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岑焰還沒回答,就看見路唯蓁仰頭,兩手在耳朵邊比劃了一下貓爪,兇巴巴地沖著靳岑焰“喵”了一聲。
學(xué)得繪聲繪色。
“這才叫小貓?!?/p>
路唯蓁瞪了靳岑焰一眼,理直氣壯,“我們表演課學(xué)過!”
“......”靳岑焰真是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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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家老爺子住在郊外的風(fēng)景區(qū)靜養(yǎng),園區(qū)周圍是大片面積遼闊的湖泊和茂密的植被。
黑色賓利穿過幾道門禁才進到老爺子靜養(yǎng)的園子。
傭人迎上去接過路聿青的鑰匙和靳岑焰手中的禮物。
三人沒立刻進正屋,而是進了另一個風(fēng)水很好的小院。
小院正廳向陽,上面擺了個幾個牌位,有路聿青的太爺爺,太奶奶,奶奶的遺照。
最年輕靠外的黑白照是路唯蓁的生母,是路博男的第一任夫人。
照片上她笑得無憂無慮,拍于婚前。
“來,先給二嬸磕個頭?!甭讽睬嗄昧伺莆慌缘南泓c燃,遞給路唯蓁。
路唯蓁接過香祭拜。
路聿青又點了一把香,剛跪下去,靳岑焰過來抽走了一半,滿臉淡定地在路唯蓁身邊跪了下去,也磕了三個響頭。
?
幾個意思?
路聿青直接跪愣了:“這我二嬸,你磕什么頭?”
“長輩,得拜?!?/p>
靳岑焰一臉虔誠地看著牌位,滿臉高深。
莊重的環(huán)境,路聿青沒吭聲,對著香閉眼許愿,磕完頭對著牌位介紹:
“漂亮二嬸,這我兄弟靳岑焰,就是你的好閨蜜岑阿姨的兒子,你看著隨便保佑保佑就行了,主要還是得把福氣都給蓁蓁和我?!?/p>
路唯蓁聽路聿青念叨,笑吟吟地偏頭靳岑焰:
“你對我媽媽許了什么愿?”
“秘密?!?/p>
靳岑焰跟著路唯蓁一起笑。
路聿青沒看見靳岑焰引誘他妹眉來眼去的。
他正閉著眼睛對著牌位許愿,嘴巴無聲地動了好幾分鐘。
路聿青對路唯蓁生母陳璐感情深。
他的父母是最典型的商業(yè)聯(lián)姻,結(jié)婚前兩個人面都沒見過,夫妻倆不止家世相當,性格也都強勢,路聿青長到七八歲的時候父母的感情才好了一點。
小時候,父母忙工作,路聿青就被丟到爺爺家。
那會兒路老爺子還沒有宣布第一次分家,幾個叔叔嬸嬸都住在公館里。
路聿青沒人管,少爺脾氣更大了,和叔嬸的小孩們都不怎么和。
只有陳璐對他最有耐心。
在路聿青印象里,陳璐和家里的氛圍格格不入,有一種在云端,讓人挪不開眼的美。
她經(jīng)常穿著當下最流行的裙子,頭發(fā)是精心打理過得波浪卷,頭發(fā)有時挽在一側(cè),有時隨意束起。
在家里人為那些資產(chǎn)股份吵得不可開交時,陳璐只靜靜地坐在放映廳里看電影。
她手上總是夾著一支細細的女士香煙,輕薄的煙霧裊裊升起,氤氳在她精致無比的臉上,像仙女。
尤其路聿青做錯事,被長輩不分青紅皂白地斥責(zé)時,陳璐總是把他拉到一邊,柔聲細語詢問:
“吃飽了沒?男孩子長身體呢,要多吃點?!?/p>
“不生氣了,走吧,嬸嬸帶你去看電影?!?/p>
路聿青一秒就能被陳璐哄好。
一直到路聿青七歲的時候,他父母感情變好,父親自立門戶,路聿青才被接出路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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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老花圃里還有一株二嬸種的山梔子,長得可好了?!甭讽睬嘟o路唯蓁介紹園子里的布局,
“一會兒看完爺爺帶你去看看?!?/p>
路唯蓁來的不多,路都沒認熟。
三人穿過幾條石子路和一片綠植,路聿青領(lǐng)著路唯蓁和靳岑焰進了路老爺子的房間。
門一推開,路聿青的臉色就變了。
老頭兒病床前,路詩琦在整理被褥,她旁邊還有一位四十歲上下的貌美婦人端著糕點往桌上擺盤。
這婦人,是路唯蓁的繼母丁薇。
當初路唯蓁生父不認她,丁薇沒少吹枕邊風(fēng)。
“老頭兒,你是破產(chǎn)請不起保姆了嗎?”路聿青譏笑了一聲,“還是黎詩琪你也改行當演員了?”
路詩琦的親生父親姓黎,路聿青只要一回園子,就恨不得敲鑼打鼓叫她原來的姓氏。
路詩琦十五歲才知道自己是個冒牌貨,但也足足當了十五年的千金大小姐,養(yǎng)父和兩個養(yǎng)母慣來寵的她無法無天,嬌縱蠻橫,孫輩女孩少,連老爺子也愛慣著她。
只有路聿青,少爺脾氣大,從來不讓著她。
“爺爺,昨晚就是他把我從酒吧攆出去的!”路詩琦趴在床前告狀,眼淚掉出來。
丁薇給她擦眼淚:“好了好了,不哭了。”
她沒忍住,覺得特別委屈,一下子就撲到了丁薇懷里:
“媽媽?!?/p>
丁薇不能生育,嫁進路家時,路詩琦才剛滿六歲,記不了多少事。
日積月累的相處,她對路詩琦的感情也深。
反正都是養(yǎng)女,路唯蓁她又沒有養(yǎng)過,當然是跟誰感情深,丁薇就要誰。
路聿青沉默幾秒,顯然被酒吧這事愣了一下。
他一句“什么酒吧”還沒問出口,就感覺到自己的小腿被靳岑焰小小地踹了一下。
“.......”
媽的,這口黑鍋他路聿青背了!
路老爺子看見這種場面就頭疼,他躺在床上嘆氣,時不時還要用呼吸機吸一下氧:
“聿青,你是老大,你就不能讓讓她?”
路家傳統(tǒng)教育就這樣,大的必須謙讓小的,路聿青的父親就是那個倒霉的老大。
“我不是提前打過招呼,讓她倆今天別來,避嫌。是她倆自己要往槍口上撞,非來演這么一出?!甭讽睬嗦柭柤纭?/p>
丁薇給路詩琦使了個眼色。
路詩琦一反常態(tài)收起小姐脾氣,不和路聿青這個刺頭干架,轉(zhuǎn)而去低頭給路唯蓁伏低做?。?/p>
“我今天是特地在這等蓁蓁過來的?!?/p>
路唯蓁看路詩琦一臉猶猶豫豫,又討好的神情,總覺得今天怕不是見了鬼了。
“你想說什么就直說?!彼ψ屪约郝曇袈犉饋碜銐蚱届o。
路唯蓁在長輩面前一直恭敬,看起來很好說話,對路家的事也從不多嘴。
丁薇昨天教過路詩琦,說這是路唯蓁的本事,老人就心疼弱勢委屈的,不喜歡跋扈的。
這要是在外,路詩琦是絕對不可能這樣對路唯蓁低頭的。
性格難改,尤其是面對路唯蓁的時候,她更覺得心里那股怒火無法壓抑。
每次路唯蓁來路家看老爺子,所有人都讓她回避,她現(xiàn)在簡直比老爺子身邊傭人都不如。
但為了能在路家站穩(wěn)腳跟,路詩琦告訴自己,今天必須得忍:
“你能不能...同意跟我和平共處?路家的股權(quán),資產(chǎn),各類企業(yè)管理權(quán)我都可以不要,你比我小幾分鐘,我會把你當妹妹看待?!?/p>
路詩琦心里清楚,光是路家小姐這個身份,每月在信托基金拿的分紅都有不少。
她當了這么多年的大小姐,每月開銷大得驚人,要是離了路家,她要怎么活?
父母也不是親生父母,丁薇還未絕經(jīng),前幾日調(diào)理身體,醫(yī)生還說有懷孕的可能。
要是真懷上,她就什么都沒了。
“就當是看在爺爺和爸爸媽媽的面子上,你放心,如果你不喜歡我,我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我現(xiàn)在就可以給你寫保證書?!?/p>
“這話之前我就說過,不可能?!甭肺ㄝ鑼Υ吩婄氖虑樯蠜]有半點猶豫,“再說這種保證書有什么法律意義嗎?”
路唯蓁十五歲那年孤立無援,以為回了路家就有家,被路詩琦那樣一頓大鬧,讓她再次認清,不論在哪,自己還是那個沒人要的小孩。
她受的傷害誰來彌補?
路唯蓁看路詩琦淚眼盈盈欲言又止,一句話把她堵死:
“別道德綁架,更別死皮賴臉打感情牌?!?/p>
“我沒有死皮賴臉,況且我在路家也不是一點事情都沒干?!甭吩婄鼡Q策略,把自己面子暫且放一邊,
“我十二歲就開始跟著媽媽做慈善,為路家拿了不少好名聲,做慈善也一直是我的夢想,只有我在路家,才能得到支持,如果回到蓉城,這個夢想根本沒法實現(xiàn),我資助的那些大山的孩子——”
“這夢想簡單,我支持你!”路唯蓁真是要被路詩琦的理由氣笑,她直接打斷路詩琦的話,
“我現(xiàn)就往山里砸六百萬蓋所希望小學(xué),送你去支教完成夢想?”
“....”周圍人都沉默地看著路唯蓁。
他們就沒見過她這么利索地和誰吵過架。
路唯蓁在人前永遠都是笑盈盈的,尤其是搭配上那雙靈動的小鹿眼,看誰都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只有靳岑焰實在沒忍住,在最角落發(fā)出了一聲沉悶短促的笑。
——芝麻餡兒湯圓終于破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