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我聽說鎮(zhèn)上的機械廠在招臨時工。我打聽清楚，那是趙衛(wèi)國上班的廠子！但我應(yīng)聘的，
不是他的車間。我去了另一個車間，一個偏僻的，負(fù)責(zé)處理廢料和邊角料的地方。我知道，
趙衛(wèi)國的兩個狐朋狗友。當(dāng)年跟他一起打賭，嘲笑我的那兩個混蛋，王偉和李強，
就在這個車間！我故意把自己弄得蓬頭垢面，臉上抹了鍋底灰，頭發(fā)也亂糟糟的。
穿著撿來的，又臟又破的衣服。低著頭，佝僂著背，像個真正的流浪婆子。果然，
沒人認(rèn)出我來。趙衛(wèi)國偶爾路過，也只是嫌惡地瞥一眼。
根本沒把我跟他那個“殺人犯”的前妻聯(lián)系起來。而王偉和李強，他們每天嘻嘻哈哈，
根本沒注意到角落里多了一個不起眼的臨時工。我忍著惡心，每天默默地干著最臟最累的活。
搬運沉重的廢料，清理油污的地面。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王偉身上！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我像一條潛伏在暗處的毒蛇，耐心地等待著機會。每天，
我都死死盯著他?？此l說話，看他去了哪里，看他鬼鬼祟祟地干些什么。
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終于！這天下工后，天色已經(jīng)擦黑。我看到王偉沒有立刻回家，
而是偷偷摸摸地溜進了廠區(qū)后面的廢料堆。那里堆放著一些報廢的銅線和軸承。他左右張望，
確認(rèn)沒人后。迅速將幾捆銅線塞進一個破麻袋里，又撿了幾個品相還算好的軸承。然后，
他扛著麻袋，鉆出廠區(qū)后墻的一個破洞，朝著鎮(zhèn)子外的小路走去。我立刻跟了上去！
遠遠地綴著他。我看到他在一個偏僻的岔路口，把麻袋交給了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瘦高男人。
那男人遞給他一疊花花綠綠的票子，還有幾張肉票！投機倒把！偷廠里的東西拿出去賣！
證據(jù)確鑿！我悄無聲息地退回到黑暗中，心臟因為激動而狂跳！第二天，
我算準(zhǔn)了王偉一個人在倉庫清點廢料的時機。我像個幽靈一樣，出現(xiàn)在他身后。“王偉。
”我的聲音嘶啞難聽，像砂紙摩擦。王偉嚇得一個激靈，
手里的鐵疙瘩“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他猛地回頭，看清是我，先是一愣，
隨即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和警惕?！澳恪闶钦l？干什么的？”他顯然沒認(rèn)出我。
我慢慢抬起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污垢，露出一雙冰冷刺骨的眼睛。“你不認(rèn)識我了？
”王偉的瞳孔驟然收縮！他張大了嘴，手指著我，像是見了鬼！“林……林淑芬？！
你……你不是……”王偉臉色煞白，眼神驚恐地四處亂瞟?！澳恪阆敫墒裁矗?/p>
”我一步步逼近他，壓低聲音?！白蛱焱砩?，后墻破洞，岔路口，自行車，瘦高個，銅線，
軸承，錢，還有肉票。”我每說一個詞，王偉的臉色就白一分。當(dāng)我說完，他已經(jīng)面無人色，
渾身篩糠似的抖了起來！“你都看到了？！”他的聲音充滿了絕望和恐懼?！拔也粌H看到了，
我還知道那個瘦高個是誰，他家住哪里?！蔽叶⒅难劬Γ蛔忠痪??！巴鮽?，
你偷廠里的財產(chǎn)，搞投機倒把，這要是被廠里知道了，你知道后果嗎？”“噗通”一聲！
王偉雙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林淑芬！不！淑芬姐！我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
”他抱著我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我不是人！我混蛋！可我實在是沒辦法??！
”“我兒子……我兒子病了，躺在醫(yī)院里，等著錢救命啊！”“醫(yī)藥費太貴了！
我借遍了親戚朋友，實在湊不夠，才……才鬼迷心竅干了這糊涂事！”“我要是被抓了，
丟了工作，我兒子怎么辦？我一家老小怎么辦??！”他哭得撕心裂肺，
額頭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磕得“砰砰”作響。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前幾天我確實聽到車間有人議論，說王偉的兒子得了急病，住院花了好多錢。
看著他這副樣子，我心里沒有絲毫波瀾。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果不是為了救他兒子，
他會鋌而走險嗎？或許。但他當(dāng)年跟著趙衛(wèi)國一起作惡，嘲笑我，算計我的時候，
可曾有過半分憐憫？！“想讓我放過你？”我抽出被他抱住的腿，聲音冷得像冰。
王偉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希冀。8“是！是！只要你肯放過我，你讓我做什么都行！
”“我要你告訴我，當(dāng)年我哥到底是怎么死的！”我死死地盯著他，“趙衛(wèi)國到底做了什么！
”王偉的眼神瞬間閃爍起來，試圖躲避我的目光?！拔摇也恢馈薄安恢溃?/p>
”我冷笑一聲?！巴鮽?，別跟我?；?！當(dāng)年趙衛(wèi)國跟我哥起沖突，你和李強就在旁邊！
”“還有，趙衛(wèi)國跟你們打的那個賭！賭能不能我替他坐牢！你也參與了！
”王偉的臉徹底失去了血色。他沒想到，這些陳年舊事，我竟然還記得這么清楚！“我說！
我說！我都說！”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癱軟在地?！暗俏仪笄竽?，
能不能先讓我去醫(yī)院看看我兒子？把昨天換來的錢給他送去，他等著救命……”他抬起頭，
淚眼婆娑地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哀求。我看著他，心里冷笑。想拖延時間？
或者找機會跑路？“好。”我出乎他意料地答應(yīng)了。王偉愣住了。
我接著說：“我跟你一起去醫(yī)院。先把錢給你兒子送去?！蓖鮽パ壑虚W過一絲感激?！叭缓螅?/p>
”我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你跟我一起去廠長辦公室！檢舉趙衛(wèi)國！”“再去派出所！
把你當(dāng)年看到的，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都說出來！”王偉的身體猛地一顫，
臉上剛剛升起的一點血色瞬間褪去?！叭ァS長那里？還要去派出所？”他聲音發(fā)抖。
“怎么？不愿意？”我眼神一厲，“那我現(xiàn)在就去舉報你投機倒把！”“不！不！我愿意！
我愿意！”王偉嚇得魂飛魄散，連連點頭?！拔腋闳ィ‖F(xiàn)在就去！”從醫(yī)院出來，
我押著失魂落魄的王偉，直奔廠長辦公室。廠長是個五十多歲，戴著眼鏡的男人。
看到我這個又臟又破的臨時工，帶著一個臉色慘白的正式工闖進來，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你們干什么？這里是廠長辦公室！”我上前一步，聲音雖然嘶啞，卻異常堅定。“廠長！
我們要檢舉！檢舉機修車間的趙衛(wèi)國，他貪贓枉法！投機倒把！”我字字鏗鏘。
“他長期偷竊廠里的零件和材料，拿出去換錢，換肉票！”“什么？！”廠長猛地站了起來，
臉色變得嚴(yán)肅?！澳阌凶C據(jù)嗎？這可不是小事！”“我有證人！”我指了指旁邊的王偉。
“他可以作證！而且，趙衛(wèi)國家里肯定藏著不少來路不明的東西！特別是肉！
現(xiàn)在肉票多緊張，他一個普通工人，哪來那么多肉吃？不信，現(xiàn)在就可以去他家查！
”廠長盯著王偉。王偉閉上眼，豁出去一般，用力點頭?！皬S長，林淑芬她說的是真的！
趙衛(wèi)國他還拉我下水……我錯了！我檢舉！我揭發(fā)！”廠長臉色陰沉，在辦公室里踱了幾步。
“走！去看看！”他當(dāng)機立斷，帶著我和王偉。叫上保衛(wèi)科的兩個人，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著趙衛(wèi)國的家屬樓走去。我的心，跳得飛快！趙衛(wèi)國！你的報應(yīng)，來了！
還沒走到他家院子門口，隔著半開的窗戶，就清晰地聽到了里面?zhèn)鱽淼膶υ捖暋?/p>
是桂蘭那個矯揉造作的聲音！“哎呀，衛(wèi)國，你可真好！知道我身子弱，饞肉，
天天都能弄來肉給我補身子！這紅燒肉燉得，真香！”緊接著，是趙衛(wèi)國得意洋洋的聲音，
帶著一絲炫耀?！澳鞘?！桂蘭，你是我老婆，我不疼你疼誰？”“這國營廠里的東西，
還不是輕松被我換錢了！”他的話還沒說完，廠長已經(jīng)臉色鐵青，猛地一腳踹開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