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造物畫師,顧名思義就是能把畫作便成人。而付出的代價就是自己的生命。
如同蠟燭一般,燃盡自己,照亮他人。在這段時間里面,造物不可以離開畫師所定的場所。
我為思念定的場所就是家。她一旦離開家,我就會消耗數(shù)倍的生命力。這樣的時間一長,
就有可能導(dǎo)致畫師的生命力不夠而導(dǎo)致畫作無法變成人而夭折。
這也是另一個我不讓思念出門的原因。我冷眼看著癱軟在地的楚河,
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浪費時間。而思念那副身軀本就不是血肉之軀,失去了我的生命力支撐,
她也在一點點的流逝。我從懷中緩緩掏出那幅畫,那幅傾注了我所有心血的畫。畫上的女子,
眉眼間的神態(tài)與青丘一般無二。思念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幅畫上,“這是……什么?
”她聲音顫抖。我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在那畫作的右上角輕輕一撕。
那一角畫的是她的發(fā)髻,烏黑亮麗。隨著我指尖的動作,畫紙發(fā)出輕微的撕裂聲?!鞍。?/p>
”她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頭發(fā),卻發(fā)現(xiàn)那一縷青絲竟真的憑空消失了,
只留下光禿禿的一片頭皮。她驚恐地看著我,又看看那幅被撕掉一角的畫,似乎明白了什么,
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澳恪銓ξ易隽耸裁矗俊彼穆曇衾飵е耷?。我將畫筆一揮,
身后那成千上萬個沒有靈魂的思念軀殼,如同煙霧般盡數(shù)消散在雨幕之中,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現(xiàn)在,你明白了嗎?”我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疲憊,“你一直想要的真相,
我現(xiàn)在告訴你。”我頓了頓,“你,不過是我筆下的一幅畫?!薄笆俏医o了你生命,
讓你能行走,能說話,能感受這個世界?!薄安弧豢赡?!你騙我!
我怎么可能是畫……”她歇斯底里地喊著?!拔覟槭裁匆_你?”我反問,
“你以為沒有我的生命力支撐,你能活多久?”“你以為這雨水對你來說,
真的只是普通的雨嗎?”我指了指她那開始變得模糊的手臂,“看看你自己。
沒有我你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張會消散的紙?!薄澳阋恢北г刮也蛔屇愠鲩T,
抱怨我限制你的自由?!蔽疑钗豢跉猓澳鞘且驗?,你根本承受不了外面的風雨。
”“每一次你任性地跑出去,消耗的都是我的生命?!薄盀榱俗屇慊钕氯ィ?/p>
我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薄八浴銓ξ液茫o我做蓮子羹,
都是……都是因為我是她的替代品?”她喃喃自語,眼神空洞。“是,也不是。”我看著她,
“我確實因為青丘才創(chuàng)造了你,你的名字,‘思念’,就是我對她的緬懷。但相處這么久,
我對你,并非沒有投入過感情?!薄翱赡銋s用你的自由和所謂的愛情,來回報我的付出。
”我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我累了,也看清了。你想要的自由我給不了,
也不想再給了?!薄拔曳艞壞懔耍寄??!蔽移届o地宣告,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錘子敲在她的心上。也敲碎了我自己心中最后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
一旁的楚河早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得魂飛魄散。他哪里見過這種陣仗,什么畫變成人,
什么生命力。這些東西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范圍。他只知道,
眼前這個剛才還被他踩在腳下的“老頭”,現(xiàn)在散發(fā)著一種讓他不寒而栗的氣息。
他嚇得兩腿發(fā)軟,幾乎要癱在地上?!按蟆蟾纭唬鬆?!神仙!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楚河連滾帶爬地挪到我腳邊,抱著我的腿就開始求饒,“我有眼不識泰山,
我狗眼看人低!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這條狗命吧!”他涕泗橫流,
哪里還有剛才半分囂張的樣子?!澳矗揖褪莻€小混混,被豬油蒙了心,
才幫著……幫著她來對付您?!薄拔沂裁炊疾恢腊?!”他一邊說,
一邊用手扇著自己的耳光,“您就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我低頭看著他這副窩囊相,
心中沒有絲毫波瀾。這種趨炎附勢的小人,我見得多了?!胺帕四悖俊蔽业_口,
“你剛才不是還挺威風的嗎?還想取我的性命?”楚河聽到這話,嚇得更是魂不附體,
頭磕得像搗蒜一樣:“不敢不敢!我哪敢??!”“都是我嘴賤,我胡說八道!
您千萬別往心里去!”“思念……不,是那個女人,她……她勾引我的!”“她說您虐待她,
囚禁她,我才……我才一時糊涂。”他急忙把責任往思念身上推。我懶得聽他這些辯解。
“像你這種人,留著也是禍害?!蔽遗e起了手中的畫筆。楚河見狀以為我要對他下殺手,
嚇得直接尿了褲子,一股騷臭味彌漫開來?!安灰獨⑽遥〔灰獨⑽野?!我給您當牛做馬!
我什么都愿意做!”他語無倫次地哀嚎著。我眉頭微皺,對于這種廢物,
殺了都嫌臟了我的手。畫筆在空中迅速勾勒,幾道墨線憑空出現(xiàn),
在楚河的周圍形成了一個方形的囚籠。墨線凝實將他牢牢困在其中。
楚河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景象,一時間忘了哭喊。他伸手去摸那些墨線,
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了回來。“這是……”“故意傷人,意圖謀殺,數(shù)罪并罰。
”我看著他聲音冰冷,“這個囚牢就是你的歸宿?!薄爸劣谛唐?,就判你個無期徒刑吧,
讓你在這里好好反省反省?!蔽艺f完,不再理會他轉(zhuǎn)身離開。至于思念。
既然她那么渴望自由,那么我就成全她。時間會帶走她的一切,包括她那短暫的生命。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憊和晦氣。
看著鏡子里重新恢復(fù)年輕的面容。雖然眉宇間還帶著幾分倦意,
但那份屬于二十八歲的朝氣和活力,已經(jīng)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
我突然覺得之前為思念所做的一切是那么的不值得。青丘已經(jīng)走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就算我畫出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擁有相似的容貌,相似的喜好??山K究心是不同的。
思念不是青丘,她永遠也不可能成為青丘。我走進廚房,為自己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了。吃完飯我躺在久違的柔軟大床上,
感受著那份寧靜。我閉上眼睛,很快就進入了夢鄉(xiāng)。這一覺我睡得格外香甜,沒有噩夢,
也沒有爭吵。4.就這樣,我過了幾天難得的清凈日子。每天畫畫,看書,
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只是發(fā)呆。身體恢復(fù)了年輕,心態(tài)也跟著輕松了不少。
這天下午我正在畫室里整理畫具,門鈴?fù)蝗豁懥?。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找我?
我在這里并沒有什么朋友。走到門口,通過可視門鈴?fù)庖豢矗?/p>
屏幕上出現(xiàn)的那張臉讓我微微一怔。是思念?;蛘哒f,是曾經(jīng)的思念。屏幕里的她,
和幾天前那個在雨中逐漸透明的她相比,更加虛弱和狼狽。她的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臉上,
身上穿著的衣服也又臟又破。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在街上流浪了許久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