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江的夜霧像一層灰紗,籠罩著十六鋪碼頭。潮濕的空氣中彌漫著魚腥味和機(jī)油味,遠(yuǎn)處貨輪的汽笛聲低沉地穿透霧氣。
丁力蹲在一堆木箱后,手指緊緊扣著王八盒子的扳機(jī),額角的汗水混著血水流下。他啐了一口,低聲罵道:“媽的,金大中這個老狐貍,敢黑吃黑!”
不遠(yuǎn)處,許文強(qiáng)背靠貨柜,胸口劇烈起伏。他的西裝早已被子彈擦破,左臂的傷口滲出血跡。他側(cè)頭瞥了一眼丁力,聲音冷靜:“別沖動,他們?nèi)硕唷!?/p>
碼頭另一端,金大中的手下正舉著火把四處搜尋?;鸸庥痴障?,坤哥那張刀疤臉顯得格外猙獰。他扯著嗓子喊道:“許文強(qiáng)!丁力!你們跑不掉的!這批軍火,我們金爺要定了!”
丁力眼中怒火燃燒,手指微微顫抖。這批德制沖鋒槍是他和許文強(qiáng)費(fèi)盡心思從德國商人手里搞到的,本想借此在馮敬堯面前立下大功,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金大中,直接帶人截了貨。
“強(qiáng)哥,再拖下去,巡捕房的人就要來了。”丁力咬牙道。
許文強(qiáng)眼神一沉,迅速掃視四周——碼頭出口被堵死,身后是滔滔江水,唯一的退路就是跳江逃生。但江水湍急,一旦下去,生死難料。
就在此時,一陣引擎的轟鳴聲突然從碼頭入口傳來。
一輛黑色轎車沖破霧氣,車燈刺破黑暗,直射向金大中的人馬。
“誰?!”坤哥厲聲喝道,手下紛紛舉槍對準(zhǔn)來車。
車門推開,一道修長的身影緩步走下。楊凡穿著一襲中山裝,手中握著一根烏木手杖,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阿坤,你的火氣還是這么大?”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丁力和許文強(qiáng)同時一愣。
“楊凡?!”丁力低呼,“他怎么來了?”
許文強(qiáng)眉頭緊鎖,目光死死盯著楊凡的背影,心中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不禁想到:楊凡此時出現(xiàn),是巧合,還是另有所圖?
坤哥顯然也認(rèn)出了楊凡,冷笑道:“楊先生,這是我們金爺和許文強(qiáng)他們的私事,您最好別插手。”
楊凡微微一笑,手杖輕輕敲擊地面:“你誤會了,我只是路過,恰好看到幾位朋友遇險,過來問問情況?!?/p>
“朋友?”坤哥嗤笑一聲,“許文強(qiáng)和丁力什么時候成了您的朋友?”
楊凡沒有回答,而是緩步走向許文強(qiáng)和丁力的方向。金大中的手下紛紛舉槍瞄準(zhǔn),但礙于楊凡的身份,一時不敢開槍。
“楊先生!”坤哥厲聲喝道,“再往前走,別怪我們不客氣!”
楊凡腳步未停,只是輕輕抬手,做了個手勢。
下一秒,碼頭四周的陰影中突然閃出數(shù)十名黑衣人,每人手中都端著一把德制MP18沖鋒槍,槍口齊刷刷對準(zhǔn)金大中的人馬。
坤哥臉色驟變:“你……!”
楊凡依舊微笑,語氣卻不容置疑:“現(xiàn)在,他們應(yīng)該算是我的朋友了吧,阿坤?”
碼頭的空氣瞬間凝固。
金大中的人馬被楊凡的手下團(tuán)團(tuán)圍住,局勢瞬間逆轉(zhuǎn)。坤哥額頭滲出冷汗,咬牙道:“楊先生,您這是要和我們金爺撕破臉?”
楊凡搖頭:“我只是來做和事佬的?!彼聪蛟S文強(qiáng)和丁力,“兩位,這批軍火,你們打算怎么處理?”
丁力剛要開口,許文強(qiáng)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沉聲道:“楊先生想怎么處理?”
楊凡笑了笑:“這批貨,你們帶不走,金老板也吞不下。不如這樣,貨歸我,我保證兩位安全離開,并且……”他頓了頓,“金老板那邊,我來擺平?!?/p>
丁力瞪大眼睛:“楊先生,我們辛辛苦苦搞來的貨,就這么給你……”
丁力還待說下去,卻被許文強(qiáng)制止了。
許文強(qiáng)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好,貨歸你。”
“強(qiáng)哥!”丁力急了。
許文強(qiáng)按住他,低聲道:“相信我?!?/p>
楊凡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看向坤哥:“回去告訴金老板,這批貨,我楊凡收下了。如果他有什么意見,可以直接來找我?!?/p>
坤哥臉色鐵青,但面對十幾把沖鋒槍,他只能咬牙揮手:“撤!”
金大中的人馬悻悻退去,碼頭上只剩下楊凡、許文強(qiáng)和丁力三人。
丁力盯著楊凡,語氣不善:“楊凡,你到底想干什么?”
楊凡收起笑容,神色認(rèn)真:“丁兄,你不用這樣看著我,今晚如果不是我,你們走不出這個碼頭?!?/p>
許文強(qiáng)淡淡道:“所以,你們不僅不應(yīng)該仇視你,而且還應(yīng)該欠你一個人情?”
楊凡搖頭:“不是人情,是合作?!彼呓徊剑瑝旱吐曇?,“金大中背后是誰,你們心里清楚。單憑你們倆,斗不過他們?!?/p>
許文強(qiáng)眼神一凝:“你知道什么?”
楊凡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張照片,遞給許文強(qiáng)。照片上,金大中正和一名德國軍官密談,背景赫然是黨衛(wèi)軍的標(biāo)志。
許文強(qiáng)瞳孔微縮:“納粹?”
楊凡點(diǎn)頭:“金大中不過是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德國人?!?/p>
丁力聽得云里霧里,但許文強(qiáng)已經(jīng)明白了楊凡的意思。他沉聲道:“你想聯(lián)手?”
楊凡微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許文強(qiáng)沉默良久,終于伸出手:“合作愉快?!?/p>
楊凡握住他的手,目光深邃:“合作愉快?!?/p>
……
法租界,金公館。
金大中狠狠摔碎了一只青花瓷杯,怒吼道:“楊凡!他算什么東西,小赤佬,敢截我的貨?!”
坤哥低頭站在一旁,不敢吭聲。
金大中喘著粗氣,眼中殺意凜然:“去!給我查清楚楊凡的底細(xì)!我要讓他知道,在上海灘,得罪我金大中是什么下場!”
坤哥小心翼翼地問:“金爺,要不要直接……”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金大中冷笑:“不,我要讓他生不如死。”他走到窗前,望著夜色中的上海灘,陰森道,“先從他在乎的人下手……”
霞飛路,楊凡的洋房。
許文強(qiáng)和丁力坐在客廳,面前擺著兩杯威士忌。
丁力仍有些不甘心:“強(qiáng)哥,就這么把貨讓給楊凡了?”
許文強(qiáng)抿了一口酒,淡淡道:“阿力,你還沒看出來嗎?楊凡比我們想象的更不簡單?!?/p>
“不簡單?”
許文強(qiáng)目光深沉:“他能提前知道金大中的行動,能調(diào)動十幾把沖鋒槍,還能搞到德國人的情報……這樣的人,能簡單得了嗎……”
丁力眼中閃過一絲駭然。
許文強(qiáng)點(diǎn)頭:“所以,我們現(xiàn)在只能和他合作?!?/p>
丁力沉默片刻,突然咧嘴一笑:“也好,反正金大中那個老東西,我早想弄死他了!”
許文強(qiáng)舉杯:“那就祝我們……合作順利?!?/p>
窗外,上海灘的霓虹依舊閃爍,但在這座城市的暗處,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