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喵的,這頭是真疼??!”
在炕上醒過來的高凱,感覺到自己的頭里面,像是有一把鐵錘在咚咚咚的錘一樣。
閉著眼睛默默的忍受著,想要等適應了之后再起床。
心里想的是這些老毛子,真他媽的不是人。
幫他們干了那么多的活,只要求給幾瓶伏特加,沒想到活干完了,卻給他質量最差最便宜的那一種。
適應了一會,感覺沒那么難受了,高凱睜開了眼睛準備起床。
手往炕上一撐,同時也睜開了眼睛。
這兩個動作,無論是觸感,還是入眼所見的地方,都讓他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他疑惑的看著身邊的兩個人,同時又看了看屋子里面的情況,他感覺自己整個人是要瘋了。
沒想到在夢里面,還能出現(xiàn)四十多年前的情景,這種情景已經(jīng)有20多年,沒有出現(xiàn)在夢里了。
高凱重新閉上眼睛,用力的甩了甩頭,想要讓自己清醒過來回歸現(xiàn)實。
哪怕他的心中,無比渴望能回到自己的祖國,但是在現(xiàn)實里,自己就是一個無國無身份,生活在老毛子西伯利亞的流浪鬼。
每天為了一口吃的,為了不被凍死,干著最重的活,成為老毛子調侃,侮辱,打罵,泄憤的對象。
為的就是有一天,自己能夠成功的越境,返回國內(nèi)報仇。
這樣的生活,自己已經(jīng)在這片極寒天地當中,生活了四十年,一切只是為了活下去。
并不是高凱沒有骨氣,也并不是他沒有尊嚴,而是骨氣和尊嚴,在這一片極寒天地當中屁都不是。
要怪只能怪高凱在年輕時,為了所謂的親情孝道,所謂的道德綁架,被別人一步步設計,成為了一個外逃殺人犯。
最終讓他成為了一個有國回不了,只能在這寒冷的西伯利亞,遭受種種屈辱和折磨,毫無尊嚴的活著。
緩和了一下心緒之后,高凱重新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景象,還和之前一模一樣,身邊依舊躺著他兩個最要好的兄弟,依舊是那間昏黃的破屋子。
對于這一切,讓高凱的內(nèi)心最深處,感覺到了深深的害怕。
他渴望回到這個夢寐以求的地方,同樣又害怕這一切只是一個夢,當他接受現(xiàn)實的時候,這一切又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伸手推了推睡在自己身邊的兄弟劉大憨,那種觸感是那么的真實。
可是他的這個兄弟,早已經(jīng)在四十年前,為了救下自己,死在了邊境地帶。
和劉大憨睡在另一邊的李天順,也一樣在那一天,為他爭取到活下來的機會,讓他在那一場混亂當中逃到了西伯利亞,最終也是在那場混亂當中,失去了生命。
高凱就那樣子,呆呆的在炕上坐了起來。
看著這兩個呼吸出來都是酒氣,在四十年前替他擋槍的死黨,心中滿滿的都是留戀。
他不敢眨眼睛,害怕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們會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他又想眨眼睛,想要讓這一切永遠都成為現(xiàn)實,讓自己可以重新跟這兩個為他而死的死黨重逢。
就在這個時候,劉大憨醒了。
“我去,凱哥,你這是還沒酒醒嗎?”
“我這一睜開眼睛,你就直勾勾的盯著我,你沒事吧?!?/p>
劉大憨的兩句話,直接將高凱游離的心神給拉了回來。
高凱立馬壓制住心中各種雜亂的想法。
“憨子,我們昨天喝了多少酒???為什么我的頭,疼的那么厲害?!?/p>
“凱哥,這是很正常的,你不經(jīng)常喝酒,酒量一般,稍微喝多一點,頭肯定會痛,等以后你多喝幾場,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出現(xiàn)。”
“昨天是天順拿的兩塊錢,買的散裝酒,大概買了有三四斤吧,我也不知道?!?/p>
聽到劉大憨的話,高凱立馬回想了起來。
這是1976年的7月份,他們?nèi)齻€人被革命委員會的主任,通知要去上山支援國家建設。
高凱的父親,是一家皮革廠的車間副主任,在六月份他讀完初中之后,已經(jīng)為他找好了進入皮革廠的工作。
劉大憨和李天順兩個人,跟他同樣是皮革廠的職工家屬。
劉大憨從小就沒有母親,是他老爹一手將他拉扯大,他老爹也是在皮革廠工作了很多年。
但是由于一次工廠事故,導致他老爹沒了命,最終工廠賠給了他家一筆錢,等他年滿18歲的時候,可以進廠頂替他老爹的工作崗位。
工廠賠給劉大憨家的錢,剛剛發(fā)了下來,就被他奶奶和二叔,以他未成年的借口拿走,每個月工廠給的生活補貼,他也只能拿到一半。
劉大憨今年18歲,本來想要前往皮革廠,接替自己老爹的工作。
沒想到到了皮革廠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工作,早已經(jīng)被他二叔給賣掉了,他奶奶還給他報名了上山支援國家建設。
李天順家里的條件還算不錯,父母都是皮革廠的雙職工,但架不住家里的兄弟姐妹多。
他老娘和老爹只管生不管帶,本來按照別人家的打算,等到孩子年滿18歲的時候,他老娘退下來,由李天順去接替他老娘的工作。
只可惜他老娘還是比較上進,還是很喜歡工作,將家里的兄弟姐妹,直接丟給李天順帶,不愿意讓出自己的工作。
由于他們家里的子女眾多,必須要有人上山或者下鄉(xiāng),他老地方老娘毫不猶豫的就將他給丟去上山支援建設。
高凱也是在前幾天接到了通知,要讓他在一個月之內(nèi),必須要去上山支援國家的建設。
那時候的他,整個人都傻眼了,質問自己的老爹和老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明明老爹都已經(jīng)跟他說好了,他初中畢業(yè)之后,工作已經(jīng)幫他安排妥當,怎么又要讓他去上山。
“高凱,老爹這也是沒法子,這一次,老爹要競爭車間主任,廠長找我談了,必須將我們家的一個工作崗位讓出來,才能給我車間主任這個職位。”
“你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成年了,要多為家里面考慮,雖然老爹為你爭取了一個工作崗位,但你還沒有去正式上班?!?/p>
“我總不能讓你已經(jīng)工作了兩年的哥哥去上山吧?!?/p>
“對的,對的,高凱,為了我們這個家以后的生活能過得更好,你就聽你爹的,去上山支援國家建設。”
“娘知道去上山支援國家建設會很辛苦,但是為了我們整個家,你已經(jīng)成年,已經(jīng)是一個男子漢,是到了你付出的時候了?!?/p>
面對老爹老娘兩個人的輪番勸說,有一肚子委屈的高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終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
然后這個家屬院的三個難兄難弟,就聚集在了一起,在昨天晚上喝起了大酒,才有了今天早上這么一出。