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涼如水,整個陸宅皆是靜悄悄的,似是月色籠罩下的一個保護層。有人身著青蘿,
負手立于陸宅青竹客居門前,秋風(fēng)蕭瑟,他卻恍若仙人一般,袖上月碎,飄然似欲登仙,
月色渡過他漆黑的發(fā),他微微皺眉,仰望明月,而他身后不知何時出現(xiàn)一個黑衣身影,
單膝跪在身后。“屬下護主不利,還請邕.”話未完,他微微側(cè)眸瞥了黑衣人一眼,
黑衣人立刻閉緊了嘴,頭更低道:“公子恕罪?!薄跋贪菜突厝チ藛??
”青衣人頷首示意起身,見黑衣人依舊跪著回話,也不勉強,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又道:“我在這里很安全,告訴阿純不必擔(dān)心,也不必派人來尋?!薄笆?,
”黑衣人低頭應(yīng)下,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可是他……”“我知道你未必攔得住阿純。
”提起阿純那個倔性子,雖然眉頭皺著,卻不由得笑起來,“攔不住就讓他來吧,
反正我現(xiàn)下是女兒家的身份,他未必好找,只是不許告訴你哥哦?!焙谝氯它c頭稱是,
轉(zhuǎn)瞬退回到黑暗中。而與此同時,還有另一對主仆亦沐浴在月色下。
陸子諾手里拿著一卷畫像,是她今日所畫,上頭的模樣正是撿回來的人,陸子諾畫功了得,
寥寥幾筆,神似意似?!耙胰ゲ橄滤牡准殕??
”翟仙皺了皺眉:“他清醒時說自己叫蕭邕,但我覺得不是真名。
”此時的翟仙看起來全然不似白日里的低眉順眼,而更似暗夜的殺手,那才是她原本的身份,
她原本就是陸青麟請來保護陸子諾的。“不用,我覺得他不是歹人。
尤其是寧師爺說他可能是反叛余孽,真是可笑,他不過才十幾歲的樣子,
可變亂都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再說了,就算是余孽,關(guān)我何事?”“就是?!宾南牲c頭,
轉(zhuǎn)身提燈施然而去,仿佛不過是為郎君安眠而來的一個婢女。一切皆掩蓋在月色之下。
月色森涼,人影輾轉(zhuǎn)。陸子諾的夢境斑駁離奇,
不知道哪里來的狂風(fēng)將她似一縷孤魂似的吹上天,旋轉(zhuǎn)搖曳著,忽高忽低,
依稀被溫柔的雙手撫摸,夢境模糊,卻清晰聽得一聲哀哀的悲泣與莫名的呼喚:“云還。
”夢里有人這樣叫她,那聲音溫柔又悲憫,像是灰色飄渺的魂魄,又像是就響在耳邊,
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去擁抱靠近。再之后就是黑暗,夢里的陸子諾在黑暗中不斷摸索著,
想尋找出路,可不知那一步黑暗背后就是無盡的深淵,她竟在心里存著必死的決心,
索性丟了小心翼翼,漫無目的大步前行,猛的栽落,便是清醒。陸子諾睜眼,
瞧著月色方是丑時,知道自己今晚上再難入眠,抱著絲綢被子坐著,
又覺得月色下屋里的一切都有種張牙舞爪的恐怖,長吁一口氣,踩上鞋子出門。
這些年來她從未與陸紫芊爆發(fā)過如此激烈的爭吵,往日里做出的淡漠也盡數(shù)分崩離析,
怎么能不在乎呢?她怨陸紫芊的,不是她多年來的嚴厲管教,
而是因為陸紫芊其實才是讓她多年來忍受孤寂的那個源頭,這些年來她一直度過的寂寞,
日復(fù)一日的疊加,每一層寂寞里都有零星一點的對二姐當(dāng)年的怨懟。不讀書是種反抗,
玩世不恭也是,可到底是無用的。青石板鋪地,月光蕩在上面,像盛在碗里的一汪碧水,
看著美麗,她卻覺得冷。明月寂靜,秋蟬早去,陸子諾一個人踱在月光下,忽聞長劍低鳴。
回眸,正對舞劍之人。那人離得較遠,隱約間只瞧得到一個剪影,立于飛檐翹角之上,
似漢時飛燕,輕可做掌中舞。他衣袖寬大,長劍如虹劃過一縷流光,廣袖還在空中翩翩蕩漾,
翩然間彷如天地只此一人,雙足一點便欲超仙的淡然。不動時雙指并攏劃過劍身,飄然若仙,
動時猶如猛虎,大有斬落云絮之勢。天人之姿。陸子諾竟不知此刻自己身處何處,
滿眼皆是那個月中的影,她欲詢問,卻怕擾了這樣的景色,她欲離去,卻又心中輾轉(zhuǎn)不舍。
“啪?!笨葜@動,側(cè)眸已動殺氣,高手人劍合一,眼神亦如利劍,生生刮過陸子諾的骨,
她從前亦學(xué)武功,雖說是三腳貓的功夫,但跑起來確實是極快的,如今震懾之下,
竟連逃命也不會了。月光一閃而過,劍鳴如同鶴戾破空而來,月色與劍光融為一體,
薄薄一柄長劍,竟生生使得寒光冰冷,那是無形的殺氣。劍指眉心,一招即可致命!
陸子諾呆立,竟然在如此千鈞一發(fā)的時刻晃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