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被接回侯府那天,我激動得差點暈過去。為啥?上輩子我看多了真假千金的話本子,
做夢都想自己是真千金的孩子!現(xiàn)在夢想成真,
我連夜規(guī)劃好日子:先給阿娘買座三進大宅子,再雇八個俊俏小伙伺候她!
直到侯府那氣派的馬車把我們接進朱紅大門,
我才知道事情不對頭——流落在外的真千金是我阿娘,可那個頂替她位置的假千金,
居然成了侯府現(xiàn)在的當(dāng)家主母!阿娘紅著眼睛,緊緊抓著我的手,小聲問我:“嬌嬌,
娘穿這身粗布衣裳…是不是給侯府丟人了?”她的手又糙又涼,全是凍瘡。我心里一揪,
指甲狠狠掐進自己手心。這滿府妖魔鬼怪,也配嫌棄我阿娘?---臘月的寒風(fēng)像刀子,
刮得人骨頭縫都疼。我們那破茅屋的草簾子根本擋不住風(fēng)。我正搓著手哈氣,
阿娘端著一碗滾燙的雜糧糊糊走過來,碗邊還沾著她被燙紅的印子?!皨蓩?,快趁熱喝了。
”她把碗塞進我手里,那點熱氣暖著我手心,卻暖不到心里?!鞍⒛铮阋埠赛c。
”我把碗推回去。阿娘瘦得顴骨都突出來了,擠出個笑:“娘不餓,看你吃就飽了。
”她那件打滿補丁的粗布棉襖,空蕩蕩地掛在她身上。就在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鬧。
馬蹄聲噠噠響,還有車輪壓過雪地的嘎吱聲。我和阿娘對看一眼,心里都咯噔一下。
破舊的柴門被推開,一個穿著嶄新綢緞棉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的老頭走進來,
后面跟著幾個壯實仆人。老頭眼光掃過漏風(fēng)的破屋,阿娘寒酸的舊襖,最后停在我倆臉上,
眼神復(fù)雜。他裝模作樣地撣了撣袍子,對著阿娘作了個揖:“老奴江安,奉侯爺、夫人之命,
來接大小姐…回府。” “回府”兩個字,他說得特別重。阿娘整個人僵住了,
手里剛拿起的半塊窩頭“啪嗒”掉在地上,滾了一身灰。她嘴唇哆嗦著,慘白一片,
眼睛里先是茫然,然后是害怕,最后只剩下深深的悲涼?!按笮〗悖?/p>
”她聲音輕得像要被風(fēng)吹散,“我?…怎么會…”“娘!”我撲過去抱住她冰涼的手臂,
才發(fā)覺她抖得像片葉子。
文里的慘事一下子全涌進我腦子里:偏心眼的長輩、惡毒的假千金、刁蠻的小姐…全是血淚!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底。這侯府,怕是個虎狼窩!我死死抓住阿娘的手,
指甲掐進手心才壓住喉嚨里的難受:“娘,別怕!嬌嬌在呢!”阿娘被我喊回神,
低頭看看自己沾滿油污的破襖子,又看看門外風(fēng)雪里那輛鑲金嵌玉的馬車,
巨大的自卑讓她慌了神。她拽拽衣角,又想理理散亂的頭發(fā),聲音發(fā)顫:“嬌嬌,快,
幫娘看看…娘這身…是不是太難看了?會不會…給府里丟人?”“不!
”我聲音大得嚇了自己一跳,眼淚一下子涌出來,“阿娘是世上最好看的人!誰嫌你,
誰就是瞎了眼!” 我把臉埋在她粗糙但溫暖的手掌里,滾燙的眼淚砸在她手背上。
阿娘看著我,愣了好一會兒,才笨拙地給我擦眼淚,嘴角努力擠出個苦澀的笑,
輕輕點了點頭。馬車一路吱呀響。侯府那又高又大的朱紅大門越來越近,
門上猙獰的獸頭門環(huán)和“靖安侯府”四個燙金大字,在冬天慘白的太陽下閃著冷光,
壓得我喘不過氣。進了府,繞過影壁,眼前豁然開朗。走廊彎彎曲曲,連著一個個院子。
雖然是冬天,院子里還有松柏青翠,假山堆著,遠處好像還有結(jié)了冰的小湖和亭子。
雕梁畫棟,處處顯著有錢有勢。前世看話本子的想象變成真的,
我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沖到頭頂。阿娘緊緊抓著我的手,手心冰涼,全是冷汗。
我能感覺到她身體在微微發(fā)抖,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
剛被領(lǐng)到一個又大又亮、鋪著厚毯子的花廳外面,門簾一掀,里面的人就迎了出來。
打頭是一對五十歲左右的夫妻。男的板著臉,穿著深紫色錦袍,很有威嚴,是靖安侯江承宗。
他旁邊的婦人保養(yǎng)得不錯,眉眼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漂亮,
但眼角帶著愁容和一種裝出來的慈祥,這就是侯夫人王氏。他們后面,
跟著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穿著水紅色的緞子襖裙,外面披著帶白狐貍毛邊的同色斗篷,
頭發(fā)梳得高高的,插著金步搖,走路一晃一晃。長得挺好看,就是眉眼透著股傲氣。
她旁邊還拉著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穿著粉色小襖,臉蛋像瓷娃娃,可那雙眼睛卻冷得像冰,
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我和阿娘,滿是嫌棄和敵意。我心里一緊。假千金?
可這年紀…對不上?。∵€沒等我想明白,侯夫人王氏幾步?jīng)_上來,一把抱住阿娘,
沒說話眼淚先掉下來:“我的兒??!苦命的兒!娘可算…可算把你盼回來了!
”哭得那叫一個慘。阿娘被她這突然一抱一哭弄得手足無措,僵著身子讓她抱著,
眼圈也紅了,嘴唇動了動,只低低地、帶著哭腔叫了聲:“…娘?”一通相認,又哭又笑,
花廳里彌漫著一股假惺惺的溫情。侯爺也溫和地問了幾句阿娘這些年過得怎么樣。
阿娘只是低著頭,聲音小得像蚊子:“都…都好?!蔽依溲劭粗?,心里越來越疑。
趁著沒人注意,我趕緊從帶路的仆婦嘴里套出了關(guān)鍵信息。原來那個假千金,叫江玉瑤,
根本不是當(dāng)年被抱錯的“貍貓”,而是那個“貍貓”的親閨女!真正的假千金,
當(dāng)年頂替我阿娘身份的那位,早病死了。江玉瑤作為假千金唯一的女兒,被侯府當(dāng)寶貝養(yǎng)大,
不但得了她娘的大筆嫁妝,還靠著侯府,嫁給了同樣顯赫的威遠伯府顧家,
生了眼前這個一臉傲氣的小小姐顧寶珠?,F(xiàn)在真相大白,假千金早埋土里了,
留下的女兒卻在侯府扎了根,枝繁葉茂,成了半個主子。而我那苦命的阿娘,
不過是他們用來裝“仁義”的工具,一個遲來的、堵人嘴的“補償”。
我悄悄松開了藏在袖子里的拳頭,里面是我出門前偷偷帶的小剪刀。看來,暫時用不上了。
晚飯擺在更寬敞更漂亮的暖閣里。大圓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好多菜我見都沒見過,香是香,
可我一點胃口都沒有。侯爺和王氏一左一右拉著阿娘坐主位,我挨著阿娘。
王氏不停地給阿娘夾菜,問長問短,說著說著又紅了眼。侯爺大概覺得氣氛太沉重,
轉(zhuǎn)頭看我,努力擠出個和藹的笑:“這就是嬌嬌吧?真機靈。往后這兒就是你家,
我們就是你外公外婆了。來,叫聲‘外公’、‘外婆’聽聽?”語氣輕松,像逗小孩。
暖閣里一下子安靜了,所有人都看我。王氏也放下筷子,含著淚,一臉期待。
我腦子里正飛快地盤算怎么在侯府護住阿娘,怎么對付假千金母女,被這突然點名弄懵了,
臉上只剩茫然。侯爺看我這樣,以為我害羞,哈哈一笑:“瞧,孩子還認生呢!
”氣氛剛緩和一點,啪嗒!坐在對面的顧寶珠突然把她那鑲銀的象牙筷子狠狠摔在桌上!
聲音脆得像摔碎了玻璃。她小臉氣得通紅,猛地站起來,胖手指頭直接戳向我和阿娘,
聲音又尖又利:“什么外公外婆!那是我的!我的外公外婆!你算什么東西?
一個鄉(xiāng)下野丫頭,一身窮酸臭!你也配進我們侯府?你也配叫我外公外婆?
”所有人都驚呆了!空氣一下子凍住了。阿娘身體猛地一抖,本能地把我往身后一拉,
自己卻暴露在那惡毒的目光下。她臉上血色唰地沒了,又羞又臊,耳朵根都紅了,
頭低得恨不得鉆地縫里。王氏臉一沉,訓(xùn)斥道:“寶珠!不許胡說!
往后嬌嬌姐姐就是一家人,要住一起的!”“一家人?”顧寶珠像被這話點著了火,
哭嚎得更兇,眼淚鼻涕糊一臉,“她才不是!她來了,外公外婆就不要我和娘了!都怪她們!
外婆以前從不兇我的!她是壞蛋!她娘也是壞蛋!”她一邊哭喊,一邊撲進旁邊江玉瑤懷里。
江玉瑤立刻心疼地摟緊女兒,輕輕拍著她的背,抬眼看向我和阿娘,眼神冰冷得像刀子,
滿是敵意和看不起:“母親!您可別忘了,她回來之前,您答應(yīng)過我什么!”她聲音不高,
但字字扎心:“您親口說的,她回來,府里一切照舊!她才來頭一天,就把寶珠委屈成這樣!
再這么下去,是不是過幾天,您和父親就要重新分家產(chǎn)了?”她眼光掃過侯爺和王氏,
帶著明晃晃的威脅?!坝瘳帲∧惴潘?!”侯爺猛地一拍桌子,臉都氣青了。
王氏心疼地看著哭得喘不上氣的顧寶珠,又看看臉色慘白的阿娘,嘴唇動了動,想罵江玉瑤,
終究舍不得。最后,她帶著歉意和一點疏遠,對阿娘柔聲說:“燕子(阿娘小名),
你別往心里去,玉瑤她…也是心疼孩子,一時說錯話。你這些年在外頭受苦,
娘一定好好補償你?!边@話聽著是安慰,可意思明白得很——給你點好處可以,想動根本?
沒門。我心里冷笑一聲。果然!侯府的溫情,都是假的!阿娘盼的血脈親情,在這些人眼里,
比不過一個占了鵲巢的外人!最后,王氏吩咐身邊一個叫王嬤嬤的仆婦:“去,
收拾出東廂房最好的客房,給大小姐和蘇姑娘住下,今晚不用回去了。”“客房”兩個字,
像兩根冰針扎進我心里。我和阿娘,只是這侯府的“客”。東廂的客房確實比破茅屋強百倍,
被子又軟又香??商稍谀芟葸M去的雕花大床上,我瞪著頭頂?shù)幕ò?,胸口憋著一股惡氣?/p>
燒得我難受。阿娘像是累極了,在我身邊發(fā)出輕微的呼吸聲。借著窗外的月光,
阿娘睡著的側(cè)臉安靜又憔悴,是我心里唯一的暖色。這暖色,襯得侯府那些虛偽的臉更丑了!
不行!這口氣我咽不下!為了阿娘,我也得爭!我翻身坐起,輕手輕腳下了床。
前世熬夜刷文的習(xí)慣成了救命稻草,我需要那些真假千金文里的“智慧”壓火,更需要冷靜。
剛輕輕推開房門想去小廚房找水喝,廊下昏暗的光影里,猛地冒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顧寶珠!她穿著雪白的睡衣,披頭散發(fā),悄無聲息地站著,像個冰雕的小鬼?!敖憬?,
”她聲音幽幽的,不像小孩,“你為什么要回來呢?為什么要跟我搶外公外婆?
”她一步步向我逼近,小臉上沒表情,只有眼里翻著濃烈的嫉妒和恨:“那是我的外公外婆!
我的!你們…為什么不死在外面?”她聲音突然拔高,帶著刻骨的怨毒,“你們怎么不去死!
都去死!”話音未落,
地將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到我面前——手里竟攥著一塊不知哪掰下來的、邊緣鋒利的碎瓦片!
不等我反應(yīng),她眼里閃過一絲狠毒,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白嫩的手心狠狠劃了下去!
“啊——!”凄厲的慘叫撕破了侯府安靜的夜晚!鮮紅的血瞬間從她手心噴出來,
染紅了白睡衣!她整個人像沒力氣了往后一倒,重重摔在冰冷的地磚上,
手里的碎瓦片“哐當(dāng)”一聲掉在旁邊!幾乎同時,整個東廂院子一下子燈火通明!
雜亂的腳步聲、驚慌的詢問聲由遠及近!我僵在原地,渾身血都凍住了。耳朵嗡嗡響,
周圍聲音都模糊了,只有自己咚咚的心跳聲。下一刻,
別趕我和娘走…娘最舍不得外公外婆了…寶珠也舍不得…”她蜷縮在最先趕到的江玉瑤懷里,
小臉慘白,眼淚啪嗒啪嗒掉。那只血淋淋的小手,
正死死地、無比“依賴”地揪著緊跟著沖出來的王氏的衣角。那樣子,
誰看了都覺得她是被“惡毒姐姐”欺負、為了護著娘才忍辱負重的小可憐!好!
好一個顛倒黑白!好一個用血做局!這手段,比她娘江玉瑤還狠!
“嬌嬌…”身后傳來阿娘顫抖、驚恐的聲音。我猛地回頭。阿娘只披了件單衣,站在房門口。
搖晃的燈光照著她慘白的臉,那雙總是溫柔堅韌的眼睛里,
只剩巨大的震驚和快要崩潰的絕望。她的身體在寒風(fēng)里微微晃著,好像隨時要倒。暖閣里,
血腥味混著藥味,壓得人喘不過氣。顧寶珠手上的傷已經(jīng)讓府里郎中包好了,
厚厚的白布下面透著血。她蔫蔫地靠在江玉瑤懷里,小臉慘白,時不時抽泣一下,
看著可憐極了。江玉瑤眼睛通紅,精心畫的眉毛豎著,指著我鼻子罵,
聲音尖得能扎破屋頂:“母親!父親!你們親眼看見了!小小年紀,心腸這么毒!
敢用碎瓦片傷人!寶珠的手是用來彈琴畫畫的!我們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她們母女才回來頭一天!就干出這種狠毒事!今天不給個交代,我…我明天就帶寶珠回顧家!
這侯府,我待不下去了!”她字字帶血,句句扎心。王氏嘴唇哆嗦著,
看著顧寶珠裹著厚紗布的手,心疼得要命,看阿娘的眼神也帶上了責(zé)備:“燕子!
你還要護著她嗎?你看看寶珠的手!郎中說,傷口深得見骨頭!差點就廢了!
那是要彈琴寫字的手啊!一個姑娘家,真要是殘了……你讓娘怎么跟她外祖家交代?
又怎么對得起她?”她痛心疾首,好像受傷的是她的命,“聽娘一句,讓嬌嬌跪下!
給寶珠磕頭認錯!再請家法,狠狠打一頓!不然這事沒完!”“娘!
”阿娘猛地甩開王氏想拉她的手,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楚,帶著被逼急了的勇氣,
“我是嬌嬌的娘!”她挺直了背,好像要把這些年被生活壓彎的腰重新挺起來。
她直直看著王氏,眼里有淚光,但倔強地不讓它掉下來:“我的孩子,我生她,養(yǎng)她,懂她,
信她!更要護她到底!嬌兒絕不會做這種事!今天這事,肯定有鬼!查!請侯爺、夫人明察!
問下人,問守夜的婆子,哪怕…哪怕問寶珠小姐身邊的丫頭!總要還我嬌嬌一個清白!
”她說到最后,聲音哽咽,但異常堅定。她伸手,緊緊抓住我冰涼的手。那手心粗糙的溫暖,
燙得我眼睛發(fā)熱,眼淚涌出來:“阿娘…”“查什么查!”侯爺江承宗猛地一拍桌子,
震得茶杯亂響,他臉氣得鐵青,瞪著阿娘,“人證都在,寶珠手上的傷就是鐵證!還查什么?
難道寶珠一個金貴小姐,會自己劃傷手來害她不成?胡鬧!孩子都傷成這樣了!你還要護短?
難道連句賠禮的話,都舍不得說嗎?”他看阿娘的眼神,全是失望和不耐煩,
像看個不懂事的麻煩。那目光像冰錐,狠狠扎在阿娘心上。她身體猛晃了一下,臉白得像紙。
就在這時,暖閣外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伴著個年輕但怒氣沖沖的男聲:“查什么查!
報官!”門簾被猛地掀開,一個穿著靛藍錦袍、長得和侯爺五六分像的青年大步闖進來。
正是侯府世子,江玉瑤的親哥,江城。他像剛從外面回來,帶著一身寒氣,
眼光像刀子一樣掃過我和阿娘,滿是厭惡和看不起?!案赣H,母親!寶珠的手要真廢了,
她們賠得起嗎?我們侯府怎么跟顧家交代?”他聲音又冷又硬,帶著少爺慣有的趾高氣揚,
“剛才在外頭,我都聽見了!鐵證如山,還查什么?道歉!馬上跪下給寶珠磕頭認錯!
再請家法,打她二十板子!不然,別怪我不講親戚情面,這就去京兆府,叫官差來抓人!
”他目光像刀,狠狠剮著我,那句“抓人”,帶著寒氣。他這咄咄逼人的樣子,
像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阿娘。她緊繃的身子微微彎了下去??粗⒛锼查g灰敗的臉,
看著江家那副理所當(dāng)然要我們認罪的嘴臉,一股邪火“噌”地沖上我腦門!“好啊!報官!
”我猛地抬起頭,聲音因為太生氣有點變調(diào),但特別響亮,蓋過了江城的聲音。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我一步上前,眼光像火,
向角落里一個穿著二等丫鬟衣服、一直低著頭發(fā)抖的小丫頭——那是顧寶珠身邊的丫頭春杏!
剛才亂的時候,我眼角瞥見她躲在柱子后面,全看見了!“春杏!”我聲音不大,
卻有種奇怪的穿透力,直戳人心,“你剛才就在廊下!你抬起頭來!
當(dāng)著侯爺、夫人、世子的面,把你親眼看見的,一字不漏地說出來!顧寶珠小姐手上的傷,
到底怎么來的?是她自己劃的,還是我蘇嬌嬌動的手?”我眼光死死鎖住她,
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你想清楚了!騙主子,害別人,在侯府是什么罪!京兆府的大牢里,
是什么滋味!”轟!像道炸雷劈在暖閣里!所有人的眼光瞬間全釘在春杏身上!
春杏猛地一抖,像被鞭子抽了脊梁骨,撲通一聲軟倒在地,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葉子。
她臉白得像紙,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驚恐的眼光下意識瞟向顧寶珠和江玉瑤。
“春杏!”江玉瑤厲聲尖叫,眼神像刀子,“你看什么看!主子面前,不許胡說!滾下去!
”她想攔?!白屗f!”侯爺江承宗沉著臉,銳利的眼光掃過春杏,又看看我,
最后落在臉無人色的顧寶珠身上。王氏也驚疑不定地看著春杏。巨大的壓力下,
春杏徹底垮了。她“哇”地一聲哭出來,朝著侯爺和王氏的方向拼命磕頭,
額頭撞在冰冷的地上砰砰響:“侯爺!夫人!饒命?。∨尽静桓艺f??!
是寶珠小姐…是小姐她…她不讓我說??!”她語無倫次,眼淚鼻涕糊一臉?!盎熨~東西!
你敢攀咬主子!”江城大怒,抬腳就要踹?!笆雷訝?!”我猛地擋在春杏前面,聲音拔高,
“您急什么?讓她把話說完!是非曲直,自有公斷!還是說,世子爺怕聽到什么不該聽的?
”我一點不怕地迎著他冒火的眼睛?!澳悖 苯潜晃乙?。“春杏!說!
”侯爺?shù)穆曇魩е蝗菘咕艿耐?,臉已?jīng)黑得像鍋底。春杏嚇得魂飛魄散,再不敢瞞,
哭嚎著把看到的全倒出來:“是…是寶珠小姐自己…她自己用那碎瓦片劃的手!
奴婢看得清清楚楚!
小姐…小姐還讓奴婢去…去把守夜的婆子引開…說…說要是敢說出去一個字,
就…就把奴婢賣到最下賤的窯子里去!侯爺!夫人!奴婢不敢撒謊!奴婢句句實話?。?/p>
”她說完,整個人癱在地上,只剩絕望地哭。死寂!比剛才更可怕的死寂!
顧寶珠那點哭聲徹底沒了,她縮在江玉瑤懷里,像只受驚的兔子,只剩害怕地發(fā)抖。
江玉瑤抱著女兒的手臂僵住了,臉一陣青一陣白,再好的妝也蓋不住眼底的慌亂和怨毒。
王氏難以置信地看著顧寶珠,又看看哭成爛泥的春杏,嘴唇哆嗦著,
像第一次認識這個她寵大的外孫女。侯爺江承宗胸膛劇烈起伏,猛地一拍桌子,
震得茶杯跳起來:“孽障!”這聲怒罵,不知是罵顧寶珠,還是罵這荒唐局面。
阿娘緊緊抓著我的手,指甲快掐進我肉里,她的身體也在抖,但這次是憤怒,是后怕,
更是為女兒洗清冤屈的激動!暖閣里只剩春杏壓抑的哭聲和眾人粗重的呼吸。那無形的耳光,
響亮地抽在每一個偏聽偏信、想踩扁我們母女的人臉上!暖閣里死一樣安靜,
只有春杏像要死了似的抽泣聲。侯爺江承宗胸口氣得一起一伏,那聲“孽障!
”像炸雷劈在每個人頭上。他鐵青著臉,眼光像淬了毒,
狠狠刮過癱在江玉瑤懷里、抖成篩子的顧寶珠,又掃過臉白得像鬼、強裝鎮(zhèn)定的江玉瑤,
最后落到我和阿娘身上,眼神復(fù)雜得像打翻了顏料盤。王氏更是站都站不穩(wěn),
被貼身嬤嬤死死架著才沒倒。她看顧寶珠的眼神,第一次有了陌生和被騙的痛。她張了張嘴,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有老淚往下掉。江玉瑤死死摟著女兒,指甲快摳進顧寶珠肉里。
她猛地抬頭,眼里是困獸般的怨毒和一絲被徹底撕破臉的瘋狂:“父親!母親!
你們…你們寧愿信一個賤丫頭的話,也不信親孫女?寶珠她才十歲!十歲的孩子,
怎么會…怎么會對自己下這種狠手!肯定是這丫頭!
”她尖尖的手指猛地指向跪在地上的春杏,“肯定是她被人收買,陷害主子!蘇嬌嬌!
肯定是你!是你這鄉(xiāng)下野種,給了她好處,讓她害寶珠!你好毒的心腸!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凄厲,帶著豁出去的瘋狂:“江城!你還愣著干什么!
把這胡說八道的賤婢拖出去!亂棍打死!看誰還敢害侯府的小姐!”江城眼神一狠,
立刻要上前?!拔铱凑l敢!”阿娘的聲音突然響起,不高,卻帶著拼命的決絕和冷硬!
她一步上前,瘦小的身子爆發(fā)出驚人的氣勢,牢牢擋在我和癱軟的春杏前面,
像一堵突然立起的墻。她眼光灼灼,直刺江玉瑤:“江大小姐!你口口聲聲說春杏陷害,
說我的嬌兒收買!證據(jù)呢?你拿出證據(jù)來!還是說,這侯府里,
只許你威遠伯府的少夫人張嘴就定人生死,不許我們這些‘鄉(xiāng)下人’喊冤?”“你——!
”江玉瑤被噎得臉發(fā)紫。阿娘不再看她,轉(zhuǎn)向侯爺和王氏,背挺得筆直,
聲音清楚又悲憤:“侯爺!夫人!春杏剛才說的話,是真是假,你們心里沒數(shù)嗎?
寶珠小姐手上的傷,是自己弄的,還是別人傷的,郎中是行家,一驗就知道!
傷口方向、深淺、用力痕跡,十歲小孩能裝得天衣無縫?”她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