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月的第一場雨帶著腐臭味。林晚緩緩地推開那扇沉重而又散發(fā)著陳舊氣息的殯儀館大門,伴隨著一陣“嘎吱”聲,門軸似乎發(fā)出了痛苦的呻吟。
就在此時,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發(fā)生了,只見檐角處突然墜下一串紙銅錢,如同斷了線的珍珠般散落一地。
仔細(xì)一看,每一枚銅錢的錢孔之中竟然都塞著一截蒼白的小指骨!這些小指骨仿佛被某種神秘力量所操控,靜靜地躺在那里,散發(fā)出一股陰冷的氣息。
骨面上密密麻麻地刻滿了詭異的合婚咒,那些暗紅色的符文在雨水的沖刷之下,竟?jié)u漸滲出絲絲縷縷的黑血。
黑血順著青石磚流淌而下,蜿蜒曲折地匯聚成一個醒目的“殮”字,宛如一道來自地府的催命符。
走進(jìn)殯儀館內(nèi),新來的客人竟是棺材鋪那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啞叔。
當(dāng)眾人將其尸身小心翼翼地放入棺材準(zhǔn)備入殮之時,令人驚愕的事情再次發(fā)生。
只見從啞叔那件破舊的壽衣里突然抖落下整整四十九枚青銅合巹扣,它們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脆而又刺耳的聲響。
更為恐怖的是,每一枚合巹扣上面竟然都精心鑲嵌著林晚的生辰八字,仿佛是一種邪惡的詛咒。
不僅如此,啞叔那張原本緊閉的嘴巴不知何時已被紅線緊緊地縫合起來,形成了一道僵硬的笑弧。
當(dāng)有人膽戰(zhàn)心驚地挑開那根紅線時,只聽得“咕嚕”一聲,一顆已經(jīng)泡脹的同心結(jié)從他的喉管中滾落出來。
而在那顆同心結(jié)的中心位置,赫然包裹著半片帶著胎發(fā)的頭皮,那頭皮看上去仍殘留著些許生命的溫度,讓人不寒而栗。
“今夜恐怕要起尸哭喪啊……”角落里,那位面容憔悴的扎紙匠正蹲在門檻邊專心致志地扎著紙人。
他手中的竹骨架上纏繞著一圈圈浸透著尸油的麻繩,散發(fā)出陣陣惡臭。扎紙匠抬起頭,用手指了指啞叔那已經(jīng)開始發(fā)青的眉心,語氣凝重地說道:
“瞧瞧這尸斑的走勢,怕是要用百年棺釘來鎮(zhèn)壓住百會穴才行啊。”
然而,他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突然間,那盞一直靜靜燃燒著的長明燈猛地竄起了足足有三尺高的綠色火焰!
熊熊的綠焰如同一頭兇猛的巨獸,瘋狂地舔舐著上方的房梁。眨眼之間,一幅陰森可怖的陰婚送嫁圖便在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地浮現(xiàn)了出來。
畫面中的新娘頭戴紅蓋頭,而在那蓋頭下方隱隱約約露出的一顆朱砂痣,竟然與林晚額角的胎記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子時的梆子裹著哭腔。林晚給冰棺纏墨斗線時,聽見后院傳來撕心裂肺的慟哭。
她握緊犀角梳推開門,見月光下跪著個穿孝服的紙人,正對著口薄棺燒紙錢。紙灰騰空凝成行字:
**一更哭喪,二更封棺,三更合巹**
停尸間的鎮(zhèn)魂鈴齊齊炸裂。林晚沖回冰棺旁,見啞叔的尸身竟在淌淚。
尸淚墜地成珠,每顆都裹著只合歡蠱。蠱蟲首尾相銜,在地面拼出西山亂葬崗的地形圖。
"吉時到——"
一陣陰森恐怖的唱禮聲突然緊貼著林晚的耳根炸裂開來,仿佛要將她的耳膜震破。
這聲音猶如來自地獄深淵,讓人毛骨悚然。林晚驚恐地轉(zhuǎn)過身去,卻猛然撞見到一根倒吊著的哭喪棒正懸在空中。
那哭喪棒的棒頭上,掛著一面白色的幡子,上面竟然滲出了猩紅刺目的血字:“林氏晚娘,壬戌年七月初七歿”。
看到這一幕,林晚心中大駭,她毫不猶豫地?fù)]動手中的棍棒,用力向那白幡劈去。
只聽“嘩啦”一聲,白幡瞬間碎裂成片,化作無數(shù)碎布飄落而下。就在這些碎布之間,竟赫然掉落出半塊鴛鴦被的殘片!
這塊殘片看上去破舊不堪,但林晚一眼就認(rèn)出,它正是當(dāng)年母親用來包裹自己的襁褓。
此時,正值寅時,更漏中的水滴不斷滴落,發(fā)出清脆而詭異的聲響。那水滴仿佛不是水,而是一滴滴濃稠的尸油,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林晚強(qiáng)忍著恐懼和惡心,緊緊跟隨一只蠱蟲的蹤跡,一路追到了焚化間。只見爐膛之中燃燒著一頂用紙糊成的花轎,火焰熊熊,照亮了整個房間。
隨著火勢逐漸減弱,灰燼中慢慢浮現(xiàn)出一張殘破不全的族譜殘頁。
林晚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名字竟被朱砂重重地圈了起來,旁邊還有一行批注:
“四十九日哭喪蠱成,獻(xiàn)與鬼王沖喜”。
突然間,從西山方向傳來陣陣凄厲的嚎哭聲,猶如百鬼齊哭,響徹云霄。林晚被這恐怖的聲音嚇得渾身一顫,她來不及多想,立刻攥緊手中的族譜殘頁,朝著亂葬崗狂奔而去。
當(dāng)她氣喘吁吁地趕到亂葬崗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幾乎癱倒在地。
只見老槐樹下方,裂開了整整四十九道深深的墳冢,每一座墳頭之上都飄蕩著一盞幽幽的引魂燈。
那些引魂燈下,還垂著一個個用稻草扎成的人偶。人偶的手腕處系著一根根浸泡過尸油的紅線,而紅線的另一端,則深深地沒入了林晚腳下的泥土之中。
林晚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走向那口位于正中位置、沒有刻字的石碑。她用盡全身力氣,費力地將無字碑撬了開來。
頓時,一股濃烈刺鼻的腐臭氣息撲面而來,熏得她差點昏厥過去。在那股腐氣之中,緩緩浮出了一口半開著的紅漆棺材。
棺材之內(nèi),密密麻麻地鋪滿了一層人面蛛絲,而在這些蛛絲的包裹之下,靜靜地躺著一具身著鳳冠霞帔的骸骨。
林晚撫過骸骨額角的朱砂痣,驚覺那竟是自己的身量。當(dāng)啷一聲,骸骨懷中掉出把斷齒的犀角梳——與她貼身藏著的梳子正好能拼合。
"姑娘,該續(xù)弦了。"
瘆人的合音從地底涌出。林晚轉(zhuǎn)身時,四十八具新娘尸從墳冢爬出,每具都長著她的眉眼。
尸群手腕的紅線突然收緊,勒進(jìn)她血肉的瞬間,百年記憶如毒蠱鉆心:
宣統(tǒng)三年的雨夜,初代林氏女被活釘入棺;
每甲子誕生的七殺女,皆要經(jīng)歷四十九日哭喪;
她的母親為破詛咒,將犀角梳刺入鬼王神主牌...
剎那之間,原本還算安靜的尸群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一般,毫無征兆地猛然暴動起來!林晚還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便被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死死地按壓在了那口紅漆棺之內(nèi)。
冰冷刺骨的骸骨之手如鐵鉗般緊緊掐住了她纖細(xì)的脖頸,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隨著棺蓋緩緩合攏,林晚的手指無意間觸碰到了母親曾經(jīng)偷偷藏在這里的桃木釘。
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林晚毫不遲疑地握住桃木釘,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朝著骸骨的眉心刺去!
只聽得“噗”的一聲悶響,桃木釘深深地沒入了骸骨之中。
與此同時,整個地面開始劇烈顫抖起來,就像是發(fā)生了一場強(qiáng)烈的地震。
伴隨著地動山搖,亂葬崗竟然硬生生地裂開了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天塹!而林晚也在這股強(qiáng)大的沖擊力作用下,徑直墜入了陰森恐怖的陰殿之中。
當(dāng)她終于穩(wěn)住身形,抬眼望去,只見一座高大威嚴(yán)的祭壇之上,懸掛著鬼王的神主牌。
詭異的是,那牌面上竟不斷有惡心的尸油滲出來,并漸漸凝聚成了一份婚書模樣的東西。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二十年前那些沒有被完全燒毀的草人偶居然從牌位后面慢慢爬了出來。
每一個草人偶的手中都緊緊攥著一截屬于她的胎發(fā),看上去無比邪異。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吉時到——”
緊接著便是百鬼齊聲嚎叫,其聲之凄厲,直震得大殿上方的瓦片紛紛墜落。
面對如此恐怖的場景,林晚卻并未慌亂。她迅速撕開身上那件紅色嫁衣的內(nèi)襟,露出了母親當(dāng)年為她精心刺繡、密密麻麻布滿鎮(zhèn)魂咒的后背。
這些咒文一接觸到周圍濃郁的陰氣,立刻燃燒起幽藍(lán)色的青焰?;鹧骓樦氖诺兰t線迅速蔓延開來,眨眼間便將所有紅線燒成了灰燼。
隨后,林晚毫不猶豫地拔出插在自己發(fā)髻中的犀角梳,用它蘸取了一些自己心口處流淌而出的鮮血,然后在鬼王的神主牌上一筆一劃地刻下了威力驚人的弒鬼咒。
當(dāng)清晨的第一縷霧氣緩緩飄過西山之時,林晚終于艱難地從那堆積如山的墳?zāi)怪信懒顺鰜怼?/p>
此時的她,手中緊緊握著半塊殘破不堪的鴛鴦被。被子的一角,用尸發(fā)繡著一行細(xì)小的字跡:
**吾女晚娘,破煞于庚子年七月半**。
而此刻,位于殯儀館里的那座掛鐘,也不知為何,突然間又重新開始走動起來……
當(dāng)她推開停尸間鐵門時,冰棺里的啞叔尸身早已不翼而飛,只剩棺底留著灘腥臭的黑血——只見血泊中泡著個新扎的草人,背后用尸油寫著:
**第五十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