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時節(jié),李氏大宗祠的后山竹林泛起新綠。李豪站在"正義堂"的廊下,看著阿杏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手中捧著新摘的枇杷——這是宗祠菜園里種的,果實飽滿,金黃如蜜。小女孩的發(fā)間別著一朵白色鈴蘭,那是阿野清晨去山頂采的,用來感謝宗主前日替她修補了破洞的布偶。
"大哥哥,嘗嘗!"阿杏仰著臉,眼睛彎成月牙。李豪接過枇杷,指尖觸到她掌心的薄繭——那是每日幫廚洗碗留下的痕跡,忽然想起自己七歲時在隱龍崖剝野果的場景,心中泛起暖意。
"阿杏乖,先去學(xué)堂讀書。"李豪揉了揉她的頭,看著小女孩蹦跳著離開,裙角揚起的風(fēng)里帶著鈴蘭的香氣。他轉(zhuǎn)身走進堂內(nèi),看見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王伯正與陳硯低聲交談,兩人面前的案幾上,擺著從點蒼派搜出的最后一本血手門密卷。
"宗主,密卷里提到的'九幽壇'..."陳硯皺眉,"根據(jù)輿圖顯示,竟在李氏陵附近。"
李豪握著枇杷的手頓住,果肉的汁液滴在青磚上,暈開淡黃色的痕跡。他想起祖父在龍脈洞穴中化作星光的場景,想起李氏陵墓碑下與潛龍印共鳴的震動,忽然意識到,血手門的目標從來不止是龍脈節(jié)點,而是整個李氏的根基。
"備馬。"李豪抹去指尖的汁液,"今日便去李氏陵。"他轉(zhuǎn)身走向兵器架,卻在觸碰"凌霄劍"時頓住,最終取下祖父的"困龍鏈"纏在腰間——這條鐵鏈曾陪他度過隱龍崖的三十年光陰,比任何兵器都更讓他安心。
李氏陵的神道上,青苔被鮮血染紅。李豪踏過橫陳的尸體,看見守陵弟子的傷口呈鋸齒狀,正是血手門"狼牙刀"的特征。他握緊鐵鏈,鏈環(huán)間的第四十九道刻痕硌著掌心——那是昨夜在宗祠外圍處決的探子數(shù)目,而此刻,他聞到了更濃的血腥味。
陵寢正殿的門虛掩著,門縫中透出詭異的紅光。李豪側(cè)身而入,看見祭壇上擺著七具尸體,皆為李氏旁支子弟,胸口插著刻有狼首的匕首,鮮血順著祭壇紋路流入地下,竟在地面勾勒出一個巨大的"煞"字。
"李宗主,別來無恙?"陰惻惻的聲音從祭壇后方傳來。一個身著黑袍的人緩步走出,臉上戴著青銅鬼面,腰間懸掛的九枚鈴鐺隨步伐輕響,正是血手門傳說中的"九幽使者"。
李豪瞳孔驟縮,想起陳墨密卷中的記載:九幽使者乃血手門鎮(zhèn)壇之寶的守護者,擅使毒術(shù)與幻術(shù),江湖上從未有人見過其真面目。他暗中運轉(zhuǎn)"北斗周天功",真氣在經(jīng)脈中如北斗七星般有序流轉(zhuǎn),隨時準備應(yīng)對突發(fā)狀況。
"你們血手門到底想怎樣?"李豪握緊鐵鏈,目光掃過祭壇四周的燭火——那些蠟燭竟用尸油煉制,火焰呈詭異的幽藍色,照得鬼面人的影子在墻上扭曲如魔。
"想怎樣?"鬼面人輕笑,抬手揮袖,殿內(nèi)忽然響起刺耳的鈴聲。李豪感覺一陣眩暈,眼前浮現(xiàn)出隱龍崖的場景:祖父躺在石床上,嘴角淌著黑血,而他跪在一旁,無力施救。幻象如此真實,竟讓他一時分不清現(xiàn)實與虛幻。
"李宗主,你看這李氏陵,"鬼面人漫步到墓碑前,指尖劃過"李川"二字,"當年天下第一高手,如今不過是一抔黃土。你以為重建宗祠就能改變什么?江湖永遠是弱肉強食的地方。"
李豪咬碎舌尖,用疼痛驅(qū)散幻象。他看見鬼面人袖口露出的刺青——那不是狼首,而是一條噬龍的巨蝎,與龍脈輿圖上五岳盟總壇的標記一致。心中大驚,鐵鏈突然甩出,纏向?qū)Ψ窖屎怼?/p>
鬼面人輕松避過,鈴聲再起,殿內(nèi)竟浮現(xiàn)出無數(shù)黑影,皆為李豪生平所見的死者:父母倒在血泊中,祖父化作星光消散,甚至包括昨夜處決的探子。這些黑影伸出利爪,從四面八方涌來,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尸臭。
"這些都是因你而死的人,"鬼面人笑道,"你以為自己是正義使者?不,你和我一樣,雙手沾滿鮮血。"
李豪感覺呼吸一滯,鐵鏈在手中顫抖。他想起七歲時在凌霄宗廢墟看見的尸體,想起三十年來為復(fù)仇而殺的每一個人,忽然發(fā)現(xiàn)鬼面人說的并非全是假話。但就在此時,懷中的潛龍印突然發(fā)燙,銀鎖刻痕與北斗七星產(chǎn)生共鳴,竟將所有幻象震碎。
"你錯了,"李豪握緊鐵鏈,鏈尾倒鉤劃破鬼面人的衣袖,"我從不否認手上有血,但我的劍始終向著邪惡。而你..."他揮手擊碎祭壇上的狼首匕首,"不過是個躲在面具后的懦夫。"
鬼面人暴怒,鈴聲驟然急促。殿內(nèi)燭火齊滅,陷入一片黑暗。李豪屏息凝神,憑借北斗真氣感應(yīng)對方位置,忽然聽見頭頂傳來瓦片碎裂聲,立即揮鏈橫掃,卻只抓住一塊衣角。
"今日算你走運,"鬼面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但龍脈鑰匙終究是我們的。記住,李氏陵下藏著你祖父的秘密,總有一日,我們會讓它重見天日..."話音未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李豪點燃火折子,看著祭壇上的"煞"字血陣,忽然注意到血跡流向墓碑后方。他搬開墓碑,發(fā)現(xiàn)底下有個暗洞,洞口刻著與隱龍崖洞穴相同的龍形紋路。摸出潛龍印貼近紋路,洞門應(yīng)聲而開,露出一條向下延伸的石階。
石階盡頭是一間密室,墻上掛著李川的舊衣,案幾上擺著一本《李氏源流考》。李豪翻開書,發(fā)現(xiàn)內(nèi)頁夾著一張泛黃的紙,上面是祖父的筆跡:"豪兒,若你發(fā)現(xiàn)此處,切記龍脈核心不可輕啟,唯有集齊七十二處節(jié)點的'鎮(zhèn)龍玨',方能避免災(zāi)禍。血手門所謀者,乃'九幽陰龍陣',需以李氏血脈為引,萬不可讓他們得逞。"
他合上書本,目光落在墻角的木箱上。箱中放著一套嬰兒衣物,正是他出生時所穿,衣角繡著母親王氏的針腳。衣物下方壓著一塊玉佩,與陳硯的半塊合璧后,竟顯現(xiàn)出"鎮(zhèn)龍玨"三字。
"原來如此..."李豪低語,終于明白為何血手門對他窮追不舍。他小心翼翼地收好玉佩,轉(zhuǎn)身望向密室深處,那里有幅壁畫,畫著李氏先祖與惡龍搏斗的場景,惡龍口中銜著一顆珠子,竟與他懷中的潛龍印一模一樣。
回到宗祠時,已是深夜。李豪站在演武場中央,望著天上的北斗七星,心中盤算著七十二處節(jié)點的位置。阿野走來,遞上一碗熱粥,少年的袖口還沾著處理傷口的草藥汁。
"宗主,今日在陵寢發(fā)現(xiàn)的血陣..."阿野欲言又止,"讓我想起血手門的'陰魂借體'之術(shù),需用至親血脈才能破解。"
李豪握著粥碗的手頓住,想起鬼面人提到的"李氏血脈為引",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不僅是李氏的希望,更是血手門陰謀的關(guān)鍵。他抬頭望向宗祠的"天下歸仁"匾額,忽然明白祖父為何隱忍三十一年——不是為了復(fù)仇,而是為了讓他在足夠強大后,守護李氏的血脈與龍脈的秘密。
"阿野,"李豪放下粥碗,"從明日起,你負責(zé)訓(xùn)練宗祠的暗樁,重點排查各門派中與血手門有染者。記住,我們的目標不是殺戮,而是讓江湖真正歸仁。"
少年領(lǐng)命而去,李豪則走向后園的碑林。月光下,祖父的墓碑靜靜矗立,碑前的長明燈忽明忽暗。他摸出斷劍碎片,碎片中的寶石映著北斗七星,忽然感覺有什么東西在體內(nèi)涌動——那是祖父留下的真氣,與他的北斗周天功產(chǎn)生共鳴,竟在丹田處凝聚出第七顆星芒。
"祖父,我終于明白,"李豪對著墓碑低語,"真正的強大不是戰(zhàn)勝敵人,而是守護心中的信念。您用三十年教會我'忍',而我會用一生去踐行'仁'。"
是夜,江湖再次傳來消息:李氏大宗祠在李氏陵挫敗血手門陰謀,救出被擄的旁支子弟。而李宗主李豪宣布,將在中秋佳節(jié)舉辦"鎮(zhèn)龍大會",邀請各門派共商龍脈守護之策。消息傳開,有人贊其仁義,有人疑其另有圖謀,唯有血手門的黑旗,在暗處蠢蠢欲動,等待著下一次襲擊的時機。
李豪站在宗祠屋頂,望著東方漸白的天空。潛龍印與銀鎖同時發(fā)燙,在他掌心投射出完整的北斗七星圖,第七顆搖光星格外明亮。他知道,一場更大的風(fēng)暴正在醞釀,但他已做好準備——帶著祖父的遺志,帶著李氏的仁德,在江湖的浪濤中,豎起一面永不褪色的旗幟。
風(fēng)起時,宗祠門前的"仁德旗"獵獵作響,旗面上的七星紋與天上的北斗遙遙呼應(yīng)。李豪摸出阿杏送的糖塊,甜味在舌尖散開,混著夜風(fēng)的清涼,竟讓這江湖的血雨腥風(fēng),多了幾分人間的溫暖。他知道,無論前方有多少魔影幢幢,只要心中的光不滅,李氏大宗祠的火焰就永遠不會熄滅。
故事,仍在繼續(xù)。而李豪,這個從隱龍崖走出的少年,終將在歲月的磨礪中,成為真正的潛龍,一飛沖天,讓仁德之光照亮整個江湖的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