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陰影里的黃雀與借刀殺人
劫修的血腥味還沒散盡，我的新鄰居就拖著斷腿來光顧了。
百草堂的靈田被毀成廢墟，管事們卻連個響屁都沒放。
系統(tǒng)建議我寫舉報信時，我正捏著鼻子用劫修的血當墨水——這大概是我穿過以來最硬核的文具。
看著黑鼠被當成垃圾拖走時，我摸著懷里剛捂熱的護心鏡。
原來借刀殺人，才是性價比最高的茍道技能。
洞穴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土腥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野兔味，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陸沉像只受驚的土撥鼠，死死蜷縮在洞底最陰暗潮濕的角落，后背緊貼著冰冷粗糙的土壁，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腰側(cè)那道火辣辣的鞭傷，疼得他直抽冷氣。冷汗混著污泥，在他臉上沖出幾道滑稽的溝壑。
“呼…呼…”他大口喘著粗氣，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發(fā)疼。外面死寂一片，只有風吹過狼藉靈田的嗚咽聲，但剛才那場煉獄般的廝殺畫面，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燙在他的腦海里——刀光劍影、飛濺的血肉、扭曲的慘叫、劫修臨死前空洞的眼神…還有那個刀疤臉最后掃過洞口時，如同看著一堆垃圾的鄙夷目光。
“系統(tǒng)…爹…親爹…”陸沉的聲音抖得像寒風里的落葉，帶著劫后余生的哭腔，“真…真走了？掃描！快掃描！全方位！無死角！”
【叮！環(huán)境掃描啟動?！?/p>
【半徑一里內(nèi)，未檢測到具有威脅性的生命體靈力波動?！?/p>
【主要殘留物：低階劫修尸體（新鮮，4具），破碎法器殘片（微量靈氣逸散），被毀壞的下品靈谷（丙字十七號田，損毀率約87%），以及…宿主身上散發(fā)的‘驚魂未定混合劣質(zhì)野兔窩’復(fù)合型氣息（存在感降低效果+5%，社交吸引力-1000%）?！?/p>
【結(jié)論：暫時安全。建議宿主：1.處理傷口；2.清理體表污穢；3.找個不那么像廁所的地方修煉。】
“閉嘴！社交吸引力是什么鬼！誰要跟尸體社交！”陸沉惱羞成怒，但系統(tǒng)冰冷的播報奇異地撫平了他一部分恐懼。安全了，暫時。緊繃的神經(jīng)一松，渾身的傷痛和極度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眼前陣陣發(fā)黑。他抖著手，摸向懷里那塊硬邦邦、硌得慌的“玄龜護心鏡（偽）”。
入手冰涼粗糙，邊緣甚至有些硌手，表面坑坑洼洼，活像從哪個廢棄灶臺上扒下來的破鍋底。湊近了聞，一股濃烈的鐵銹、陳年油脂和土腥味直沖鼻腔，熏得他差點背過氣去。
“嘔…這味兒…比那刀疤臉還沖…”陸沉嫌棄地拿遠了些，但手指卻緊緊攥著這破爛玩意兒。這可是他用命換來的，能擋煉氣三層一擊的保命底牌！“護腚就護腚…總比被人捅腚強…”
【宿主認知清晰，實用性評估優(yōu)先級高于美觀度?！o腚神器’，名副其實?！肯到y(tǒng)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揶揄？
“我謝謝你??！”陸沉翻了個白眼，小心翼翼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肉痛感，將這塊氣味獨特的“鍋底”貼身塞進最里層的衣服里。冰涼粗糙的觸感緊貼著皮膚，那股難以言喻的氣味似乎也淡了些，竟奇異地帶來一絲微弱的安全感。
他忍著痛，艱難地挪動身體，試圖找一個不那么硌骨頭的姿勢，同時將眼睛湊近洞口那道被雜草勉強遮掩的縫隙，向外窺探。劫修們的尸體橫七豎八地倒伏在狼藉的靈田里，像被隨意丟棄的破麻袋。月光慘白，照著凝固的暗紅血跡和被靈力轟出的焦黑坑洞。丙字十七號田，他負責的這片貧瘠土地，此刻徹底成了廢墟。
“媽的…我的工錢…”陸沉心里一陣抽痛，旋即被更深的寒意取代。這么大的動靜，百草堂核心區(qū)域那些警示燈明明亮得晃眼，可從頭到尾，連個鬼影子都沒出現(xiàn)！他們這些底層雜役的命，還有這邊緣的下品靈田，在宗門眼里，恐怕連草芥都不如。李執(zhí)事的鞭子，金牙監(jiān)工的呵斥，劫修的屠刀…這個世界的惡意無處不在，冰冷刺骨。
力量！他必須擁有力量！更深地藏匿，更穩(wěn)地發(fā)育，積累更多的底牌！這念頭從未如此刻般清晰、熾熱，如同烙印刻進靈魂深處。他閉上眼，《厚土養(yǎng)元訣》的心法在疲憊不堪的腦海中艱難流轉(zhuǎn)，試圖汲取身下大地微薄的土行靈氣，一絲絲，一縷縷，緩慢地修補著身體的創(chuàng)傷和損耗的靈力。如同深埋地下的種子，在黑暗和血腥中，頑強地汲取著微不足道的養(yǎng)分。
就在這時！
【警告！檢測到微弱生命體接近！目標：人類男性，煉氣一層（境界不穩(wěn)），攜帶輕微骨傷（右小腿脛骨陳舊性骨折愈合期，存在二次錯位風險87%），內(nèi)腑輕微污染（糞便源性？概率73%），精神波動：痛苦、虛弱、極度怨恨。移動方式：拖行?！?/p>
【方向：正東，距離宿主藏身洞穴約十五丈，移動速度緩慢。威脅等級：極低（對當前宿主狀態(tài)而言）。】
陸沉猛地睜開眼，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還有人？！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眼睛重新貼回那道縫隙，極力向外望去。
慘淡的月光下，一個極其狼狽的身影，正拄著一根歪歪扭扭的粗樹枝當拐杖，一步一瘸，極其艱難地拖行在靈田廢墟的邊緣。那人蓬頭垢面，身上沾滿了不明污漬，散發(fā)著一股隔老遠似乎都能透過縫隙飄進來的、令人作嘔的酸腐惡臭。他佝偂著腰，每一次拖動那條明顯扭曲變形的右腿，都伴隨著壓抑不住的痛苦抽氣和劇烈咳嗽。
“是…黑鼠？！”陸沉瞳孔驟縮。盡管對方形容大變，但那標志性的猥瑣身形和此刻眼中閃爍的、如同淬毒般的怨恨光芒，陸沉絕不會認錯！
黑鼠的狀態(tài)簡直糟糕透頂。他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嘴唇干裂起皮，整個人瘦脫了形。那條斷腿顯然沒得到任何像樣的治療，只是用幾根破布條和樹枝胡亂固定著，隨著他的拖動，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輕微摩擦聲。更可怕的是他身上那股濃烈到化不開的惡臭，仿佛在糞坑里腌漬了十天半個月。他一邊艱難挪動，一邊時不時地干嘔，眼神怨毒地掃視著四周。
“陰魂不散的東西…都該死…該死！”黑鼠嘶啞地咒罵著，聲音像破風箱，“姓陸的小雜種…老子…咳咳…老子要你…嘔…”又是一陣劇烈的干嘔打斷了他的狠話。
他此刻的目標顯然不是陸沉。他那雙賊溜溜的眼睛，冒著貪婪的綠光，正死死盯著狼藉靈田里那幾具劫修的尸體！尤其是刀疤劉最后清點戰(zhàn)利品時，似乎隨手從一個同伴尸體上扯下過什么，然后嫌棄地丟在了一旁。
黑鼠像一條發(fā)現(xiàn)腐肉的鬣狗，強忍著劇痛和惡心，喘著粗氣，拖著斷腿，一點一點地蹭到最近的一具劫修尸體旁。他伸出臟污不堪、指甲縫里滿是黑泥的手，在那冰涼的尸體上胡亂摸索起來，動作粗魯又急切，翻找著破爛衣服的口袋，扯拽著尸體腰間的破舊儲物袋，連尸體靴子都不放過。
“窮鬼…媽的…一群窮鬼…”黑鼠低聲咒罵著，翻找無果，又拖著斷腿，艱難地挪向下一具尸體。他眼中只有對財物的貪婪，對這片剛發(fā)生血腥殺戮的土地，竟沒有半分應(yīng)有的恐懼。
洞穴內(nèi)，陸沉的心跳漸漸平復(f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算計。他看著黑鼠在尸體間蠕動，像在看一只在陷阱邊緣跳舞的蠢老鼠。
“系統(tǒng)，”陸沉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疲憊和冰冷的冷靜，“記錄他的行為。能投影出來嗎？”
【記錄中…行為模式分析：趁火打劫，目標為劫修遺留財物?！?/p>
【微型環(huán)境記錄（光影回溯）功能激活（消耗宿主微量精神力）。需宿主集中注視目標區(qū)域。是否生成？】
“生成！”陸沉集中精神，死死盯住黑鼠翻找尸體的動作。腦海中立刻浮現(xiàn)出一段清晰的、無聲的立體影像——黑鼠如何貪婪地摸索尸體，如何扯下那個破舊的、沾著血跡的儲物袋，如何將幾塊散落的、帶著血絲的碎靈石塞進自己懷里。
“夠了?！庇跋裣?，陸沉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但嘴角卻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他目光掃過洞口附近，落在幾片被爆炸氣浪掀飛、邊緣染血的深灰色粗布碎片上。那是劫修衣服的殘片。
一個計劃瞬間在他腦中成型。
他忍著腰傷和渾身酸痛，極其緩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用指尖捻起一小片染血的布片。又從旁邊摳了一小塊相對濕潤、浸透了劫修鮮血的泥土。
“百草堂的大爺們不管死人，”陸沉的聲音冷得像冰，又帶著一絲自嘲的戲謔，“但總不會不管活人偷東西吧？尤其還是偷到他們‘漠視’的死人頭上…”
他用染血的指尖，在那片深灰色的布片上，歪歪扭扭地寫下幾個猙獰的血字：
“偷尸賊！黑鼠！速來丙十七！”
字跡丑陋，但足夠清晰，帶著一股刺鼻的血腥氣。
“系統(tǒng)，匿名舉報模式！目標：百草堂丙區(qū)當值管事！內(nèi)容：就說丙字十七號靈田遭劫，有賊人趁亂偷竊死者遺物，形貌猥瑣，斷腿，惡臭沖天！附上‘證據(jù)’！”陸沉眼中寒光一閃。
【匿名舉報程序啟動…】
【信息加密處理…】
【載體選定：沾染目標（黑鼠）微弱氣息及宿主匿名精神印記的碎石。】
【發(fā)送中…】
【叮！匿名舉報信（附微型光影記錄及‘血書’）已精準投送至丙區(qū)當值管事王有財案頭。消耗宿主精神力微量?！?/p>
陸沉做完這一切，立刻像受驚的烏龜般縮回洞穴最深處，屏息凝神，全力運轉(zhuǎn)《厚土養(yǎng)元訣》，將自身氣息收斂到最低，同時激活了那“護腚神器”自帶的微弱“降低存在感”效果。他現(xiàn)在就像一個嵌在泥土里的石塊，冰冷，沉默，毫無生機。
沒過多久，一陣急促而略顯散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兩個穿著百草堂低級雜役服飾、滿臉不情愿的漢子，在一個穿著綢衫、挺著肚子、一臉晦氣的矮胖中年人帶領(lǐng)下，罵罵咧咧地趕到了丙字十七號田邊。正是當值管事王有財。
“媽的…真他娘晦氣！大半夜的…哪來的匿名信？還血書？”王管事捏著鼻子，嫌惡地看著眼前如同屠宰場般的狼藉景象，“死幾個下賤劫修有什么好管的…還偷東西？窮瘋了偷死人？”
他罵歸罵，目光還是掃過靈田。當看到那個正撅著屁股、半個身子都埋在一具劫修尸體下、奮力掏摸什么的猥瑣身影時，王管事的胖臉瞬間陰沉得能滴出水。
“喂！前面那個！干什么的！”一個雜役壯著膽子喝道。
黑鼠正全神貫注地掏摸尸體內(nèi)襯里疑似藏著的一塊硬物，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魂飛魄散！他猛地一哆嗦，想直起身逃跑，卻忘了那條斷腿?！斑青?！”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伴隨著凄厲的慘叫，他整個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尸體上，啃了一嘴的泥和血污，那條剛愈合一點的斷腿再次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
“嘔——！”劇烈的疼痛和濃烈的血腥尸臭混合沖擊，黑鼠再也忍不住，當場翻江倒海地嘔吐起來，穢物噴濺得到處都是。
“嘔…！”王管事和他身后的雜役也差點跟著吐出來，連連后退，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惡心。
“管事爺…饒命…饒命啊…小的…小的只是路過…看看…嘔…”黑鼠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忍著劇痛和嘔吐哀求，懷里剛摸到的一個硬邦邦小東西也掉了出來，是塊劣質(zhì)的護身符。
“路過？看看？”王管事捏著鼻子，聲音尖利，指著地上那封陸沉留下的血書布片（已被一個雜役撿起呈上），又指指黑鼠身上鼓鼓囊囊明顯塞了東西的破衣服和那個掉落的護身符，“人贓并獲！還敢狡辯！你這腌臜東西，偷死人的玩意兒，也不怕染上尸毒瘟??！晦氣！真他娘的晦氣！”
“給我打！”王管事嫌惡地揮揮手，仿佛在驅(qū)趕蒼蠅，“打斷他另一條好腿！然后扔出百草堂地界！扔遠點！別臟了地方！”
“不！管事爺！饒命??！是有人害我！是姓陸…”黑鼠的哀嚎求饒戛然而止，被一個雜役用破布狠狠塞住了嘴。緊接著，沉悶的擊打聲和壓抑的痛哼在死寂的靈田里響起。
洞穴內(nèi)，陸沉如同最耐心的獵手，一動不動。外面黑鼠的慘叫和棍棒擊肉的悶響，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處一片冰封的平靜。
借刀殺人，不沾因果。目睹底層傾軋的殘酷，更堅定了他的道路。力量是根本，而藏匿與算計，是在擁有絕對力量前，活下去、并且清除路上絆腳石的最優(yōu)解。
【叮！‘禍水東引，驅(qū)鼠借刀’任務(wù)完成。評價：手段粗糙但有效，充分體現(xiàn)‘茍道’精髓之‘藏匿自身，利用規(guī)則/他人’。獎勵發(fā)放：下品靈石 x 3?！?/p>
【額外提示：宿主當前狀態(tài)：鞭傷惡化（感染風險+20%），靈力枯竭（12%），精神透支（輕度）。建議優(yōu)先處理傷勢，恢復(fù)狀態(tài)。】
直到外面的動靜徹底消失，腳步聲遠去，又過了足足半個時辰，陸沉緊繃的身體才緩緩松弛下來。他推開洞口的雜草，一股比洞里濃烈十倍的血腥氣和嘔吐物酸腐氣撲面而來，讓他又是一陣干嘔。
他手腳并用地爬出這個救了他一命、又見證了另一場“清算”的腥臭洞穴。外面，月光依舊慘白，廢墟依舊狼藉。他站在破敗的靈田邊，像個剛從泥潭里撈出來的土俑。他最后看了一眼黑鼠被拖走的方向，眼神漠然。
他摸了摸懷里那三塊還帶著體溫的下品靈石，又按了按貼身藏著的、硌人的“玄龜護心鏡（偽）”，感受著那獨特的鐵銹油腥味帶來的、微弱卻真實的安全感。
“護腚神器…下品靈石…”陸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蚊子腿也是肉啊…系統(tǒng)，目標：百草堂庶務(wù)堂。領(lǐng)這個月的‘血汗錢’！然后…去散修集市！”
他需要藥散處理傷口，需要食物補充體力，更需要…能讓他藏得更深、看得更遠的“眼睛”。
《基礎(chǔ)陣法圖解》，他志在必得。在這吃人的鬼地方，多一道預(yù)警的屏障，就多一分茍下去的底氣。筑基遠遁的目標，似乎又清晰了一點點。
他拖著疲憊傷痛的身體，一步一個泥腳印，搖搖晃晃地融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像一道不起眼的、散發(fā)著土腥味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