上世紀(jì)七十年代著名青衣演員，以《牡丹亭》中的杜麗娘一角聞名。1975年，她在一次演出中意外身亡，年僅25歲。死因成謎，有說是舞臺事故，也有說是自殺。
林小夏看著手機里的老照片，突然愣住了——照片上的柳如煙，赫然就是她在鏡中看到的那個女子！
她的手一抖，筷子掉在了地上。就在這時，宅子里響起了若有若無的唱戲聲：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林小夏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唱腔凄美婉轉(zhuǎn)，在空蕩蕩的宅子里回蕩。她想要逃跑，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不受控制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穿過長長的回廊，唱戲聲越來越清晰。林小夏來到后院，看到一座古色古香的戲臺。月光下，一個身著戲服的身影正在臺上翩翩起舞。
水袖輕揚，身姿曼妙。正是柳如煙。
林小夏想要尖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聲音。她想要轉(zhuǎn)身逃跑，卻動彈不得。臺上的柳如煙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存在，緩緩轉(zhuǎn)過身來。
月光下，她的臉慘白如紙，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她朝著林小夏伸出手，聲音空靈："來啊，陪我唱完這出戲..."
林小夏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移動。她的意識逐漸模糊，耳邊只剩下那凄美的唱腔：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就在她即將踏上戲臺的瞬間，一聲雞鳴劃破夜空。柳如煙的身影突然消散，林小夏跌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天亮了。
林小夏癱坐在地上，渾身冷汗。晨光透過破舊的窗欞灑進來，給老宅蒙上一層朦朧的光暈。她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東廂房的床上，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場噩夢。
但當(dāng)她低頭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戲服，水袖輕揚。
"??！"她驚叫一聲，慌忙扯下戲服。那是一件做工精美的青衣，袖口繡著精致的梅花紋樣。林小夏顫抖著手將戲服扔到地上，卻發(fā)現(xiàn)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面銅鏡。
銅鏡中映出她的臉，蒼白如紙。突然，鏡中的影像扭曲起來，柳如煙的臉漸漸浮現(xiàn)。她對著林小夏微笑，聲音空靈："你逃不掉的..."
林小夏猛地將銅鏡摔在地上，鏡子應(yīng)聲而碎。她抓起手機，卻發(fā)現(xiàn)還是沒有信號。老宅仿佛與外界完全隔絕，成了一個獨立的時空。
她決定離開這里，立刻離開。但當(dāng)她跑到大門前時，卻發(fā)現(xiàn)大門緊鎖，無論她怎么用力都打不開。鑰匙插進鎖孔，卻紋絲不動。
"放我出去！"林小夏用力拍打大門，聲音在空蕩蕩的宅子里回蕩。
身后傳來輕笑聲，她回頭一看，柳如煙正站在回廊盡頭，水袖輕揚，步步逼近。林小夏背靠著大門，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
"為什么要逃？"柳如煙的聲音帶著幾分哀怨，"你不是一直想成為名角嗎？我可以教你..."
林小夏愣住了。她確實從小學(xué)習(xí)戲曲，夢想成為像柳如煙那樣的名角。但眼前的一切太過詭異，她只想逃離。
柳如煙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輕輕嘆了口氣："你知道嗎？當(dāng)年我也是這樣，為了成名不擇手段。直到那天晚上..."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陰冷："直到那天晚上，我在臺上唱《牡丹亭》，突然發(fā)現(xiàn)臺下空無一人。然后...然后我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林小夏感覺后背發(fā)涼："你...你是怎么死的？"
柳如煙的表情突然扭曲："死？誰說我死了？我還在唱戲，一直在唱..."她的聲音突然拔高，變得尖銳刺耳，"來啊，陪我唱完這出戲！"
林小夏感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等她再次清醒時，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戲臺上。臺下坐滿了觀眾，但他們的臉都是模糊的。柳如煙站在她身邊，輕輕哼著：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林小夏想要逃跑，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她擺出杜麗娘的姿態(tài)，開口唱道：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唱腔婉轉(zhuǎn)動人，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臺下的觀眾開始鼓掌，掌聲如潮水般涌來。柳如煙在她耳邊低語："看，你天生就是唱戲的料..."
就在這時，林小夏突然想起王嬸的話："記住，晚上聽到什么聲音都別理會。"她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她瞬間清醒。
眼前的幻象消失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空蕩蕩的戲臺上，柳如煙正用怨毒的眼神看著她。
"為什么要反抗？"柳如煙的聲音變得尖銳，"留下來陪我不好嗎？"
林小夏深吸一口氣，突然想起小時候奶奶教她的驅(qū)邪方法。她咬破手指，用鮮血在掌心畫了一個符咒，然后猛地拍向柳如煙。
一聲凄厲的尖叫響起，柳如煙的身影開始扭曲、消散。老宅劇烈震動，墻壁上出現(xiàn)裂痕。林小夏趁機沖向大門，這次門輕易就打開了。
她頭也不回地跑出老宅，直到跑到村口才停下?；仡^望去，老宅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仿佛隨時會消失。
從此以后，林小夏再也沒敢靠近那座老宅。但每到夜深人靜時，她總能聽到若有若無的唱戲聲：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她知道，那是柳如煙在尋找下一個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