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雨夜,我提前下班回家。鑰匙插進鎖孔的那一刻,我聽到了臥室里傳來若隱若現(xiàn)的聲音。
女人壓抑的呻吟以及男人粗重的喘息。這兩道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一個是我的妻子,林玥。
我們結婚五年,從大學校園到婚紗,她笑起來眼里的星星,曾是我全部的世界。另一個,
是我的合伙人,也是我最好的兄弟,陳浩。我們一起創(chuàng)業(yè),從一無所有到公司上市,
他是我最信任的戰(zhàn)友。我的人生,看似圓滿得令人嫉妒。而此刻,
這兩位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正在我的臥室,我的婚床上,用最原始、最不堪的方式,
撕碎我所有關于美好的幻想。冰冷的雨水順著我的發(fā)梢滴落,砸在地板上,
發(fā)出輕微的“啪嗒”聲。可我渾身的熱血卻在逆流,它們沖上頭頂,讓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眼前陣陣發(fā)黑。我叫胡然。熟悉我的人都說我沉穩(wěn)、理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那是因為,
我從未見過比此刻更讓我崩潰的“泰山”。我沒有如想象中那樣怒吼著踹開房門,
把那對狗男女揪出來。我只是緩緩地、幾乎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地,將鑰匙轉動。門開了。
客廳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雷電偶爾劃破夜空,短暫地照亮一室的清冷。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熟悉的、林玥最喜歡的百合香薰味,但此刻,
這味道混合著臥室里飄出的淫靡氣息,讓我?guī)子鲊I。我像個幽靈一樣,
一步步走向那扇虛掩著的臥室門。里面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像一把淬了毒的鋼刀,
一刀刀凌遲著我的心臟?!啊⒑啤禳c……”是林玥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
是情動時的喑啞。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疼痛讓我勉強維持著最后一絲清醒。
我不需要再看下去了。聽覺,已經(jīng)為我描繪出了一幅最具體、最屈辱的畫面。我退后幾步,
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大口地喘息,試圖壓下喉嚨里的腥甜。為什么要選在今天?
今天是我和林玥的結婚五周年紀念日。我推掉了美國總公司那邊的重要會議,
提前三個小時結束工作,繞了半個城去取我半年前就為她定制好的項鏈——“星河”,
因為她說,我的眼里有星河。我還訂了她最喜歡的餐廳,
買了她念叨了很久卻舍不得買的限量版香水,車子后備箱里塞滿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
我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滿心歡喜地想給她一個驚喜。結果,她也給了我一個“驚喜”。
一個足以將我打入十八層地獄的“驚喜”。不知過了多久,臥室里的聲音終于停歇。片刻后,
陳浩穿著我的睡袍從里面走了出來。他一抬眼,正對上我站在黑暗中的身影,
臉上的情欲尚未完全褪去,瞬間凝固成驚恐和錯愕?!叭弧桓??”他的聲音都在發(fā)抖。
我沒有理他,目光越過他,望向臥室里。林玥也慌亂地用被子裹住自己,
她那張我曾百看不厭的臉上,此刻寫滿了驚慌與蒼白。“胡然……”她顫抖著叫我的名字,
眼神躲閃,不敢看我。那一刻,所有的憤怒、背叛感、屈辱感如同火山一樣在我胸中爆發(fā)。
但我最終沒有咆哮,沒有動手。我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像一潭死水。“陳浩,
把你的衣服穿上,滾出我的家?!薄傲肢h,我們談談。”陳浩像個提線木偶,
手腳僵硬地沖回臥室,胡亂抓起自己的衣服,看都不敢再看我一眼,
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了家門。偌大的客廳,只剩下我和林玥。閃電再次亮起,
照亮她蒼白如紙的臉頰,和眼角未干的淚痕。那是……滿足后的淚水嗎?我心如刀割。
“為什么?”我問她,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她低著頭,攥緊了身上的被子,沉默不語。
“為什么是他?是我最好的兄弟?”我追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你們什么時候開始的?”“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嗎?”我一連串地發(fā)問,而她,
始終是沉默。她的沉默像一把重錘,將我殘存的最后一絲希冀都敲得粉碎?!皼]話說是嗎?
”我冷笑一聲,從口袋里掏出那個精致的絲絨盒子,啪地一聲扔在她面前的茶幾上。
盒子彈開,里面的“星河”項鏈在昏暗的光線下流淌著破碎的光芒。“結婚五年快樂,林玥。
”我說,“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彼纳眢w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終于抬起頭看我。
那雙我曾經(jīng)深愛的眼睛里,蓄滿了淚水,但眼神卻異常的空洞和決絕?!昂?,
”她終于開口,聲音帶著一種讓我陌生的冷漠,“我們離婚吧?!薄半x婚?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想得美。林玥,你婚內出軌,還是和我的兄弟。
你想就這么輕松地凈身出戶,然后和他雙宿雙飛?我告訴你,不可能!
”我的理智已經(jīng)被嫉妒和憤怒燒得一干二凈。我只想報復,用最殘忍的方式報復他們。
“我會讓你和陳浩,都為今天付出代價?!蔽叶⒅?,一字一頓地說,“我會讓他一無所有,
身敗名裂。而你,林玥,我會讓你一輩子都擺脫不掉‘胡太太’這個名分,
守著這個空殼婚姻,直到你老死?!彼哪樕兊酶由n白,嘴唇囁嚅著,似乎想說什么,
但最終什么也沒說。那天晚上,我們分房睡?;蛘哒f,我一夜未眠。我在書房里坐了一夜,
窗外的雨也下了一夜。天亮時,我雙眼布滿血絲,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清晰而殘忍的計劃。
第二天,我沒有去公司。我直接找了最好的律師。我要離婚。但不是她想要的那么簡單。
我要在離婚協(xié)議上,讓她為自己的背叛付出最沉重的代價。我要讓她和陳浩,
都嘗到什么叫錐心之痛。接下來的一個月,是我人生中最黑暗,也最瘋狂的一個月。
我動用了所有的資源和手段,對陳浩展開了雷霆般的報復。他是公司的第二大股東,
但公司的核心技術、主要客戶資源,全都掌握在我手里。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將他持有的股份稀釋,將他踢出董事會,凍結了他的所有職權。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的兄弟,
如今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公司的員工看著我們反目,人人自危,風言風語傳得沸沸揚揚。
有人說我過河拆橋,手段狠毒。我不在乎。我只要一想到那個雨夜,我捧著一顆真心回家,
卻撞見他和我的妻子在婚床上翻云覆雨,我就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陳浩試圖找我談。
“然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他堵在我的辦公室門口,憔悴得像變了個人。
“解釋?”我冷笑,“解釋你們?yōu)槭裁磿谖业拇采??解釋你們茍合的時候有多快樂嗎?
陳浩,從我把你當兄弟的那天起,我就沒想過你會這么對我!”“不是的!然哥!
是林玥她……她……”“閉嘴!”我猛地打斷他,“你不配提她的名字。從我的公司,
我的人生里,滾出去!”我叫保安把他架了出去。他的落魄,讓我嘗到了一絲復仇的快感,
但更多的是空虛。處理完陳浩,我把一紙離婚協(xié)議甩在了林玥面前。協(xié)議的內容極為苛刻。
我要求她凈身出戶,放棄所有婚內共同財產(chǎn)的分割,包括我們現(xiàn)在住的這套房子,
以及她名下的那輛車。不僅如此,我還附上了一份由她“自愿”簽署的聲明,
承認自己婚內出軌,并因此對公司名譽造成了巨大損失,自愿放棄對公司股權的任何聲索。
我知道這很侮辱人。但我就是要侮辱她。林玥看著協(xié)議,從頭到尾,面無表情?!拔液?。
”她只說了這兩個字,然后拿起筆,在末尾簽上了她的名字。沒有爭吵,沒有哭鬧,
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她平靜得就像是簽一份無關緊要的文件。她的平靜,
比她的哭鬧更讓我憤怒?!澳憔瓦@么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我,去找陳浩?”我捏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它捏碎。她吃痛地皺了下眉,依舊垂著眼,“是?!币粋€“是”字,
再次將我打入冰窖?!昂?,好,好!”我連說三個好字,松開她,“我成全你們!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辦完了離婚手續(xù)。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天很藍,陽光甚至有些刺眼。
“林玥,”我叫住她,“你會后悔的?!彼龥]有回頭,只是頓了頓腳步,然后越走越遠,
瘦削的背影消失在人潮里。那一天,我開著車在城里漫無目的地繞了一整天。
收音機里放著悲傷的情歌,每一句歌詞都像是在唱我自己。我贏了。
我把背叛我的人都踩在了腳下。陳浩被我趕出了公司,聽說他變賣了所有資產(chǎn),
還欠了一屁股債,狼狽地離開了這座城市。林玥凈身出戶,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或許是去找陳浩了吧。我得到了所有的一切,公司,房子,財產(chǎn)……可為什么,
我的心會這么空?空得像一個巨大的黑洞,吞噬掉我所有的情緒。離婚后的半年,
我活得像個機器人。白天在公司開會,處理文件,晚上一個人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家里,
對著一室的清冷。我沒有扔掉林玥的東西。她的拖鞋還擺在玄關,她的水杯還放在床頭,
衣帽間里還掛著她的衣服。我時常會在深夜驚醒,習慣性地伸手去摸旁邊,
卻只摸到一片冰涼。然后,我就會睜著眼睛,看天花板,直到天亮。我開始酗酒。
只有在酒精的麻醉下,我才能短暫地忘記那個雨夜的背叛,忘記林玥決絕的背影。
朋友們都勸我,說我這樣是跟自己過不去?!疤煅暮翁師o芳草,你這樣的條件,
什么樣的女人找不到?為了一個不值得的女人,作賤自己,何必呢?”是啊,何必呢?
我也問自己。可答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個叫林玥的女人,像一根刺,
深深地扎進了我的血肉里,拔不出來,一碰就疼。我以為,
日子就會這樣在麻木和疼痛中一天天過去。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電話那頭,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請問,是胡然先生嗎?”“我是。”“我是陳浩的姐姐。
胡先生,我求求您,您能不能……能不能來看看林玥?她快不行了。”我的大腦嗡的一聲,
一片空白。什么叫……快不行了?“你在哪里?”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
她告訴了我一個地址。是市立醫(yī)院。腫瘤科。我瘋了一樣地開車沖向醫(yī)院。一路上,
無數(shù)個念頭在我腦中閃過。騙局。這一定又是一個騙局。他們還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錢嗎?
可是,陳浩姐姐聲音里的絕望,那么真實。當我沖進那間病房時,我愣住了。病床上,
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女人。她帶著呼吸機,臉色蠟黃,頭發(fā)也掉光了,戴著一頂絨線帽。
如果不是那雙眼睛,那雙即使被病痛折磨得毫無神采,我卻依舊能一眼認出的眼睛,
我根本不敢相信,她就是林玥。短短半年,她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陳浩也在。他坐在床邊,
憔悴得不成樣子,看到我,他猛地站了起來,眼圈通紅?!澳銇砀墒裁??
”他的聲音充滿了敵意?!傲肢h她……”我艱難地開口,“她怎么了?
”陳浩的姐姐陳靜拉住了他,對我哭著說:“胡先生,小玥她……是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
晚期了。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是半年前……”半年前。那不就是……那個雨夜前后?
我的心臟像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住,疼得我無法呼吸?!笆裁础馑??”“意思就是,
”陳浩掙開他姐姐,沖到我面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嘶吼道,“半年前,
小玥就知道自己得了絕癥!醫(yī)生說,如果不進行骨髓移植,她最多只有半年的時間!
她不想拖累你!她知道你為了公司,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心血!
她不想讓你看著她被病痛折磨,不想讓你為她傾家蕩產(chǎn)!所以,她才求我,
求我?guī)退菽菆鰬?!她想讓你恨她,想讓你用最快的速度忘了她,開始新的生活!你懂不懂!
”轟——我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我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認知,所有的恨意,
都在陳浩的嘶吼聲中,灰飛煙滅。我呆呆地看著病床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女人。
那個雨夜的畫面,一幀幀在我眼前閃回。她壓抑的呻吟,原來是……病痛的折磨?
她眼里的淚水,不是情動,是……絕望?她對我的質問,始終沉默,是因為她根本無法解釋,
也不想解釋?她平靜地簽下那份屈辱的離婚協(xié)議,不是因為迫不及待,而是因為……解脫?
她走的那么決絕,連頭都不回,是怕自己一回頭,就再也舍不得離開?我真是個傻子。
一個徹頭徹尾的,天底下最愚蠢的傻子。我恨她,報復她,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她,
用最殘忍的手段對付她和陳浩。而她,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我。我親手,
將我最愛的人,推向了深淵?!鞍 蔽彝纯嗟厮缓鸪雎暎莺莸亟o了自己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痛,卻遠遠比不上我心里的萬分之一。我沖到病床前,顫抖地握住林玥冰冷的手。
“玥玥……玥玥……”我哽咽著,淚水決堤,“對不起……對不起……”病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