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山的光明頂，成了葉天生命最后的玩笑。
山風如刀，灌進沖鋒衣的裂口，在他嶙峋的肋骨間刮出死亡的哨音。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黏在耳膜上，眼前只剩下急速放大的、吞噬一切的霧海。
劇痛在后腰炸開的瞬間，葉天明白了：墜崖的人，是叫不出來的。
嶙峋的巖壁撕扯著臉頰，帶起一串血珠。晨光中，那血竟泛著詭異的藍紫色，像他兒時失手打翻的化學試劑。
“要死了啊…”念頭剛起，后背猛地撞上某種冰涼的膠質(zhì)物。沒有粉身碎骨，只有水銀般的觸感包裹全身。
他腫脹的左眼勉強睜開，驚駭?shù)乜吹阶约赫俺寥搿钡孛妗獔杂驳纳绞缤姘阊_波紋，無聲地將他吞沒。
“DNA驗證通過。異常侵蝕性細胞濃度92%，符合樣本回收標準?！北涞臋C械音在絕對寂靜中響起。
葉天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冰冷的金屬臺上。兩根鎢鋼探針刺入胸口，沒有痛感，只有詭異的酥麻感沿著脊椎蔓延。頭頂?shù)娜⑵灵W爍著活物般的未知文字，它們扭動著，重組為他能理解的句子：
【第327號實驗體：碳基人類男性，骨齡17.3標準年】
【細胞活性：瀕死→修復中（1%）】
【警告：檢測到大規(guī)模異常侵蝕性細胞！建議立即收集！】
“收你…大爺！”葉天想吼，涌出的卻是一口血沫。他驚恐地看著自己扭曲的右腿正自動復位，白森森的骨茬縮回肌肉，如同倒放的恐怖錄像。
嗡鳴驟響。金屬臺兩側(cè)的機械臂鉗住他的頭顱。視野被刺目的藍光吞噬，一個聲音直接在他腦髓深處炸開：
“注入元素靈。警告：可能引發(fā)認知失調(diào)?！?/p>
燒紅的鐵釬插入太陽穴！劇痛撕裂神經(jīng)。破碎的畫面洪流般噴涌：燃燒的星艦、爆炸的空間前哨、漫天墜落的金屬暴雨…
“啊——！”葉天終于發(fā)出瀕死的慘嚎。機械臂彈開，一種銀色的金屬流體正從針孔滲入血管。皮膚下，蚯蚓狀的凸起瘋狂蠕動，仿佛有活物在血肉間筑巢。
全息屏驟然爆出刺目紅光！
【警報！異常侵蝕性細胞正在吞噬元素靈！】
【增強注入！強制執(zhí)行！】
劇痛瞬間升級地獄模式。葉天眼睜睜看著自己左手指尖開始碳化，焦黑的碎屑簌簌飄落。聲帶在灼燒中化為灰燼，連最后的悲鳴都被剝奪。
“還是要死…”絕望中，黑暗落下了帷幕。
飯菜的香氣，混雜著熟悉的霉味。
窗沿上那盆母親精心照料的綠蘿，葉片上蟲蛀的孔洞，卻無比刺眼。
葉天猛地睜眼。泛黃的天花板，墻角霉斑拼成的山羊圖案——這是他癌癥確診后，家里用陽臺隔出的狹小臥室。
床頭柜上，一碗涼透的青菜粥壓著母親的字條：“媽去給你拿藥，飯菜在廚房，微波爐熱過再吃”。
手機日期：10月4日。墜崖，已過去三天？
“存活確認。第二階段融合啟動?！北涞臋C械音，竟來自體內(nèi)！葉天觸電般彈起，胸口兩個針孔狀的疤痕正幽幽發(fā)光。
“建議避免劇烈運動。宿主骨骼密度僅恢復63%?！?/p>
“誰？！”葉天抄起水果刀指向虛空。
“創(chuàng)世。”右眼不受控制地眨動，視野里跳出一只半透明的發(fā)光小精靈，“基于效率，建議放下那件碳鋼制品。它對‘我’的威脅約等于零?！?/p>
刀尖“當啷”落地。葉天看著自己顫抖的手——那些被山巖刮出的深可見骨的傷口，竟已愈合如初，連疤痕都消失了。
“你……你是誰……。”他聲音嘶啞伴隨著顫抖。
“三天前，你墜入了編號XC-327的逃生艙?！眲?chuàng)世小手一揮，空中浮現(xiàn)出黃山懸崖的全息影像，“我檢測到你體內(nèi)存在巨量‘異常侵蝕性細胞’，它們是唯一能承載‘元素靈’而不被瞬間摧毀的容器?！碑嬅媲袚Q，葉天看到自己支離破碎的身體躺在金屬臺上，銀色流體在血管中奔涌。當元素靈流經(jīng)心臟時，監(jiān)控數(shù)據(jù)瘋狂飆紅！
創(chuàng)世幻化出細胞級投影：“看，你的癌細胞像一群瘋狂的掠食者，而元素靈是它們最渴求的能量?，F(xiàn)在，這些掠食者正沿著你的血管高速巡獵。”
葉天盯著自己皮膚下偶爾閃過的銀光：“所以…我的癌癥…更嚴重了？”
“錯！是掠食者和能量在爭奪你身體的控制權！”創(chuàng)世投影變成兩股力量激烈交戰(zhàn)的畫面，“癌細胞占據(jù)90%的‘領土’，元素靈需要更多‘據(jù)點’才能贏得這場戰(zhàn)爭。為此，我被迫提前激活了你的腦域潛能。”
話音未落，世界陡然清晰！空氣中每一粒塵埃的軌跡都纖毫畢現(xiàn)，窗外車流的噪音被分解成無數(shù)獨立的聲波頻率…海量信息洪流瞬間涌入，幾乎撐爆他的頭顱！
“停！停下！”葉天死死按住劇痛的太陽穴。
“這就是問題所在?！眲?chuàng)世嘆氣，“你的大腦能處理，但肉體強度跟不上。就像給紙船裝上星艦引擎——”
“嘔！”葉天猛地沖向衛(wèi)生間，對著馬桶干嘔。吐出的不是胃液，而是幾塊彈跳著、發(fā)出細微嗡鳴的銀色金屬血塊！
“元素靈在重構你的造血系統(tǒng)。”創(chuàng)世的聲音在鏡中響起，“另外，你母親還有十七分鐘到家?！?/p>
冰冷的水潑在臉上。葉天抬頭，鏡中人深褐色的瞳孔邊緣，正泛著水銀般的詭異光暈。他顫抖著扒開衣領——胸口的疤痕消失了，皮膚嫩滑如初生嬰兒。指甲用力劃過，竟連一絲紅痕都未留下。
“肌體重塑?！眲?chuàng)世解釋，“你現(xiàn)在表皮防御力極弱，建議別自殘。”
鏡中人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葉天想起那些被癌痛折磨的深夜，母親攥著他手說“會好的”。現(xiàn)在他“好”了，卻連一個擁抱都成了奢望——這具身體，還是人嗎？
鑰匙轉(zhuǎn)動門鎖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