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天界的上神青桓是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救死扶傷是我行醫(yī)的本心,
可是后來他親手送出的一把離火,將巫溪山燒了個干凈。受他三年心頭血的補償又如何,
滅族之恨至死方休?!败綒g,你心懷恨意本君知道,可這些無辜的仙君何辜?
他們從未參與此事何故要受這無妄之災(zāi)呢?”青桓站在云端之上神色悲憫,
“難道忘記一切重新開始不好嗎?”“他們無辜?那我巫溪何辜?我數(shù)萬同族何辜?
天道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要讓我數(shù)萬同族為此鋪路嗎?”我想不通也不想去想通,
憑什么上位者穩(wěn)坐云端就要睥睨眾生,這天道哪里是天下人的道,
蕓蕓眾生都被那些仙君玩弄于股掌之間。既然如此,我便覆了這天道。為我那死去的同族,
也為這蕓蕓眾生討一個公平。1.自我有記憶以來,就是朝華殿的女官,
說是女官其實也沒有多大官階,就是負責(zé)青桓上神的起居住行,殿內(nèi)花草也是我在侍弄,
和凡間的婢女無異。好在青桓上神隔三差五就是打坐閉關(guān),我平時只用養(yǎng)好那株蘭花就好了,
清閑的很。待在朝華殿的日子枯燥又無聊,青桓也不允許我在仙庭隨意走動,實在無聊時,
我只能自己找點事做,或是擦擦殿里一直亮著的那三盞燈,或是和那株蘭花說說話。
這是青桓格外在意的兩樣?xùn)|西,每次閉關(guān)前后都要叮囑我好好照看,于是我也上心很多,
偶爾給蘭花澆澆水,陪它曬曬太陽,說話都只是我一個人對著它嘮嘮叨叨,講多了還頭痛。
“又澆花呢?”我正撫著那株蘭花被燒了一半的葉子,肩上一沉,一張俏麗的臉湊了過來,
這是我在仙庭為數(shù)不多的能說上話的人,司命閣管事的女官舒華,我倆是仙庭里唯二的女官,
她比我高幾個仙階,可在仙庭隨意走動。可是眼下我頭痛的很,無暇搭理她,
不知為何每次靠近這蘭花,總感覺有種莫名的熟悉。要想起些什么的時候就會頭痛不止。
舒華自來熟的倚在一旁的軟榻上,愜意的翹著腿,也就是青桓不在,她才敢這么放肆,“唉,
還是朝華殿舒服啊,我那個小破閣樓,仙庭也不知道給我擴一擴,屁大點地方,
我的書都快放不下了?!薄拔铱茨闶欠查g的話本子買太多了,擱不下了吧”,我起身,
將蘭花放到日光下,“這是仙君慣坐的軟榻,你收斂些吧”。
“我今日翻了翻仙庭這些年各位仙君歷劫的經(jīng)歷,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舒華一臉的神神秘秘?!霸趺矗挶咀硬缓每戳?,改看人家八卦了”雖這么說,
我還是忍不住表示愿意傾聽。舒華卻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哎呀,講的我口干舌燥的,
如果有一碗桂花酒釀圓子喝就好了?!薄昂煤煤茫医o你去煮。
”我就知道這死丫頭每次來我這都是為了混吃混喝,每次都不會空手回去,
把我辛辛苦苦釀的甜酒喝光不算,還要打包一堆點心。但我又每天盼望她來,仙庭太孤獨了,
有個嘰嘰喳喳能說上話的,太不容易了?!拔铱吹搅饲嗷干仙駳v劫的經(jīng)歷,
那般清新脫俗的人竟也免不了愛恨糾葛之苦”。我眼睛一亮,青桓上神還經(jīng)歷情劫了。
還不待舒華繼續(xù)說下去,殿外的蓮花池子泛起漣漪,青桓竟然提前出關(guān)了,
不知為什么這次閉關(guān)時間好像有點短,以往閉關(guān)最短也要三五日,如今才不過一日就出關(guān)了?
難道是舒華說人家秘辛被聽到了,還不待我反應(yīng),舒華已經(jīng)從軟榻上麻溜的滾了下來,
“溜了溜了,我好像說了不該說的,改天再來喝你釀的甜酒吧。
”“青桓仙君(芙歡)”我怔怔的抬起頭,青桓揚了揚下巴,示意我先說?!跋删?/p>
芙歡知錯,不該縱著外人在朝華殿內(nèi)喧嘩,擾了您閉關(guān)清修,還不該讓外人坐您的軟榻,
不該……”我小心組織著措辭。淡淡的血腥味充斥鼻尖,我一抬頭對上了青桓的眸子,
眼底淡淡的笑意,“認錯倒是及時,你一個人待著也寂寞,本君這次閉關(guān)得了一只寵兒,
以后你照顧它吧。”話音剛落,
一只通體雪白身子圓嘟嘟的貓兒不知從哪跑出來沖著我叫不停,貓兒很親人,
在我腳邊蹭來蹭去?!凹仁桥僖院蟛挥脛硬粍泳凸蛑?,起來吧”青桓微微抬手,
我從地上起身,離他不過一肘的距離,那股血腥味愈發(fā)濃烈,我忍不住問,
“仙君是不是受傷了?”“無礙”青桓背過身輕咳了幾聲,我走上前抓起他的手,
青桓可能是震驚于我的逾矩也沒躲開。脈象急促無力,明顯就是身體有恙?!跋删桑?/p>
我去熬些補虛的湯藥”,治病救人是天性,走到哪都改不了給人號脈這習(xí)慣。
卻忘了神仙哪用得著吃藥呢,打坐靜修幾個時辰就好了。青桓許是被我唬住了,
乖乖的坐在了軟榻上。“當(dāng)歸,熟地 ,白芍…… ”,看病開方好像是我生來就會的,
朝華殿不大的園子里被我種滿了各種藥材,只有接觸這些花花草草,
我才感覺心里不是空落落的。藥草的味道吸引來了那只貓兒,左嗅嗅右聞聞,
我盛了一碗藥湯給它,它竟喝的干干凈凈,果然上神撿的貓不簡單,
這么苦的湯藥它倒是喝的歡。殿內(nèi)青桓怔怔的盯著自己的手腕,搭腕號脈她還是沒忘啊,
深刻在骨子里的習(xí)慣。窗邊的蘭花靜靜的立在那,青桓摸出懷里的瓷瓶,濃濃的血腥味溢出,
擰開蓋子,將瓶里的血都傾倒在花盆里,蘭花還是如往常一樣沒有半點變化。
青桓的手輕輕撫上蘭花殘缺的葉子,“還是不行嗎?”已經(jīng)三年了,
到底怎樣才能讓你好起來啊。2.六月初六是仙庭一年一度的瓊池佳宴,
也是每年為各位修仙之人選拔進階的日子,天界從凡界選出有仙根的修仙者,
將其聚集在一起,選出能力最強者可進階仙級。
以往這種眾仙云集的大日子青桓都不會讓我去,說人多怕我沖撞了別人,
我本就是仙庭的小透明,到時候被拿到面上來說不好看。今年倒是破例允了我跟著,
仙庭大殿內(nèi)云霧繚繞仙氣飄散,諸位仙君飲著玉露瓊漿,殿上絲竹之聲不絕于耳,
倒是怪奢靡的。仙庭很少這么熱鬧,我本想四處走走看看,看能不能遇到舒華,
奈何青桓緊攥著我的袖子。為了防止我亂跑,他給我手腕上綁了不離結(jié),
我只能待在他身邊方寸之內(nèi)。青桓是仙庭最矚目的存在,他一踏進大殿,
感覺那些仙君講話的聲音都小了一點,高臺之上的仙帝還特意問候了幾句。沒辦法啊,
仙帝平不了的亂子得讓青桓去平,那些仙居打不過的妖魔,青桓能打那些妖魔七八個來回。
實力就在這擺著呢,連帶著我的脊背也不自覺的挺直了幾分。青桓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有仙童為他斟了茶,他慣愛喝茶從不會喝那些瓊漿玉露,可是我想喝呀,
剛進來的時候就聞到了,好香的玉露味兒啊。我鼻尖輕輕嗅了嗅,下一秒那味道越來越濃,
我往后一瞧,舒華舉著杯子鬼鬼祟祟的沖我做了個嘴型“快喝”,“好甜”,
在青桓沒察覺之前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端起杯子大口咽下,甜甜的味道一直在口腔里回旋,
我又回頭看看舒華,她了然于心的樣子,又遞給我一杯。
我倆做賊似的舉動引來了仙童的注視,第三杯還沒進嘴就被青桓從我手上拿走了,“好了,
事不過三”。舒華猛的對上青桓的眼神,熟練的溜了?!跋删?,我怎么感覺頭暈啊?
”我努力穩(wěn)住身形,可是青桓在我眼前晃啊晃的,煩死了。“不要晃了,
晃得我眼花繚亂的”。我也不知哪來的底氣,捧著青桓的臉一臉嚴肅道,
“你為什么不讓我喝,你不喝也不讓別人喝,你太自私了?!薄昂牵?/p>
就不該讓你喝那兩杯”青桓無奈扶額,指尖捏了個訣,我只覺得頭重腳輕的,
眼睛也睜不開了?!八久删罱荛e啊?”青桓一抬眼冷冷的掃過來。
“去本君的朝華殿倒是勤快?!笔嫒A撐起僵硬的笑臉,“哪有哪有,忙里偷閑罷了。
”“芙歡的甜酒是給我釀的”青桓冷不防冒出這么一句,舒華懵了懵,“???
”“以后不準(zhǔn)喝?!鼻嗷傅难鄣哆^于陰冷,舒華只能連連應(yīng)下。
怎么會飲了幾杯玉露就跟醉酒了一樣,頭暈暈的,說話也開始含糊不清,“仙……仙君,
你長得真好看啊……和那些話本子里講的一?!粯印?。
許是腦袋不清醒連帶著膽子也大了許多,青桓捉著我的手,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隱約覺得他也是開心的,聽他講話我竟聽出來幾分寵溺,“說了讓你不要喝,這下難受了吧。
”“玉露……好喝”,我也不知為什么喝了會是這種感覺,“仙君,我不想做女官了,
仙庭……太無聊了”。我感覺我今天的話格外多,青桓這次閉關(guān)后,
我隱約感覺他對我的態(tài)度不似往常,往常雖然也縱容,但是有距離感。
如今卻是顯得更平易近人些。借著醉意我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我想看看他的態(tài)度。
我不知他看沒看出我的偽裝,他只是攥緊了我的手腕一言不發(fā)。我莫名的感覺煩躁,
什么勞什子神仙,我連當(dāng)神仙以前的記憶都沒了,莫名其妙一覺醒來后就成了仙庭的女官,
還是專門伺候青桓的女官。我也想過自己是不是青桓的婢女,走了后門當(dāng)?shù)呐伲?/p>
還特意讓舒華替我翻了翻仙案,我確實是從女醫(yī)官進階仙位的,這官階來的毫無水分,
也來的莫名其妙?!罢媸亲砹耍f什么胡話。”良久后青桓才低斥了一句,
衣袖一揮回了朝華殿。自那日后,青桓又回蓮花池閉關(guān)去了,我怎么覺得他像是在躲我呢。
3.“蘭花開花了!”青桓閉關(guān)沒幾日,蘭花長出了花蕊。我開心的抱著那株蘭花,
不枉我悉心照料,三年不見開花的蘭花,終于開出來粉粉的花骨朵。蘭花開花了是好事,
但不知為何我的腦袋上也冒出兩片小嫩芽,拽還拽不掉,真像是從我身上長出來的。
肥貓看見我頭上的嫩芽撲了上來?!胺守?,別鬧”。我一揮手本想去趕走搗亂的貓,
誰知竟然把殿里的一盞燈給打落在地,一束刺眼的白光閃過,尖銳的痛從頭頂蔓延至全身,
有什么扎根的東西好像在破土而出,我看到了自己成為女官之前的記憶?!败綒g,
你真要救他???”嬌俏的少女一臉的不情愿,“救他可以,但是不能和他扯上關(guān)系,
這世上男人就是最毒最毒的毒藥,一點都不能沾染。”“我行醫(yī)本就是為了救死扶傷,
見死不救就違背了我行醫(yī)的本心?!蔽抑挥X得這話分外熟悉,
下一秒看到倒在地上渾身血跡斑斑的男子只覺得更加眼熟。“青桓!
”破土而出的記憶充斥腦海,比腦袋更痛的是心口的陣陣刺痛。
“我倆是奉玉帝之命來治罪的”云端之上兩位仙君斜睨著跪在地上的女子,
“巫溪一族為害人間,有違天規(guī),著令你一族即刻遷往蒼山,不得有違?!薄跋删麒b,
我也是被那庸人蒙騙不是故意錯亂了凡間花時,那蒼山據(jù)此地幾千里路,
我巫溪一族要如何遷往???”跪在地上的女子字字陳情,
而那兩位立于云端之上的仙君可是沒有半點留情?!爸磺髞砹诉@離火,卻不知如何施法,
本來此事就耽擱了些時日,再拖怕是玉帝那邊交不了差啊。”兩位仙君在云端之上竊竊私語,
“隨便捏個訣唬住人就行了,左右不過讓這些精怪識相點盡快遷走,不必顧忌太多。
”兩人耳語一番后又端起了架子,“放肆,玉帝之命哪有朝令夕改的余地,
你等如此不識抬舉,本君也不必好言相勸了?!闭Z畢一道離火降下,
火舌遇到那些花草竟起了燎原之勢,云端之下鋪天蓋地的火勢片刻便吞沒了一片林子。
女子匆忙跪趴在地上,“仙君息怒,我們即刻前往,還望仙君手下留情留我同族一條性命啊。
”云端之上的兩人此刻卻只顧著爭執(zhí),哪管下面的離火?!霸屏_,這可如何是好,
離火竟如此兇猛,尋常仙訣完全控制不住啊?!薄岸际悄阖潙儆谌碎g享樂,才誤了時間,
眼下我能怎么辦,離火也不是我放的?!薄叭舨皇悄阏f不必顧忌太多,
我何至于此……”“天道竟如此草菅人命,我巫溪罪不至此啊。
”女子聲嘶力竭的質(zhì)問如在耳邊回旋。我全都想起來了,什么仙庭女官。
我與這仙庭可有著血海深仇,一場離火燒盡了我巫溪全族,只有我免于一難。
雖僥幸撿了一條命,但我的原身被燒了一半,三魂離體。剛剛正是打碎了那盞燈,
我的一魂才歸了位,泄恨似的將其余兩盞揮落在地,魂體久未歸位對原身還有些抵觸,
我忍不住嘔出兩口血,跌跌撞撞的走向那株蘭花。這正是我的原身,不知怎的到了青桓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