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匣子從黑妞家急急忙忙的出來,來到村頭,卻發(fā)現(xiàn)一個美男子和菊花嫂子挑著麥捆子,一前一后的進(jìn)了場園里。
張匣子呆呆的站在那里,心里像打翻了個五味瓶子,說不上是個啥滋味來了。
柳菊花和高秋生放下麥挑子,柳菊花說道:“秋生哥,讓你受累了,謝謝了。”高秋生微笑著回說道:“舉手之勞,舉手之勞,什么謝不謝的?!闭f完,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急怱怱的走出了柵欄門子。
這時,柳菊花才看見站在老柏樹底下的張匣子。她就大聲的對張匣子說道:“匣子兄弟,快謝謝秋生哥吧,是他替你把麥捆子挑回來的。”高秋生大步路過老柏樹底下時,張匣子行禮說道:“謝謝秋生哥了?!备咔锷氐溃骸皬堣F匠,你多禮了,我們都是幫忙的,不謝不謝?!备咔锷c張匣子招了一下手,就直奔石板橋而去。
張匣子臉色有些沉重,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進(jìn)到了場園里,和柳菊花一起把麥子曬上。這時的張匣子滿腦子里是那個美男子高秋生了,他實在憋不住了,就試探的問道:“菊花嫂子,這秋生哥長的一表人才,怪稀罕人的。”柳菊花聽了張匣子這句話,知道匣子吃醋了,就故意的說道:“你也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啊,這石城堡哪個大姑娘小媳婦不喜歡秋生哥。你看人家長的順條順柳的,天天臉上帶著笑容,腮上的那兩個小酒窩,像會說話似的。小媳婦們見了他,誰都愿意和他搭訕幾句。可是……”
張匣子見柳菊花欲言又止,馬上問道:“可是什么?嫂子,你快說?!绷栈ㄉ酝nD了一下,說道:“可是,可是秋生哥怕老婆,見了莊里的漂亮媳婦只是看看,從不敢動一點點的心思。”張匣子不信,說道:“菊花嫂子,我不信?!绷栈ń又f道:“你不信?秋生哥的媳婦長得可好看了,瓜子臉,丹鳳眼,柳葉眉,薄嘴唇,面如桃花,口如水蓮;身如水蛇,步如駕云??此骑L(fēng)云人,實為鐵骨身。她能平地起三尺,借勢邁一丈,能把秋生哥輕輕的舉起,也能把秋生哥輕輕的放下,你說厲害不厲害!”
柳菊花這一陣夸張的說辭,把張匣子說傻了,他以為這是真的,就說道:“秋生哥媳婦不但長的好看,還會功夫啊。”柳菊花知道張匣子入了自己的說辭,就得意的說道:“那是,秋生哥媳婦她娘家爹,就是石城堡的拳師梅三多!”張匣子一聽是這樣,那醋意就下去了一大半。
柳菊花和張匣子又說了幾句話,怕時間長了,進(jìn)進(jìn)出出的莊里人又要說三道四了,就回家做飯去了。
山里的麥子熟的快,收的也快,三五天就都收回家了。張匣子把場園里的麥子曬干后,與柳菊花合作,把麥頭用鍘刀鍘下來,曬了兩天。又在一個晌午頭用石碌碡一遍一遍的碾壓了。兩個人又合作,借著風(fēng),揚了場,把麥粒子曬干后,裝袋入倉,這個麥季就算過完了。
在外人看來,知道的是張匣子幫忙,不知道的以為就是一家人了。
等張匣子收拾完場園,柱子也過完麥回來了,師徒倆又開始了打鐵。
經(jīng)過一個麥?zhǔn)占竟?jié),莊里的人凡用過張匣子打的鐮刀的,都說張匣子的鐵匠活干的不錯。這樣一來,很多村民紛紛來鐵匠鋪子訂打鐮刀。當(dāng)然。訂打鋤頭、犁頭、耙子、锨、镢等農(nóng)具什么的也很多,要求打鏟子、鉤子、長釘和門鼻、門栓的也不少。這鐵匠鋪子里的活,天天干不完了。
一傳十,十傳百,山外的一些莊子也知道了石城堡有個鐵匠叫張匣子了。
張匣子和柱子打完那些下地的和家用的鐵器后,就開始打鐮刀。張匣子計劃著,不但要讓石城堡的人都用上他打的鐮刀,還要把“石城堡”這個字號的鐮刀賣到山外去,讓山外的農(nóng)人們也用上自己打的鐮刀。
說話間,這個夏天就過完了。
初秋季節(jié),地里的活少了下來,來老柏樹底下看打鐵的人又多了起來。
一天早上,柱子娘花嬸子也來看打鐵。當(dāng)張匣子和柱子工間休息時,花嬸子就趁這個空子,進(jìn)了鐵匠鋪子。她對張匣子說道:“匣子,嬸子有個事和你說?!闭f著,就拉著張匣子進(jìn)了鐵匠鋪子的里邊。張匣子接著說道:“花嬸子,有啥事,你說吧。”
柱子跟張匣子配合的很好。柱子又吃苦又能干,他從心里感謝花嬸子養(yǎng)出了這么好的一個兒子,所以對花嬸子敬重有加。他認(rèn)真的站在那里,聽花嬸子說什么事。心里想,只要他能做到的,一定聽花嬸子的。
花嬸子看著張匣子的臉說道:“匣子,你也不小了,在石城堡也算安頓下來了,應(yīng)該成個家了,嬸子給你提門親事你可愿意?”張匣子一聽是找媳婦的事,心里就樂了。他想,這是娘盼了多少年的事了,再說也是自己的一個大心事,可就不知道花嬸子提誰家,他心里又打起鼓來。但他還是連忙應(yīng)道:“謝嬸子費心了?!边@時張匣子腦子里映像出了菊花嫂子的笑容,他仿佛看見菊花嫂子的兩個大眼睛在忽閃忽閃的砸他的目光。
花嬸子見張匣子應(yīng)了,就說道:“我看王木匠家黑妞和你有夫妻相,黑妞身強力壯,也能給你當(dāng)個幫手,這段時間你們也常來常往的,想必也都了解了,你看行不行?”
張匣子一聽花嬸子是提的黑妞不是菊花嫂子,呼吸一下子停頓了,腦子也斷了路,臉上也失去了剛才興奮的表情。花嬸子看到了張匣子這一神態(tài)的變化,以為張匣子有顧慮,配不上黑妞,就又進(jìn)一步的鼓動說:“王木匠家在石城堡也是富裕人家,日子過的很滋潤,他就這么一個閨女,老兩口子人也非常好,黑妞這孩子很善良,我看挺適合你。你若是和黑妞成了親,這王木匠的家不就是你的家了。匣子,你好好想想,這是多么好的事。你要是同意了,就讓柱子給我捎個口信,王木匠那邊我去說,準(zhǔn)成。你要是不同意,就當(dāng)嬸子沒來這一趟。”
張匣子聽了花嬸子的這番說辭,才回過神來,他不好直接回絕花嬸子的好意,就拐彎抹角的對花嬸子說道:“花嬸子,你看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要什么沒什么,窮漢一個,我配不上黑妞?!被▼鹱佑值溃骸安患?,你想好了再說,那我回去了,你和柱子打鐵吧?!?/p>
原來,是王木匠昨天晚上去花嬸子家托她來說這門親事的。王木匠走后,花嬸子就惦量起這門親事來:匣子對柱子不錯,應(yīng)該給他幫這個忙。再說,匣子來石城堡打鐵混飯吃,人生地不熟的不容易,若靠上王木匠家,這根就扎牢了。王木匠在村里算是上等的富戶,老兩口就生了這么一個黑妞,這門親事要是成了,對張匣子是天大的好事。再說王木匠這邊,王木匠沒有兒子,匣子在石城堡舉目無親,這親事要是成了,王木匠既得到了一個女婿,又得到了一個兒子,是一舉兩得的好事。王木匠現(xiàn)在是倒提媒,匣子那邊應(yīng)該沒問題,這門親事問題不大,可以撮合了。所以,花嬸子這第二天上午,就等不及了,便跑到鐵匠鋪子里來給張匣子提親。
花嬸子的這次提親,讓張匣子的內(nèi)心情感受到了極大的沖擊。到了晚上,就說啥也睡不著了。他想,王木匠一家對他幫助很大,黑妞和王嬸給他送家什,王叔又張羅著給他建了鐵匠鋪子,這情義,一時半時的也報答不完;黑妞熱情大方,身體強壯,長的也有貴婦人面相,能娶這么個媳婦,也是祖上積的德,按說給王家當(dāng)女婿當(dāng)兒子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p>
想了黑妞一家的好,卻又忘不了菊花嫂子一家的恩:在他最困難、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是菊花嫂子借宿給他住,又是送飯又是送水;他開爐打鐵,菊花嫂子跑前跑后,還千方百計的護著他,不讓別人欺負(fù)他,讓他在石城堡扎下根來。再說他和菊花嫂子有緣,自己感覺是兩情相悅,相見恨晚;平日里心心想通,脈脈相連,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特別是那晚看戲牽手,他的魂已經(jīng)讓菊花嫂子逮走了。
兩個女人的面孔在他腦子里交替出現(xiàn),他反復(fù)的比較著:一個熱辣沖擊,一個含情脈脈;一個青澀頑皮,一個成熟持重;一個家富安逸,一個拖家?guī)Э凇埾蛔有闹幸粫r處于了焦慮之中,進(jìn)入了兩難的境地。
夜深了,月牙勾勾早已掉下山去了,場園屋子里的光線十分的微弱。張匣子想,這是星星的亮光透進(jìn)來了。既然睡不著,就索性起得身來,去院子里看星星吧。他想借秋初的夜風(fēng),沐浴一下自己混亂的思緒。
張匣子打開了房門,來到了院子里。他抬頭看天,這才發(fā)現(xiàn),石城堡的天是這么的湛藍(lán),是這么的深遂無邊;他這才發(fā)現(xiàn),石城堡的夜空里有這么多星星,而且明亮燦爛。星星啊星星,你們有憂愁嗎?
張匣子不覺把視線移向了西南方向,凝聚了一會。他想,西南上的那顆大大的亮星下邊就是自己的石峽村了。他想家了,想娘了,要是娘在就好了。張匣子看不見娘,就看那顆大星星,一直的看。他覺得那顆大星星像是自己的親娘,向他不住的眨眼,又像是在說:孩子,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婚姻之事還是跟著感覺走吧!張匣子迷亂的心似乎明亮了許多。
張匣子看了好大一會石城堡的夜空,他的思緒也整理的差不多了,這才覺得光著的膀子有些涼意了,便欲轉(zhuǎn)身回屋??稍谶@時,他發(fā)現(xiàn)有一個人影從石板橋上飄乎了幾下,越過老柏樹,就落在了菊花嫂子家的院墻根下。
張匣子立即把身子伏在了場園里的麥瓤垛后,伸長脖子,屏住了呼吸,兩眼盯住了那人。不覺間,兩個拳頭攥的緊緊的了,他時刻準(zhǔn)備箭步?jīng)_出去,抓住那人。只見那人在墻根下不慌不忙的用一個扁長之物,挑開了菊花嫂子家后墻上的那個小窗戶,慢慢的向屋內(nèi)續(xù)進(jìn)一個沉甸甸的布包。之后,又一聳身子,飄飄乎乎的像飛一樣的過了老柏樹和石板橋。等張匣子從麥瓤垛后邊站起來再看時,那人早已消失在山野之中了。
張匣子好奇極了,在家聽人家說書時,也沒有聽到過這樣的奇異場景。于是躡手躡腳的來到了那個小窗戶底下,想聽聽菊花嫂子家有什么反應(yīng)。當(dāng)他伸長脖子,把耳朵上提時,屋子里放出了微弱的燈光。過了一會兒,便微微的聽到菊花嫂子對她婆婆說道:“娘,是一包銀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