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四點，姜舒宜和唐果約好在返校前逛書店。
開學已經(jīng)兩個月，高中生活逐漸步上正軌，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學的有些吃力。
高中多維度的知識已經(jīng)不是照搬做題套路能夠解決得了的，尤其是物理和數(shù)學。
不會的知識點越堆越多，最后的下場無異于親手為自己埋下一顆屬于三年后的地雷。
唐果一進店里就像尾魚似的滑進了言情小說區(qū)，姜舒宜攥著周淑萍給的一百塊錢，站在高一教輔區(qū)前犯了難。
賣的最好的無疑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厚厚一本高一藍皮數(shù)學習題冊，讓她望而卻步。
先不說難度，能不能寫完，姜舒宜都得給自己打個問號。
她伸手摸了摸書脊，已經(jīng)開始想象這本磚頭一樣的書塞進書包后的重量。
“要不先買本薄點的吧……”她小聲嘀咕著，已然變了主意，目光在其他書架上搜尋。
旁邊的《必刷題》看起來就友好不少。
姜舒宜抽出其中一本，翻閱里面的題型，再跳到答案部分看解析，直擊要害的解題思路是她能理解的。
拿了一本，她還想再選套卷子。
視線跳過幾個書柜去找，余光突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裴潯禮就站在不遠處的書架前。
同樣穿藍白校服，別人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將校服穿成呆板的制服，如同寡淡無味的白開水，而他卻清爽得像剛從冰箱拿出的夏日氣泡水，只一眼，便讓人很難再移開視線。
書店規(guī)模不大，平日熱鬧的書店像是被罩了層結(jié)界，整層二樓只有他們兩人，安靜得出奇。
姜舒宜發(fā)現(xiàn)自己要找的卷子放在裴潯禮那一側(cè)，這意味著兩人的距離會再次被迫縮短。
她假裝若無其事地往那邊挪了幾步，想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迅速拿了套數(shù)學卷子。
一不留神，懷里的書不防地滑落，“啪”的一聲，就這么直挺挺掉在男生腳邊。
男生從手里的書頁中猛然抬頭，瞥了眼地上的書，和女生對視了一眼，察覺到這個位置她或許不好意思撿。
裴潯禮主動彎腰幫她撿起卷子，看了看封面，再看看女孩胸口的校牌：“高一就做這么有難度的卷子？”
“??？”姜舒宜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慌亂間拿錯了，這本是高三的模擬試題。
她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支吾著，“不是的……我拿錯了?！?/p>
“如果是想打基礎(chǔ)，《教材完全解讀》這本可能更適合你?！迸釢《Y指了指另一本書說。
等她結(jié)結(jié)巴巴道完謝，裴潯禮已經(jīng)選好教輔，轉(zhuǎn)身走下樓了。
姜舒宜把兩本習題都塞回原位，只拿了裴潯禮推薦的那本，便頁動作迅速地下樓結(jié)賬。
收銀臺前學生們排著長隊。
姜舒宜拉上唐果，磨磨蹭蹭地跟在隊伍后面，時不時偷瞄前面那個挺拔的背影。
裴潯禮站在隊伍中間，后腦勺有一撮頭發(fā)不聽話地翹著，在空調(diào)風里輕輕晃動。
“快走！下雨了！”
驚呼聲讓姜舒宜條件反射朝門外望，書店外是條小吃街，此時卻突然多了幾道并排奔跑的身影。
外頭話音剛落，轉(zhuǎn)眼間，大雨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地砸下來。
結(jié)完賬后發(fā)現(xiàn)自己沒帶傘的學生們正擠在門口張望，裴潯禮也成為他們的一員，獨自背包站在屋檐下。
“同學？有會員嗎卡？”收銀員的提醒聲打斷她的思緒。
“啊？沒……”
“阿姨，我有，我們一起的?！碧乒皶r遞上自己的，還順帶幫她把賬結(jié)了。
“你什么時候辦的？一會我把錢給你?！苯嬉诉呁庾哌厗柕馈?/p>
唐果神秘一笑：“當然是你不知道的時候啦！會員能打85折呢?！?/p>
兩人出來時，裴潯禮還站在原地。
他是在等雨變小么？
姜舒宜摸了摸書包側(cè)袋里的折疊傘，自己和唐果擠一把傘也不是不可以。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她的心跳突然加速。
就在這時，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生快步走到裴潯禮身邊，把一把傘塞到他手里：“你先用吧，我和曉棠拼一把就行?！?/p>
沒等裴潯禮回應，她就拉著同伴沖進了雨里。
唐果顯然有了和她一樣的發(fā)現(xiàn)，激動地用手肘頂了頂她手臂。
“哇塞，那不是裴潯禮么？給他送傘的也是咱們得學姐吧，俊男靚女??！”
姜舒宜站在原地，看著裴潯禮猶豫幾秒，便撐著那把傘走進雨幕。
莫名的，雨點砸在外頭遮陽棚上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吵。
如果那個時候自己勇敢一點，是不是就能說出那句“學長你好”？
后來姜舒宜和好友某次去拿晚練試卷，路過高三榮譽榜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排行榜裴潯禮旁邊的理科第二名，蘇妍。
照片里的女孩唇角微揚，眼底透著自信的光芒，旁邊的獲獎欄密密麻麻羅列出她高中三年獲得的獎項。
光是她數(shù)學136的分數(shù)就足夠讓姜舒宜自慚形穢，難怪呢，原來是如此優(yōu)秀的女生。
那場雨過后，姜舒宜把《教材完全解讀》擺在桌上最顯眼的位置，每天晚自習結(jié)束，她都會多留二十分鐘，一題一題啃那些自己一知半解的例題。
起初很吃力。
有些解法她要看三四遍才能懂，但輪到自己做的時候，又是思路打結(jié)，重復很多遍是常有的事。
她再沒看過高三的榮譽榜，也有意避開了所有可能偶遇裴潯禮的時間段。
有時在校道上瞥見一個相似的背影，她會故意放慢腳步，直至看不見那道身影。
期末考試的數(shù)學卷子傳到手中時，姜舒宜又驚又喜。
許多同類型的題她都練過，那些反復揣摩過的解法此刻如溪水般在筆下自然流淌。
距離考試結(jié)束還有20分鐘，她做完了整套卷子，難得還剩時間用來檢查計算結(jié)果。
放寒假后一周，除夕夜，姜舒宜在班群的成績表里看到了自己的成績，數(shù)學122分，總分年級107。
盯著屏幕許久，她才相信這是自己的成績。
煙花在窗外的天空中炸開，絢爛多彩的流火簌簌墜落，這一天，她也在心底為自己放了一場燦爛的煙火。
在一中這所高手如林的學校，這個成績已經(jīng)讓她很滿意了。
努力就會得到想要的結(jié)果嗎？
她不知道。
姜舒宜唯一能確認的是，所有笨拙的堅持，都在這張試卷上結(jié)出飽滿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