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三月十五。
沈紓晞難得起了個大早，朱嬤嬤手中正幫她挽著發(fā)髻。
青梧例行每日一夸：“嬤嬤，還是您描妝挽發(fā)的手藝好，夫人現(xiàn)在都看不上奴婢了。”
“那你還不快跟朱嬤嬤多學(xué)學(xué)。”沈紓晞笑眼彎彎看著鏡中，對自己的發(fā)髻很是滿意。
好聽話誰不愛聽？朱嬤嬤很是受用，但仍保持著謙遜。
“萬事講究的都是熟能生巧，老奴不過是比青梧摸索得多了些，久了些。”
夫人待人很是和善，還不吝嗇打賞，每日不是在房中休息，便是在院中看話本子，都用不著伺候，真比在宮里當(dāng)差輕松。
她甚至覺得，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也挺好。
“只是夫人整日待在府中，可惜了嬤嬤的手藝?！鼻辔酀M是惋惜。
“哪里可惜，我每日看著嬤嬤給我梳的發(fā)髻，心情愉悅了不少，你們看我這氣色是不是都變好了？”
朱嬤嬤仔細(xì)端詳一番：“夫人如今臉上確實(shí)有了顏色。”不似剛進(jìn)府時那么蒼白了。
沈紓晞甚是滿意，不枉她每日曬一個時辰的太陽。她天生白皙，唇色又淺，在屋中捂久了只會更白，若是不點(diǎn)唇脂，很容易裝出“病弱”。
“那本沒寫完的話本子的中冊，可是今日出？”她問。
自那日送飯過后，謝闕珩依舊日夜在玄衣衛(wèi)衙門忙得不著家，府上下人們早習(xí)慣了，卻怕這新夫人獨(dú)守空房心生埋怨。忠叔便讓人送來了話本子給她解悶。
所以，整個錦安院的人都知道，謝夫人喜歡看話本子。
只不過，只有青梧知道，姑娘喜歡看的不是這種話本子。
“是，那《書生》的下冊還要再等上一個月，夫人可要出去逛逛，再親自挑些其他的回來？”朱嬤嬤期待地等著沈紓晞開口。
這話本子講的是一個從小被爹娘女扮男裝養(yǎng)大的貴門女子與窮書生相知相戀的故事，整個錦安院的丫鬟嬤嬤都或看或是聽了，也包括她。
她這輩子看得第一本話本子竟是未完結(jié)的，天知道，翻到最后，看見“未完待續(xù)”四個字時她的心里有多么奇癢難耐。
沈紓晞思索片刻：“也好。朱嬤嬤一起去吧。”
朱嬤嬤心里早樂開了花，不枉她費(fèi)盡心思給夫人盤成的靈蛇髻，她趕緊給夫人搭了套和今日木槿色衣裳相稱的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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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春闈放榜，大家伙兒都擠去了不遠(yuǎn)處的貢院門口湊熱鬧，書局中只有零星幾人。沈紓晞親自挑了幾本話本子，卻遍找不見《書生》。
“掌柜的，《書生》中冊可是出了？”朱嬤嬤開口問向柜臺處的掌柜。
“出了?！睍终乒褫p嘆一聲，從身后書架上拿了一本雙手遞了過來。
“《書生》上冊賣得這樣好，既然出了，為何不擺出來？”朱嬤嬤接過話本子。
她可是聽說，二月十五上架時，不到三日便被搶購一空，連謝忠都聽說了這本的火爆，這才讓人買給夫人，買的還是后來加印的書冊。
她直接翻到了最后，看見“未完待續(xù)”四個字，頓時失望：“這下冊不會真要等到下月十五吧？”
“諸位不必等了，這《書生》不會再出下冊了，所以才沒擺出來。若是諸位仍愿買這中冊，可作半價出售?！闭乒竦膶擂涡χ?/p>
“為何？是賣得不好嗎？若是如此，你還剩多少冊，我全都要了?！鄙蚣倳劤隽寺暋?/p>
“并非如此，《書生》相當(dāng)受歡迎，只是寫這書的先生要離開燕京城了，便不再寫書了?！?/p>
“聽說，這寫書的先生是參加今年春闈的舉人，可是怕接下來中了進(jìn)士會外放做官？”
“要是如此便好了。這寫書先生春闈沒上榜，失了心思，怕是以后都不會再動筆了?！闭乒竦奶鏂|家覺著虧，為了避免上冊售罄的情況，這中冊可是加量印的。
“落了榜又如何，科舉本就是千軍萬馬過獨(dú)木橋，有的人考到頭發(fā)花白都未能上榜，大不了三年后再重新下場?！?/p>
“夫人有所不知，那舉人書生才華橫溢，滿腹經(jīng)綸，只是可惜了，沒托生在富貴人家?！闭乒竦牟辉冈倮^續(xù)多說，三人付了錢便出門往對面的狀元樓走去。
“官門深深鎖金榜，
筆墨暗換月影藏。
銀錢悄入袖中去，
狀元早定是富郎……”
幾個小童手拿糖葫蘆在人群中唱著童謠。
“一早上讓我好找，亂說什么，快回家去。”一個婦人拎著其中一個男孩的衣襟，將人提溜回了家。
不多時，幾個唱童謠的孩童都被各自的爹娘領(lǐng)回了家。
不過貢院門口人多眼雜，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狀元樓今日客滿，二樓包廂早被預(yù)定完了，三人只能擠在大堂。
一名衣著華貴的女子緩步走入。
她身著繡金云紋長裙，發(fā)間鎏金步搖隨著步伐微微搖晃，沉著臉被掌柜的迎上了二樓。
“那位是靈壽郡主?！敝鞁邒咭姺蛉硕⒅T口的女子，低聲介紹道。
長幼有序排在了嫡庶之前，先帝薨逝后，二王爺兄終弟及繼承皇位成了當(dāng)今的仁惠帝，與先帝一母同胞的五王爺卻成了如今的睿王爺。
仁惠帝子嗣不豐，便讓每個兄弟送一個孩子到燕京城，美其名曰，給宮里增添點(diǎn)兒活力。靈壽郡主蕭玉，便是五王爺睿王的嫡長女。
只是，她為何會在此處？
沈紓晞被小二引著在角落坐下，這個位子能看到門口，也看得到書局。
她小口喝著茶，不多時，便見靈壽郡主身邊的丫鬟出了狀元樓，又進(jìn)了對面的書局。
朱嬤嬤也一直注意著對面書局進(jìn)進(jìn)出出的小丫鬟們，一個個進(jìn)去時喜上眉梢，出來時滿面愁容。
她猜測，那些定也是幫自家小姐夫人買話本子的，卻不想靈壽郡主竟也跟她們有一樣的喜好。
靈壽郡主一大早便乘馬車守在貢院門口了。
她早已打聽清楚，前兩日偶遇的俊俏公子名叫許桓，雖是個窮書生，但好在才華出眾，去年秋闈也是拿到了第四名的。
他若是能在春闈也榜上有名，來個榜下捉婿也不失為一樁佳話，父王也不好多說什么。如此，她便來了。
可直到貢院門口擠著的人慢慢散去，她都未曾見到那人出現(xiàn)。她又著人去榜前查看，榜上竟無許桓名姓！
她很是郁悶。她可不想為一個男子等上三年，可她知道，再沒有一個男子能讓她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